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保證

下午，江遇和王見仇在校門口的鬧劇鬧得沸沸揚揚的，驚動了班主任，以至於江遇回到教室時，就看到班主任站在講台上，一臉陰沉的等著他。

班主任平日倒是挺喜歡江遇的，就算是江遇家境突然急轉直下，因為他是打心眼裡喜歡江遇那傲人的成績，不過他更在乎學校的聲譽。

班主任在學校訓斥了江遇一番，就給他放了半天假，讓他處理好家裡的事情，明天再回來上學。

江遇只能拿著請假單，帶著書包離開了學校。

江遇回到家，並沒有見到王見仇的身影，不知道他去哪裡鬼混了，不過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應該是發泄去了。

對此他倒是絲毫不在意，他反而回來也不是為了要和王見仇談的，反而是直奔母親的房間。

他一開門，就看到屋裡一片狼藉，很多東西散落在地上，都是人為破壞的痕迹。

母親則是凌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痴痴地盯著前方，好像在注視著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有看進去，就這樣詭異安靜的坐著，身上蓋著被子，就連江遇突然回來，都沒有注意到，彷彿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活力。

「媽？！」江遇驚慌的蠕動著唇，輕聲呼喊。

江恩妍聽到兒子的聲音，條件反射的看了過去，眼裡沒有一絲色彩，就像是看著一個毫無所謂的陌生人一樣冰冷窒息。

江遇覺得心頭打顫。

「媽，你沒事吧？」江遇想走近。

忽然，江恩妍的情緒突然暴走，她撲騰著雙手，奮力阻止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她嘴裡不斷、不斷、不斷的重複這一句話，原先乾涸的淚腺再一次泛濫成災，她無助的用雙臂去保護自己，帶著深深的、絕望的哭腔……

江遇被母親的狀態嚇得不知所措，只能停止前進，退了幾步，輕言輕語的安撫說：「好好好，媽，我不靠近，你先冷靜點，我是江遇，是你的兒子，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也絕對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

江恩妍趨於平靜，她縮起腿，雙臂緊緊的抱著裹著被子的雙腿，沒有安全感的抬起頭，露出一對哭得紅腫的眼睛，那神情就像是被惡毒人類傷害過小動物，被善良人類拯救后，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再去人類。

「你保證嗎？」

江遇鄭重其事的拍著胸脯，斬釘截鐵：「嗯，我保證！」

江恩妍低下頭，沒再說什麼，眼角默默的流淌著淚水。

他沒有貿然去打擾，生怕再次刺激母親好不容易穩定一點的情緒。

從王見仇告訴他，一百萬是事情是媽媽告訴他的時候，他就知道媽媽肯定出事了，雖然母親離婚後一直瘋瘋癲癲的，但是在這種事情上，卻相當的清楚明白，斷然不可能把一百萬的事情輕易告訴別人，更何況還是王見仇這個她明確憎惡的男人。

所以，哪怕班主任不給他放假，他最終也會向老師請假回來一趟的。

只是現在看來，想從母親口中問出些什麼，定是難於青天，除非母親自己開口，否則他撬也撬不開，只能先暫且靜候佳音了。

看母親臉上的淚痕很嚴重，估計是哭了很久，所以江遇動手給母親煮了點東西充饑。

別看江遇當了十幾年的少爺，但是他的廚藝還是不錯的，主要是受了他母親的熏陶，母親在蕭家的那十幾年，沒什麼別的愛好，就喜歡做菜做飯，特別的樸實無華。

他做了一碗南瓜粥端進屋裡，江恩妍聽到東西，投來警覺的目光，在看到是自己親兒子后，才舒了一口氣。

「媽，吃點東西吧，吃完就休息吧。」

江遇不打算在今天問出個所以然，打算慢慢的循序漸進，否則一味的想知道答案，只能適得其反，將母親和自己推得越來越遠。

「江遇，你過來。」

可沒想到的是，江恩妍主動搭話。

江遇雖然不解，母親怎麼那麼快就調整好了狀態，但是為了不惹母親心煩，他乖巧的走到床邊。

她說：「你剛剛不是說要保護媽媽嗎？」

「是。」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話題。

江恩妍趁江遇不注意，揪住他的領子，往猛的下拉，江遇身體一沉，與母親的四目相對，驚詫的注意到，她眼下蘊藏著一股熊熊的復仇烈火。

「把王見仇弄進監獄去，這輩子都不能出來，這就是唯一能保護我的方法，干不幹？」

今天對於江恩妍而言，無疑是這麼些年來，最晦暗的一天，曾經舔舐了十幾年的傷，好不容易要癒合，可一隻魔爪伸向她，解開身上的陳年結痂，將醜惡的傷口再次揭露。

當年她會和王見仇結婚，不是因為愛情，也不是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因為——

一個夜晚，一條僻靜無人的小路，一個回鄉探親的年輕姑娘，因漂亮出色的容顏，被鄉里的小混混盯上，最終被拖進田野里，被無情的糟蹋和踐踏，最終懷了孕。

醜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在鄉下傳開，迫於輿論，年輕姑娘被迫嫁給了小混混，可這小混混是個不學無術，整日喜賭博喝酒的廢物，每次一輸錢就喝酒，回到家，就發酒瘋，把輸錢的錯怪在懷孕的姑娘身上，第一胎就在一次毆打中流掉了。

不過第二胎順利保住了，是個兒子。

與此同時，姑娘在這一年遇到了一個下鄉考察的翩翩公子，愛上了他，在他的竭力幫助下，順利和小混混離了婚。

離婚後的小混混為了爭奪要兒子的撫養權，整天鬧事，但是法院是絕不對不會把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交給一個沒有任何撫養能力的父親，他勝算從始至終都是零。

一次喝完酒，混混暈暈乎乎的，身上的錢又沒有帶夠，和老闆起了衝突，因為混混經常賒賬，加上還錢不及時，以至於老闆對此已經耿耿於懷已久，這一次終於爆發。

混混酒蒙子上身，失手用刀捅死了老闆，進了監獄。

而姑娘嫁給了翩翩公子，過上了一段美好的生活，可不就前，她的美好終止，噩夢到來。

惡魔的爪子再次抓向她，實施了當年如出一轍的暴行……她亦如當年一樣，痛哭流涕，無力反抗。

事後，混混得意洋洋：「怎麼樣，老子還是和當年一樣猛吧，你那個有錢的前夫不如我吧。」

她低吼著，「性慾的奴隸，從你的嘴裡聽到我的蕭朗，我覺得無比的噁心，這麼多年了，你給我的除了傷害還有什麼？蕭朗哪怕跟我離婚了，也依然照顧我。」

混混惱羞成怒，掐住她的下巴，「照顧，照顧什麼？我可聽說他和別的女人生了一個崽，這就是你說的照顧。」

「那也比你好。」她猙獰著雙眼，「蕭朗能給我一百萬給我媽治病，你呢，你又是什麼噁心的東西，光是站在這裡，都足以叫我反胃。」

情緒的暴走，讓錢的事情不脛而走。

也就是有了後來校門口鬧劇。

江遇擦去母親臉上的淚痕，信誓旦旦：

「我絕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