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冰絲娟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白秋蕊看着兩個拚命掙扎,但是徒勞無功的男人,感嘆了一句。
顧奕搖了搖頭,輕快的語氣打破了沉重的氣氛:「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
「沈大哥,你真的要幫他隱瞞嗎?」
隋紅看着一行人消失在黑暗裏,有些擔心。
白秋蕊此刻與隋紅有相同的擔憂,寧王韓程宇和鎮北侯魏元龍,這兩個人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朝廷重臣,身份尊貴。
現在兩人同時遇害,若是就這麼上書稟報了皇上,會不會引起懷疑。
沈淵聞言輕輕搖了搖頭:「前兩日我上書皇上,寧王和鎮北侯,正是因為那道奏摺才遭到了皇上軟禁。」
頓了頓,他又接着道:「他們二人本已受到皇上的懷疑,現在孟別賀有意幫助他們逃出軟禁,已經有了畏罪潛逃的嫌疑。」
「暗害忠良,貪贓枉法,再加上這畏罪潛逃,想必皇上也不會寬縱了。」
白秋蕊總結來看只有一句話,帝王最是無情多疑。
寧王韓程宇和鎮北侯魏元龍二人,這麼一來,等於是宣判了死刑。
眾人靜默了一瞬,緊接着後院的深處傳出一聲凄慘的叫聲。
「先回去,等下還有的忙。」
沈淵沉默了一瞬,淡淡的說完一句,率先朝着大門走去。
事情到了這裏,基本上算是了了。
只是,白秋蕊還有一點事情不太明白。
「如果說鬼兵殺人被殺的幾名朝廷官員,都是當年參與審判青龍軍案子的人,那最後死的女人是何人?」
離開紫陽觀的大門,白秋蕊跟在沈淵身旁,有些好奇的開口。
「據卷宗記載,那名女子是鎮北侯魏元龍安排的,意在想借美色接近孟將軍。」
具體細緻的情況沈淵沒有細說,但白秋蕊也大概能猜到些情況。
等到眾人回到了白秋蕊和隋紅乘坐的馬車前,顧奕和隋紅兄妹倆忽然表示要和沈淵換換。
沈淵和他本是騎着馬來的,現在隋紅和顧奕想騎馬回去,原本白秋蕊和隋紅來時做的馬車,就要換成沈淵了。
白秋蕊覺得這可能不太好,本想開口讓隋紅委屈一下,哪知對方卻先她一步開口。
「秋蕊妹妹,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其實更喜歡騎馬,這馬車坐的我腰酸背痛的。」
隋紅丟下這麼一句,還沒等白秋蕊答話,就扯著顧奕一起走了。
「沈大人,就勞你做一回護花使者了,我和妹妹要趕着回家,先走啦。」
白秋蕊:平時怎麼不見你像趕着回家的那種人呢……
沈淵沒有阻止,看着身前的小女人面色柔緩下來:「先上車吧。」
那兄妹倆腳步倒快,一溜煙就已經不見人影了。
無奈,白秋蕊只好先上了馬車裏。
白皙修長的指尖挑開轎簾,沈淵輕巧的上了馬車。
隨着一陣車轍滾動的聲音,馬車開始往返回程。
馬車裏的兩人沉默無言,白秋蕊坐在沈淵的對面,氣氛有些尷尬。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目光在四處亂看之時,忽然發現了放在角落裏的食盒。
那裏面,是給沈淵的謝禮……
早上她急着出來,連帶着把隋紅和食盒一起帶上了馬車。
這下好了,本來是想轉交了,眼下直接面對面送了。
坐在馬車裏的沈淵一直沉默著,目光盯着空氣,不知在想些什麼。
白秋蕊見他沒注意自己,終於是忍不住,自己悄悄的伸手將角落的食盒扒拉到自己手裏。
一點一點,再扒拉一點……
「拿着什麼?」
突然一句清潤的聲音響起,白秋蕊動作一僵,趕忙抬起頭。
對面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隨着白秋蕊抬頭,她的動作也暴露在沈淵眼底。
男人的視線從她的臉上,逐漸一點點轉移到她的手上。
已經被人看見了,白秋蕊也不再藏着,伸手把食盒抱在了腿上。
她沒有第一時間把食盒遞給沈淵,而是伸手將食盒蓋子打開一條縫,伸手從裏面取出了一塊綠豆糕。
「吶,給你的。」
馬車裏有一盞照明的燈,沈淵藉著光,看見了一塊嫩黃色的點心。
他當即伸手接過,目光卻在盯着對面的小女人。
「給你的謝禮,本想讓隋姐姐轉交的,走的太急就一起帶出來了……」
白秋蕊說的結結巴巴,臉上也有些發熱。
她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這話說的有些直白了,好像是急着來找情郎似的。
好在馬車的光線不是特別的亮,她臉上的紅暈沒有被沈淵瞧見。
手中綠豆糕的香味飄散出來,清甜的味道很引人食慾。
沈淵一低頭,發現掌心的糕點上,似乎還有字。
定睛一看,嫩黃色的綠豆糕表面,纖細的寫了一個『禮』字。
如此俏皮的點子,怕也只有面前的小丫頭才想的出來,沈淵不禁笑了笑。
「笑什麼……它就是謝禮,上面的禮字,有什麼問題……」
白秋蕊一本正經的開口,她自然是發現了男人看着糕點的眼神。
「沒問題,蕊兒的手真巧。」
沈淵柔聲開口,說完捻起綠豆糕咬了一口。
香甜綿軟的綠豆糕,透著甜絲絲的香味。咬一口下去,綠豆清爽的口感瀰漫在口腔里,絲絲柔柔的化開。
原本煩躁的心緒,因為這麼一口綠豆糕,都跟着安寧下來了。
「怎麼樣,綠豆糕……好,好吃嗎?」
白秋蕊看着沈淵靜靜的吃,也不開口說說口感味道,沒來由的心急了。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原本冷靜沉穩的性子,現在和沈淵單獨在一處,早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將手中最後一口綠豆糕放進嘴裏,沈淵方才笑着開口:「你做的糕點,自然好吃。」
直白的誇獎,白秋蕊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自信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眼看着這一路走過,前面就是自己家了,白秋蕊垂眸打量了一眼手中的食盒。
等到下馬車前再給他,現在交給他,萬一打開看見了東西,可難為情了……
白秋蕊稀里糊塗的想着,眼睛瞥到對面男人打量她腿上食盒的目光,她努力裝作沒看見,愣是拖到了下馬車前。
馬車停穩的一瞬間,白秋蕊將手裏的食盒一股腦塞進了沈淵手裏。
「回去再打開,記得把後面的情況寫信給我。」
白秋蕊快速說完話,看也沒看沈淵,火速站起身溜了出去。
今天的小女人靈活多變,此刻下馬車的動作像個受了驚的兔子,一下子就跳出了自己的視野。
沈淵看着消失在視線里的身影,不由的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食盒。
到了家再打開嗎……
「咔。」
沈淵承認自己確實心急了些,一向自制力還不錯的他,此刻卻非常想知道,盒子裏除了綠豆糕,還放了什麼東西。
隨着食盒蓋子打開,一疊整整齊齊的綠豆糕擺放在裏面。
沈淵有意看了一眼,四方的綠豆糕拼成一個田字,上面正好寫着『我,是,禮,物』四個字。
不經意的流露出笑意,沈淵漆黑的眸子最終定格在最裏面,貼著食盒放置的小盒子上。
他短暫的頓了下動作,緊接着伸手將那十分突出,又十分小的木盒拿在手裏。
暗紅色的木盒上雕著精緻的花紋,隱隱還帶着一絲木質的香味。
沈淵將食盒裏的綠豆糕重新蓋好蓋子,仔細的放在身旁,最後他靈巧的打開了手中的小盒子。
開蓋的瞬間,一抹冰絲的藍色映入眼帘,極致的冰藍翠色,不染纖塵。
沈淵的眸色深了些,伸手展開那冰絲娟。
只見冰絲的光澤在夜色華光下愈見光彩,而左下角的那朵小巧玲瓏的蘭花,才是最引他注意的。
那一片片的蘭花瓣潔白若雪,僅僅在一盞燈的光線下,卻散著朦朧的瑩光,分外別緻。
沈淵的唇角無意識的勾起,修長的指尖摩挲這手中的冰絲,那潔白勝雪的蘭花,叫他忍不住的想捧在心上。
原來,是因為盒子裏放了這個……
想起先前小丫頭異常的舉動,自己似乎隱約中看見了她泛紅的臉頰。
心有所想,沈淵此刻的神色全都展現在了臉上。
他將冰絲娟疊好放進懷中,俯身從旁邊的食盒中又拿了一塊綠豆糕。
真好吃……
馬車直奔刑部府,而此刻早已下了馬車,並且心驚膽戰溜回竹枝院的白秋蕊,現在是進退兩難。
「蘭兒,你一個奴婢膽子不小,我是這府里的大小姐,還不快給我讓開!」
白秋蕊躲在竹枝院的院門外,老遠便聽見白月月那熟悉刺耳的叫聲。
「大小姐,奴婢身為二小姐身邊的大丫鬟,二小姐說了身子不適不便見您,還請您不要為難奴婢。」
蘭兒不卑不亢的開口,頗有幾分架勢。
白秋蕊在院門外面聽了,簡直是欣慰的快哭了。
原主身邊這個唯一忠心的小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太軟弱了。
現在這架勢,是自己費時間費心力調教出來的,總算是有幾分模樣了。
上次的街,果然沒有白逛。
這小丫頭現在可不就是有氣勢多了,比以前可好了太多。
正當白秋蕊在為小丫頭長了膽量而高興的時候,只聽見院子裏白月月氣憤的開口。
「你算個什麼東西,她白秋蕊就算是寧王府的世子妃,那照樣是這家裏庶出的女兒。」
白月月聲音越來越大,像是有意的要膈應白秋蕊:「身份卑微,還不快出來見自己的嫡姐!」
蘭兒看見白月月如此貶低自己小姐,頓時來了火氣。
「大小姐,我們小姐身子不適,恐怕不能現在見您了,您請回吧。」
蘭兒壓着火氣,目光不善的看着白月月。
她今日是頭一次這麼不顧一切的出來攔著白月月,自家小姐交代她瞞住府里的人。
她就算是拼了以下犯上,衝撞了府里的大小姐,也一定要攔住她。
眼看着兩人對峙的越加激烈,白秋蕊是心急如焚,又無計可施。
正想着該怎麼進去,哪知便聽見白月月忽然話鋒一轉。
「蘭兒,你今天是怎麼了,這麼拚命的攔着我不讓我進去。」
白月月冷不丁的一句話,讓院門外的白秋蕊聽了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便聽見白月月故意試探道。
「難不成,白秋蕊她不在屋子裏,故意讓你來替她瞞着?」
這不太妙啊!
白秋蕊暗罵了一聲,也不知道白月月是從哪兒知道她偷偷溜出門的。
她可不認為,自己這個恨不得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好姐姐,會突然大發慈悲的想來看看自己。
這要是讓她發現自己不在家,還不知道要怎麼添油加醋的敗壞她名聲呢。
「大小姐說的這是什麼話,奴婢聽不懂。」
好在蘭兒還算穩當,沒露出什麼餡兒。
而就在此時,忽然從竹枝院的小道盡頭走來一個小丫頭。
白秋蕊抬眸一看,頓時面色一喜。
這來的丫頭,正好是自己院兒里的。
白秋蕊當即便把小丫頭悄悄叫到身邊,然後迅速和她換了衣服,結果小丫頭手裏的物件,低頭進了院子裏。
小院中,白月月趾高氣昂的站在院子裏,蘭兒把人攔在內室的五米開外,始終不讓她靠近。
此刻兩人正在正鋒相對,誰也沒有注意白秋蕊這個小小的丫鬟。
她悄默聲的推開內室房門,緊接着快速衝到衣櫥邊脫衣服。
「我還就不信,今天你能攔得了我!」
白秋蕊剛把丫鬟的衣衫脫下,便聽見白月月推搡蘭兒的聲音。
她手上的動作立刻加快了幾份,等到將要穿好貼身衣服時,一道腳步聲也已經到了房門口。
「吱呀——」
白月月幸災樂禍的推開房門,嘴上的笑意還沒來的及收回去,就看見了一張嬌俏的臉龐。
「姐姐有什麼事嗎?」
嘴角的笑意在一瞬間凝固,白月月一臉驚愕的看着白秋蕊。
「你,你不是……」
白月月指著白秋蕊的鼻子,嘴裏結結巴巴的想說什麼。
好在她這次學聰明了,剛準備開口已經發現情況不對,及時閉上了嘴。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竹枝院裏自己安排的下人說白秋蕊好像是偷偷跑出了府,不在家中。
她正是想來戳穿白秋蕊的偽裝,好趁機往她身上潑髒水。
怎麼現在一開門,對方就睡眼惺忪的站在自己眼前?!
「我是身子不適,但聽見姐姐在門外如此鍥而不捨的想見我,妹妹只好強撐著身體不適,來見見姐姐了。」
白秋蕊的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她笑吟吟的看着白月月,故作不解的開口。
「現在妹妹就站在姐姐面前,要是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姐姐現在便說與我聽吧。」
「我……」
白月月張口無言,半張著嘴,卡著喉嚨想不到要說什麼好。
「姐姐,你這是忘了要對妹妹說的事情了嗎?」
白秋蕊陰陽怪氣的開口,接着又道:「姐姐不急,且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