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書房內。
沈忱的思緒已經開始混亂了。
之前路過去前廳的侍者，他順手拿了侍者托盤上的那一小桶冰酒用的冰塊。現在他正趴在桌前，一隻手握著幾塊冰塊敷在後頸的腺體上，企圖以此來緩解灼熱的難受，
腺體敏感，本身應該受不了太強烈的刺激，但沈忱此時只覺得身體滾燙，意識發昏，冰塊的寒意刺激也只能讓他稍微緩解一些易感期體內的熱度。
熱......
他的手指緊緊攥著，冰塊幾乎都要被他捏成粉碎。冰水順着脖頸往下滑，滲入衣領里，他卻像毫無察覺一樣。
好熱......
他一閉上眼，眼前都是少女白凈的臉，灼灼的目光，令人不敢直視。
「你怎麼——」
沈修年剛打開房門，還沒邁入，便感受到鋪天蓋地的壓迫感向他湧來。
他猛地關上門，向裏面厲聲喊道，「沈忱，收起你的信息素！」
沈忱迷茫地抬起眼，他隱隱約約聽見了沈修年的喊聲。遲鈍的大腦機械地處理信息，他便又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收斂釋放的信息素。
半晌，房門裏傳來沈忱干啞，艱難的聲音，「好了......我儘力了。」
又過了片刻，沈修年這才敢再打開門。
房間里仍然預留着之前壓迫感極重的信息素，但是因為散發方極力地收斂，雖然仍然不適，但現在已經到了沈修年可以勉強克制的地步。
與他有幾分相像的少年此時正面色蒼白半伏在桌前，偏偏他的嘴唇又紅潤地異常，一雙淺琥珀色的眼此時近乎失焦，空洞地望着他。
「抑製劑......」他恍著神，從嘴裏輕輕吐出幾個字。
沈修年眼神里劃過一絲不耐，走到書櫃前，彎身解開密碼。從書櫃里的保險櫃里拿出幾支針劑，他順手丟給沈忱。
「這些是目前市面上最好的抑製劑。」
他說，「現在還沒有能完全抑制S級易感期的藥劑，你手上這種是針對A級的，但效果已經是目前能達到最好的了。」
「你要是覺得不夠，多打幾支也行。」
他看着沈忱顫抖地拿起桌上的針劑，又笑了，透過金框眼鏡里的眼卻不帶笑意，「或者呢，你也可以按我說的，找個mega標記一下。」
高等級mega稀有，低等級的買上一些也不是什麼大的開銷。
沈忱沒說話。他已經扎了第一針下去。
冰涼的液體流入血管，沈忱眉頭舒展了一些，但體內的燥熱仍然洶湧，沒有平息，他又顫抖著摸了一支，緩緩地又扎進體內。
第三支，四支......
一連幾次，終於在第六支抑製劑之後，沈忱感覺自己的意識才慢慢回籠。
熱度逐漸退去，這一次的易感期幾乎要比他的分化期還要惡劣洶湧。
如果一次易感期就需要消耗這麼多支A級抑製劑，那要是以後新的藥物還是沒研製出來，這意味着他不得不在接下來每一次易感期之前，都要隨身攜帶多支抑製劑，以防止信息素失控。
這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
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他抬起眼，就看見沈修年站在書桌前，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微眯着眼打量着他。
兩人對視。
「你的這種天賦，不好好用起來真是可惜了。」
沈修年推了下眼鏡，慢條斯理的開口，「S級的Alpha，能用到你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不光是我，不光是沈家，帝星，甚至乃至整個帝國都能用到你的能力。」
聞言，沈忱沒做反應。之前冰塊融化下來的水仍順着他的下頜往下滴落，輕微地啪一聲落在桌面上。
沈修年繼續道，「你是明白的，獲得多少，就應該付出多少。沈家不養閑人，你也應該明白你身上的責任吧？」他視線落到桌面上用完的針劑，他用指尖捻起一支，在沈忱面前晃動了一下，
「就這一支，你知道要多少錢嗎？」
彷彿知道沈忱不會回答一樣，沈修年又開口，他盯着沈忱的眼，「這種級別的抑製劑，一支就足夠抵一個普通家庭半年的開銷。」
「說了我們可以給你找一個mega來長期緩解，你不要，這也沒關係。」
「你一次的易感期。我看看，」他掃視一眼桌面，「一次就要用掉六支。你知道那是多少一筆錢嗎。」
「如果不是沈家家大業大，哪負擔得起這麼昂貴的開支？」
「所以啊，家族對你好，你也要懂事。當然，我不是說你對自己的事情沒有任何選擇權......」
他彎下腰逼近他，笑容不到眼底，聲音如蛇一般細細嘶語，「但你得要多強，才夠資格呢？」
書桌兩側，同是姓沈的一對父子對視，互相僵持着，絲毫沒有家人之前應有的溫情。
冷笑一聲，自覺已經說完了該說的的話，沈修年撐起身子，站定。
他整理了下衣領，又恢復到風度翩翩的樣子。
「下周開始，訓練強度翻倍，我想你沒意見吧。」
他本是通知他，也沒期待沈忱會有什麼反應。
沒想到，就在他走到房門處，正要推開門時，沈忱突然開了口。
「等下，」
沈忱抬起眼，見沈修年挑眉看過來，他頓了下，平靜說道，
「我需要一個機甲工作室。」
書房內忽然安靜了。
沈修年保持着推門的狀態幾秒，轉而他收了手，回過身來，目露探究。
沈忱面無表情地任他打量。
「設計機甲......你還想做機甲師？」
靜默片刻，沈修年眯了眯眼，「為什麼？」
沈忱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需要專業的導師，專業的書籍，和一個設備齊全的實驗室。」
「.......你知道，單兵訓練是不能放棄的。」
「我知道。」沈忱靜靜回應，「兩邊的訓練我都不會落下。」
「如果能出一個S級機甲師，對沈家來說也是百利無一害。」
聞言，沈修年盯了他片刻。
沈忱知道他在思考，也沒有繼續開口。
自己的天賦，是自己目前而言最大的倚仗。而沈修年一向是一個利益至上的人，一旦遇見有利可圖的事情，必定會衡量它的可行性。
高精神力等級的機甲師的控制力也極高，因而鍛造出來的材料，設計出來的結構也更加精妙。S級機甲師目前在整個帝國就只有五位，近乎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可想而知，如果沈忱能成為S級機甲師，對於沈家，或者說，對於沈忱的父親沈修年本人來說，幾乎是等於無法想像的財富與地位。
書房內靜謐無聲，半晌，沈修年看着他，忽然笑了。
果然，他點頭應允。
「行，我會給你辦妥。」
「兵師雙修，真是了不得。」他「嘖」了一聲，向外走去將門隨手帶上，狀似不經意地輕飄飄瞥了沈忱一眼，「還有一會兒宴會就開始了，記得收拾好自己下來。」
沈忱沒回應。
他看著書房的門關上，良久，僵硬的肩膀才鬆懈下來。
機甲訓練，格鬥訓練，理論知識，對於從小被當做Alpha培養的他來說幾乎是必修的三門課。
要想要操縱好機甲，第一是精神力；然後是身體強度；最後一個，則是機甲本身的設計與配置。
對於精神力來說，分化后無論是A、B還是O，只要高等級精神力穩定，理論上來說都足以操控機甲。當然，精神力越高，與機甲的契合度愈高，敏捷度與感測速度都會提升。
而身體強度，則是阻止Omega長時間控能機甲的原因。
分化后的身體素質會有不一樣的變化，Omega的身體會變得最為柔軟嬌弱，Alpha的身體反而會變得更加挺拔有力，而市面上大多數機甲則是為了Alpha準備的。
也因此，一個Omega，就算精神力再高，也無法承擔長期控制機甲的身體負荷。
這也是為什麼目前軍隊現役中並沒有任何一名Omega軍人。
沈忱低頭，靜靜地凝視着手掌中剛剛用完的最後一支抑製劑。
而當精神力和身體有欠缺，唯一可以讓非Alpha駕駛機甲的方法......也只有從機甲本身下手了。
沈忱微微閉上眼。
少女滾燙的目光仍然像火焰一樣，在他的腦海里沸騰。
他有一個想法，可能需要無數次的實驗才能有結果。
猛地，他收緊手指，攥成的拳穩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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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在走廊里走着，沈修年這時只想趕緊回到宴會前廳。
江家世代出高等級Omega。眾所周知，高等級Omega就是生出優秀後代的一張通行卷。
而那位帝星美人江純雪的女兒江郁，不出意外，分化后就會是下一代的高等級Omega。
像這種搶手資源，他沈修年向來不會落人之後。
前腳正要邁進前廳，沈修年忽然想到了什麼，腳步一頓，停住了。
他側目看向立於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沈忱這次易感期我沒有感覺到任何徵兆......你去替我查查無人機的監控，看看他今天下午的時候在哪裏，都遇見了誰，做了些什麼。」
管家遲疑了一下，「先生，無人機的話設備配置有限，就算找到了監控圖像，但也沒有任何聲音。」
「沒事，我只要知道和他見面的人是誰就行了。」
看着管家允諾而去，沈修年定定地望着走廊的方向看了一會兒，這才重新拾起自己溫和的微笑，邁入前廳進入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