7.你們承擔得起嗎
六點下班后,江遇收拾完東西,就馬不停蹄趕往醫院,現在這個點家裡的飯店正是生意火爆的時候,媽媽沒有時間去醫院照顧外婆,所以他只能抽出時間去照顧。
公交車上時,他懶懶地靠在座位上,剛剛開始上班,雖然簡單,但是還是容易手忙腳亂。
到了醫院后,他就在醫院附近的便利店裡買了個飯糰充當晚飯。
前天夜裡,外婆的手術因為送來的及時,進行的非常順利,以及那天夜裡來路不明的男人,給予的一筆救命錢,外婆被送進了這家醫院裡最好的單人病房。
江遇進入病房后,發現外婆在睡覺,浴室他也不打擾,就乖乖地搬來一張椅子,坐在病床邊上,拿起床頭柜上擺放的水果籃里的蘋果,就削起了皮。
外婆是淺眠,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迷迷糊糊的醒來了。
看到是自己疼愛的外孫子,心裡泛著感動和慈愛。
「外婆你醒啦。」江遇微笑著把消好的蘋果遞過去。
外婆只能看了一眼,微微搖了搖頭,拒絕了,「不了,外婆牙口不好,你自己吃吧。」
江遇沒說什麼,抽了張紙巾,將蘋果墊在上面放在了桌子上,「您剛剛做完手術,該補充些營養。」
「今天是周末,怎麼不在家幫你媽干點活啊,她一個人第一次經營一家店,以前也除了做飯就很少幹活,她肯定忙不過來。」
江外婆想起自己的女兒就心疼,第一次婚姻丈夫進了監獄,第二次婚姻被丈夫拋棄,多災多難的,昨天她來看自己時,明顯消瘦了好多。
江遇微笑道:「外婆,我找了個份兼職,這不是剛剛下班了,然後就來照顧你了嘛。」
他不敢露出一點疲憊,不想讓外婆擔心。
她一臉心疼,道:「我一把老骨頭還要什麼人來看啊,只要你們能把日子過得好就行,再說了醫院裡不是還有護士嘛,用不著過來照顧我,你一個男孩子也不方便。」
「外婆別怎麼說,你還要長命百歲呢。」
「好好好,我不說這個了。」外婆被說得心裡暖乎乎的,也不再爭執,環顧了四周,說出了心裡埋了許久的疑問,「外孫啊,你們給我看病的錢哪來的啊?家裡沒什麼積蓄,怎麼還給我弄了個單人病房,這得多貴啊,多浪費啊。」
江遇的神色一滯,不禁將思緒拉回了那天漆黑寒冷的雨夜。
……
「這些錢夠嗎?」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直筒褲,馬丁靴的體型高挑的男人,不過帶著口罩和墨鏡,遮擋住了大部分的面孔。
當時他將裝著一百萬的箱子像是提一箱牛奶一樣放在付款台上,面向著江遇母子,雖然帶著墨鏡,可依稀能感覺到底下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母子倆。
江遇率先發問:「你是?」
簡單明了,卻正是現場所有人心裡統一的疑問。
對方依然保持著神秘,「不用管我是誰,你們不是缺錢嗎?我給你們,這些錢你們也不需要還。」
說罷,他就自顧自的打開箱子,將滿滿當當的幾排紅色大鈔推向護士,「這裡一共一百萬,應該夠用吧。」
當時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之間無恩無德,甚至是今天第一次見到彼此,一個陌生人為什麼無緣無故拿出一百萬,甚至還不要求還。
儘管現在確實急需用錢,但是江遇沒有被錢沖昏頭腦,依然高度警惕眼前這個「好心」的男人,冷冷問:「你到底是誰?」
江媽媽似乎想到什麼,忽然欣喜若狂的笑了出來,猛的扒拉住兒子的胳膊,激動的用力抖動,急不可耐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肯定是蕭家的人,我就知道蕭朗不會忘記我的,他不會輕易拋棄我的!」
江遇擔憂的轉向母親,心裡五味雜陳。
江媽媽與她口中的蕭朗離婚,就被連人帶包袱的趕出蕭家,毫不留情,儘管如此絕情,可每當她聽到關於蕭家消息的時候,總是草木皆兵,一直活在自己編織的幻想里,總期待著蕭朗會回頭接她。
江遇回想起去蕭家借錢時的場景,蕭朗雖然沒有出面,但是他看到那個小三坐在曾經媽媽的位置上,笑裡藏刀地望著被雨水淋得狼狽的他,而蕭珩則佇立在二樓的圍欄邊,居高臨下。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彷彿在看一隻搖尾乞憐的流浪狗卑微的討食。
那一幕始終歷歷在目,所以江遇不相信這會是蕭家送來的錢。
於是問道:「你是蕭家的人嗎?」
黑衣男子藏在墨鏡下的眼珠轉了個轉,似乎是像是僱主的叮囑,於是點頭說:「嗯,我是蕭家派來的。」
此話一出,江媽媽徹底按耐不住了,手舞足蹈,臉上倏然掛起這三個月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容,在江遇看來卻無比的諷刺和可笑。
「我就說了吧!我就說了吧!你爸他,你爸是不會放棄我的,他一定會接我的……」笑著笑著,說著說著,眼角冷不丁的流出一行淺淡的清淚。
江遇眉目間顯露出厭惡,斬釘截鐵道:「蕭朗不是我爸!」
話音剛落,他就反手扒開媽媽粘在自己身上的手,義正言辭的對黑衣男子說道:「蕭家的錢你拿走吧,我們不需要。」
尋家已經給了錢,解決燃眉之急,他沒必要再去接受蕭家的羞辱,他要是真的接受了這份錢,指不定怎麼被蕭家的那對母子當做把柄,穿小鞋。
尋家拿上檯面明晃晃的嫌棄,起碼不是不背地一套檯面一套的,他更加噁心蕭家故意為之的暗戳戳的憤恚。
江媽媽聞言,眼淚一下止住,難以置信的看著兒子的背影,登時火冒三丈,拉過江遇的胳膊,一巴掌猝不及防的打在兒子的臉上,烙下猩紅的印記,她漲紅了臉怒罵道:「這個狗東西,在胡說什麼,這是蕭朗給我的,退回去幹什麼,讓他知道了,他該多傷心,這分明是他要和我和好的證據。」
江遇眼底暗流著冷凌的光,對母親的行為又恨又無奈。
他會傷心?他漾起恥笑,他當初和你離婚的時候,你哭得死去活來,怎麼沒見他心疼,怎麼沒見他眉頭蹙過一次,半點沒念過十幾年來同床共枕的情分。
黑衣男子沒有離開的意思,掃了一眼那堆濕漉漉的錢,試探性的把箱子往江遇面前挪了挪。
「勸你們還是收下吧,你們這些錢,最多能解決手術費的錢,但是剩下還有住院費,醫藥費,各種雜七雜八的費用,你們承擔得起嗎?」
「……」
江遇望著那沉甸甸的箱子,白花花的錢,沒有心動是假的,他心底的防線顫顫巍巍,彷彿下一刻就要崩壞。
住院費,醫藥費,護理費……
每一筆都是大錢……
更別提江媽媽一直在煽風點火,「好兒子你看啊,他說的對啊,還要花的錢很多呢,我們現在哪裡有能力去支付。」
見江遇不為所動,江媽媽繞開他,去拿錢。
卻被江遇一把按住,他眼眶裡不知何時又蓄滿了根根分明的血絲,看起來煞氣十足。
他需要錢。
興許是今晚的羞辱已經讓他麻木了。
他咬緊的牙關轟然鬆動,
「你回去告訴蕭家,這些錢就當是我借的,等我以後,一定連本帶利的還給他們。」
黑衣男子重複一遍:「這些錢你不用還。」
「……我會還的。」
這是他的底線。
江遇咬緊牙關,死死地盯著黑衣男子,「未來我一定會連本帶利的親自登門還錢。」
黑衣男子也不好多說什麼,反正他的目的就是把錢送到江遇手裡就可以了,至於接下來的,與他無關。
「行,你的話,我會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