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第二十九回

且說「狐朋狗友」們逗趣兒,故意使人來催請胤礽,胤礽無奈,與已成他妻子的女子默契對視一眼,方出了新房,囑咐廊下的兆利好生伺候。

飯菜很快送來,周婆子用小碟挑揀幾樣,置於小几上,將小几搬到新床上,供姑娘受用。

吳熳看小几上各式菜品就一筷子,飯也只兩口的樣子,寂黑清冷的眸子無聲控訴周婆子。

末世人本就對色香味俱全的新鮮食物有執念,可吳漫有個小鳥胃,縱吳熳腦子裏不停發出「還想吃」的信號,吳漫的胃袋也裝不下,因而,她每日進食就很少。

今兒,周婆子竟然連她的小鳥飯量都不能滿足了。

周婆子哭笑不得,姑娘有時候比莊家女還像莊家女,彷彿八百年沒吃過好東西,對吃的也太執著了,可今兒確實不能多吃,忙勸道,「姑娘忍上一忍,今兒要坐福,若是吃多喝多了想出恭,就麻煩了。」

到洞房前,新娘不能下床,更不能到「污穢之地」出恭去,不見她連湯都沒盛,茶水也只倒了一口,就給姑娘潤潤嗓子。

吳熳無言,默默拿起牙箸夾菜,珍惜地小口小口吃起來。

這些現代人眼中的封建習俗,在這個非物質世界靈驗不靈驗的,還真不好說,只能守一守,否則,真有什麼不好的東西帶給了賈家,就糟了。

至於那大桌飯菜,吳熳不能吃,也不叫它浪費,命周婆子祖孫用了。

飯畢,黑丫伺候吳熳漱口、盥手。

忽見一小孩躥了進來,一下子撲到盤腿而坐的吳熳身上,肉肉熱熱的小手扶着她的膝蓋,要不是他嘴裏喊著「舅媽」,吳熳就條件反射,把他提起丟出去了。

末世里,可怕的不止是喪屍和變異動植物,人亦很可怕。

吳熳遭親近之人背叛過,對人很抗拒,更不會允人隨意靠近自己。

就連周婆子與黑丫,都是吳熳做了很久心理準備,才慢慢讓她們近身伺候。

剛到庵堂那幾日,庵堂里沒多餘房子,主僕三人只得睡在一個房間里,吳熳整夜整夜精神緊繃,根本睡不着,白日裏無人時,才小憩片刻,但周婆子祖孫一靠近就會驚醒,身體自動進入備戰狀態。

周婆子自然也發現了,不過只當姑娘是被那無賴嚇怕了,還沒緩過勁兒來,總想着她們祖孫守着姑娘,姑娘可能漸漸就忘了、不怕了。

陰差陽錯,主僕三人居然也磨合好了,成了如今模樣。

末世里的孩子也很危險,尤其是像這樣不由分說,像個小炮彈一樣向你衝來的。

吳熳垂眸,只見懷裏五官精緻的小男孩,仰頭眼睛亮閃閃望着她,驚訝道,「舅媽,你真好看!」

說着,小男孩便要踢掉腳上的小鞋子,往床上爬,這可把周婆子嚇了一跳,忙過來把他抱起,離開床邊,哄道,「哥兒,新床不能爬。」

大婚之日的新床,除了新郎新娘,誰都不能坐的。

越哥兒不理解,被陌生婆子抱起也不怕,只指著床說,「能,和舅舅一起睡過......」

周婆子聽出來了,這小小哥兒是壓床童子,還是姑爺的外甥,便耐心解釋道,「昨兒可以,今兒不行了,我搬個大椅子來與哥兒,墊上厚厚的墊子,就跟床上差不多,咋樣?」

越哥兒雖不明白今兒為什麼不行了,但對周婆子的提議也能接受,點點頭,周婆子遂叫黑丫去搬椅子。

黑丫到外間搬椅子時,見一婆子進來,叫住她,「姑娘,去跟大奶奶通稟一聲,表姑娘來給奶奶見禮。」

黑丫點頭,快速將椅子搬進去,邊鋪墊子,邊回了外間來人的事兒,吳熳叫她請人進來。

只見一長相標緻的七八歲女孩,領着兩人進來,見了她,三人皆福身,女孩道,「妹妹黛玉,見過嫂子。」

吳熳聽得她名字,愣了一下,方想起,她的婆母好像是姓「林」來着。

林黛玉?

吳熳略驚訝,原只以為賈琛家是賈府近親,紅樓中的背景板而已。

沒想到,他家與紅樓夢主角林妹妹居然有關係,林妹妹甚至親自登門道賀,這可是原著里沒寫的劇情……

吳熳腦中雖想了這許多,面上卻不顯,不能起身還禮,她欠了欠身,命黑丫再搬一把椅子來。

林黛玉坐下,才細觀起這位嫂子面相,暗暗心驚,若說璉二嫂子是「神仙妃子」,那琛大嫂子就是月宮仙子,通身清冷寒寂藏都藏不住。

不過,容貌氣質卻是與大哥哥極相配的。

越哥兒見小姑姑終於到了,極為開心,不過想起「正事兒」,自個從椅子上滑下來。

他的奶娘跟着林黛玉一起進來,就站在身後,突見此狀,忙在後面扶了一把。

他又撲倒吳熳腿上,問吳熳,「舅媽,越哥兒可人愛嗎?」

可人愛?

吳熳不明所以,但見他粉雕玉琢,說話童趣,應是許多人喜歡,確實稱得上可愛,便點了點頭。

小朋友藏不住情緒,開心表情立馬上臉,又問,「那舅媽愛我、疼我嗎?」

這吳熳還真不好回,初次見面就疼啊、愛的,說出來怕也沒人信,但見孩子極為期待,吳熳想着自己是來還賈家恩的,自然要對賈琛的子侄好,便又點了頭,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那舅媽能讓舅舅給越哥兒兔兔鳥兒嗎?」小朋友雙手張開,似在比劃那鳥有多大。

吳熳雖不知此中有什麼邏輯,但……

兔兔鳥兒是什麼?兔子和鳥嗎?

她聽不懂,清冷的眸子與林妹妹對視,似在詢問。

林黛玉同樣不懂,捏著帕子,對嫂子搖頭,兩人再看奶娘。

奶娘同樣搖頭,來賈家這一月,哥兒都是大爺帶着,她白日裏沒有近身伺候,還真不知道這「兔兔鳥兒」是什麼鳥。

「鳥兒叫什麼?」吳熳直接問小朋友。

「兔兔鳥!」小朋友面容篤定,又比劃了一次,似不懂舅媽怎聽不明白。

吳熳努力搜尋着吳漫的記憶,好像沒有一種鳥叫這名字。

「應是兔鶻吧。」此時,一女音兀入。

房中幾人皆看向她,原來是林黛玉帶來的教引姑姑清歌。

吳熳望着她,從她們進來始,吳熳就覺此女面善,吳漫應該見過。

只見她亦對着吳熳行禮,「姑娘大喜,可還記得奴婢清歌。」

吳熳這才恍然,是了,先太後身邊的大宮女清歌,只好幾年不見,她老態了許多,吳熳一下子竟沒認出來。

「姑姑安好?」吳熳欠身還禮。

清歌只笑答,「好。」

林黛玉看着兩人來往,驚訝嫂子竟然認識清歌姑姑。

父親來信中說,姑姑是從宮裏出來的,如今落了難,才會被父親請了來與她做教習,雖頂了教引姑姑的職兒,但讓黛玉當她作女先生尊敬。

小朋友不知大人之間的官司,聽得有人說對了名字,忙拉着吳熳的嫁衣,連連點頭,對,就是這個。

幾人的注意力這才轉向他。

可兔鶻是猛禽,確實不適合如此年紀的孩子,賈琛可能原本就不打算給,這機靈孩子才求到吳熳這裏來。

林黛玉陡一聽說越哥兒想要鷹,也嚇了一跳,太危險了,為了轉移他注意力,便道,「姑姑那裏有會念詩的八哥,贈與越哥兒可好?越哥兒還可教它說話……」

誰知,小朋友聽到有會說話的鳥兒,另一隻手拉住林黛玉的裙角,霸氣說道,「都要。」

林黛玉似沒想到這發展,為難起來。

吳熳出聲解圍,「舅舅為何不給你?」

小朋友瞬間委屈巴巴,「要認完千字文才給。」

吳熳一聽,緩緩從他手裏抽回嫁衣裙擺,老神在在說,「舅媽聽舅舅的,等你認完千字文再給。」只親口認下小朋友口中的「舅媽」稱呼,她心情略怪異。

小朋友馬上反駁,帶了哭腔,「可季哥哥不用認,也得了……」

吳熳和林黛玉都不知「季哥哥」是誰,奶娘知道,忙安慰道,「季家哥兒六歲了,聽說四歲啟蒙,如今定是認完了千字文的。」

越哥兒聽了更委屈,拿起腰間掛着的小金玉算盤,短指頭扒拉扒拉珠子,委屈道,「可是一千字好多啊,越哥兒學不完!」

吳熳低頭,看到他竟真的在算盤上撥出了一千的珠子,心中略驚訝,清泠的聲音暖了幾分,「越哥兒識數?」

「嗯!」小朋友點頭,晃晃手裏的小算盤,算盤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那從壹到拾,會寫嗎?」吳熳又問。

小朋友搖頭,她伸出手點點算盤上的柱子,「這是佰、仟、萬,認識嗎?」

小朋友驕傲點頭,認識!

「越哥兒看,壹到拾、加佰仟萬,就有十三個字,再加上越哥兒的名字等等下來,每日就可以認識好多字,我與你舅舅說說,不認千字文也行,只要越哥兒能讀能寫一千簡單字,便將把兔鶻給你,好不好?」

林黛玉在一旁聽的想笑,千字文里都是最簡單的字,越哥兒要是能讀會寫一千字,那千字文自然也不在話下了。

嫂子真促狹,跟清冷的外表完全不一樣。

於是便也附和道,「姑姑的八哥,不用等越哥兒認一千字,只要識得一百就送你。」

小朋友掰著短粗的小手指計算,按照舅媽說的,那他確實一天就能認好多好多字,馬上就學到一百、一千了,也就不纏着姑姑舅媽要了,他自己能掙到,小胸脯又驕傲地挺了起來。

眾人見了想笑,但都忍住了,吳熳和林黛玉逗他說起別的事兒,越哥兒很快轉了注意力。

午間神倦,林黛玉與越哥兒終究是孩子,瞌睡一會子就上來了,吳熳讓周婆子取了兩個匣子來,作見面禮,贈予他們。

都是吳熳在庵堂時雕的小玩意兒,林黛玉的是一盒十二生肖,原想送她一套十二花簪的,不過她年紀尚幼,還沒留頭,花簪用不上,便換了一套十二生肖。

越哥兒是一盒小鳥,各種鳥類都有,他喜歡的鷹也有。

吳熳說,「桃木雕的,不是多好的好東西,拿着玩兒吧。」

林黛玉捧著栩栩如生、憨態可掬的十二生肖,本就驚奇喜歡,又聽是嫂子親手雕的,更覺珍貴,福身道謝。

小朋友的歡喜表現直接了許多,道過謝后,讓奶娘取了一隻在手上,跟逗真鳥一般的玩。

兩個孩子走後,吳熳也靠在床柱上養神。

末世里娛樂少,異能者大多紙醉金迷,吳熳毀了容,性子又孤僻,與那些人格格不入,便找了個手藝人學木雕。

末世前,不管是興趣也好賺錢也罷,這玩意兒很多人學,但末世后,手工藝不能當飯吃,那位老師傅見吳熳願意拿珍貴的食物作學費,掏箱底地教她,生怕她哪天不學了,家裏的口糧就斷了。

吳熳沒休息多大會兒,院中突然喧鬧起來,原是鬧洞房的來了。

只古代鬧洞房,沒有現代花樣那麼繁多,吳熳與賈琛親戚友人家的女眷見過禮,大家一齊看着眾人為難賈琛。

吟詩作對、行酒令、繞口令,唱曲兒,賈琛一一都應付了下來,終於在晚宴時,將人全部送走。

賈琛仰躺在床上,臉上覆著一塊熱毛巾,直到賈林氏命人送來醒酒湯,他方起來喝了半碗。

吳熳坐在一旁,見他脖子眼尾都喝紅了,但眼睛依舊清明,可見酒量不一般。

眾人皆知他「醉了」,晚席便也不用他作陪,夫妻二人便在新房中用了飯。

之後,伺候之人皆退出去。

大紅撒金帳子放下,床帷里被燭光映的通紅,兩人四目相對,一切都順理成章。

一次事畢,胤礽只覺多年積壓尚未得到釋放,又覆上去。

吳熳亦然,到這個世界兩個多月,她一直壓抑著戾氣和殺心,得不到宣洩。

第二次兩人尤為激烈,吳熳只覺賈琛在她耳旁的喘息聲,都從她耳後敏感的皮膚毛孔滲進腦子裏、心裏去了。

她想逃離這氣音,綳直了細長的脖頸,腦子裏胡思亂想着,恍惚憶起昨晚,錢氏到她屋裏塞避火圖,臉紅耳燥含糊了兩句,「……實在不行……也哼哼兩聲......」

反正就是千萬在床上討好賈琛的意思,吳熳眼神迷濛地望着帳子頂部不停蕩漾出的波紋,好像不用了,聲音不受控地不停從口中逸出……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結束,兩人都有些失神,胤礽酒喝的多,不一會兒就迷糊了。

只吳熳身體很累,但精神卻放鬆不了,有人離她這麼近,她睡不着。

突然,陰氣噬體的感覺襲上身,痛感與寒意比以前強百倍,吳熳忍不住顫抖,牙齒咬得咯吱響,連剛迷了眼的胤礽都被驚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閱讀_

哈哈哈,我要被評論區說卡洞房的小夥伴們可愛死了,

阿江不允許的部分,你們在期待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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