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游己從地鋪上爬起來的時候，付予還還沒有睡。

「要去衛生間？」付予還睜眼與站在床邊幽幽盯著他的游己對視。

由於空間鎖的限制，游己剛穿越過來那會兒，鬧過不少笑話。付予還晚上是沒有起夜習慣的，但游己不一樣。

有一次，某人褲腰繩都抽開一半了，突然從衛生間彈了回來，游己哭喪著臉：「這不公平！」

他質疑空間鎖的設置有多不合理，憑什麼是付予還走哪兒，他跟著瞬移到哪兒，而他自己一走，只要付予還不在，就都得彈回來。

然而付予還也無法，以他目前的異能等級，絲毫撼動不了sss級空間鎖的力量。

付予還坐起身體，剛要下床卻被游己攔住。

「付神，你不對勁。」

「？」

「你前天的平板支撐，平均每組少做了044秒，俯卧撐一共少做了四個！」游己誇張地比了四根手指，伸到付予還眼前晃來晃去。

「而昨晚熄燈前，你在看你那本破音標書的時候，甚至什麼訓練都沒做。」

由此，游己得出結論：「這不對勁，很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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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號，駕駛艙」

「付神，要加哪種修復液？」

當付予還撤除掉駕駛艙內的空間隱匿效果，游己才發現哨兵號上處處暗藏玄機。角落裡擺放的治療艙旁居然還藏著一排巨大的藥劑櫃。

櫃中的藥劑上都沒貼標籤，但看顏色分為紅、黃、藍、綠四種，應該分別為四款不同作用的藥劑。

付予還答：「紅色的。」

積極添加完新藥劑，游己拍拍手語出驚人道：「好了付神，我倆待會兒誰上誰下啊？」

「……」

不怪游己這麼問，他第一次穿過來就是在治療艙和付予還見的面，當時他們的姿勢正好是他在上，付予還在下。

治療艙內部空間雖然不算小，但明顯是個單人艙，他們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是不可能一起平躺在裡面的。

游己撓撓頭，有些愧疚。

他猜測半個多月前他的意外到來，大概打斷了付予還在治療艙內的修復進程，而之後由於空間鎖解綁不成，付予還便一直沒有繼續治療。

「付神，你是受了什麼傷嗎？嚴不嚴重？」

見付予還不答「誰上誰下」的提問，游己蓋好治療艙蓋以防修復液揮發后，走回付予還身邊，並主動繞了一圈。

這不仔細看沒發覺，付神最近的臉色貌似也不太好。一點血色都沒有，且他睡前吊在付予還身上時，明顯感覺到對方身體冰涼，特別是有一側的手臂，簡直寒涼刺骨！

對，就是手臂！

剛想要碰碰付予還的左臂，就被付予還右手擋下，游己奇怪道：「付神，你右手溫度正常，左手為什麼那麼涼？」

恍然憶起之前在輻射區的時候，自己趴在付予還肩頭假哭，付予還用一隻手鉗制住了他的脖子，那隻手當時就冰冷無比，甚至凍得他打了個寒顫。

沒記錯的話，那隻貼在他后脖頸上的手掌，就是左手？

付予還頓了頓，答非所問道：「紅色藥劑是黏合血管的，黃色黏合神經，綠色粘合皮肉。」

「……黏合藥劑？」游己愣了一下，瞪大了眼不可置通道：「你說這些都是假肢修復液！」

付予還的左臂是假肢？

付予還沒有否認，甚至超出遊己預料的，付予還承認道：「左手和右腿。」

「……」

右腿也是？？？

游己徹底怔住，問：「怎麼回事？！」

誰有本事傷得了付予還，他可是藍星有史以來最強的異能者，聯盟第一戰力「人形兵器」，誰能讓他斷手斷腳？

回想起付予還平時那個運動量，那個不要命的訓練強度，天天凌晨早起加操，半夜平板支撐的架勢……

游己脫口而出道：「付神，你的神經黏合劑過期了吧？」

原本就覺得付予還的嚴苛自律有那麼點自虐傾向了，現在倒好，游己認定是付予還的神經黏合劑失效了。

痛覺失靈！

否則幻肢痛，神經、血管等黏合處活動摩擦，以及高強度承力后的過勞損傷，這些仿生黏合型假肢的後遺症，為什麼從未在付予還身上顯露過一星半點的跡象。

可付神他並沒有行動受阻的情況啊！！！

游己瞳孔地震，付予還到底還是不是人啊。

藍星如今的假肢技術可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輕便無痛的智能機械假肢，另一種是可連接血管、神經、皮肉的仿生黏合型假肢。

前者完全可以滿足有肢體殘疾人群的日常生活需求，而後者則大多供有特殊專業、精細技術等要求的特殊職業者使用。

並且這東西，人家一般也不常戴，都是和智能機械假肢換著使用的。

畢竟，雖然存在黏合鎮痛藥劑，但長期、過多使用會導致斷肢處神經靈敏度下降，反而得不償失。

游己推斷，付予還沒有說明效用的藍色藥劑應該就是鎮痛劑。

但這款藍色藥劑擺在藥劑櫃的最底部，游己掃了一眼，整整12大瓶全是滿的。而其餘紅、黃、綠色藥劑都空瓶了超過一半。

按照仿生黏合型假肢的使用規定，需要每周至少進行一次假肢的黏合維護，如今藥劑櫃中擺放的應該是三個月使用量的修復液。

也就是說，很可能，假肢修復液雖為成套購買而來，付予還卻並沒有使用過鎮痛的藍色藥劑……

-

付予還脫下上衣時，敏銳捕捉到游己表情嚴肅地在自己腹部來回戳了戳。

「怎麼？」

付予還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很多，以為自小成長在核心區的游己不適應。

「覺得難看就閉上眼。」

「什麼難看？」

游己不僅不閉眼，反而緊盯付予還光著的上半身，一臉鬥志昂揚握拳道：「從今天起我也要一起做卷腹運動，一組100個，不，200個！」

「沒可能我身材比不過一個缺胳膊少腿的呀！」游己小聲嗶嗶。

「……」

某人的腦迴路付予還是沒可能理解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游己：「你先進。」

游己麻溜打開治療艙蓋，停頓了下，又重新關上：「不對呀，上面那個人得全程靠兩臂支撐身體，還是付神你先進吧。」

「我可以。」付予還簡短道。

「你不可以！」

游己近距離觀察了一下付予還的假肢，發覺左臂的斷肢連接處在非常靠近肩關節的位置，至於右腿的情況游己不得而知，畢竟付予還怎麼都不肯脫褲子。

游己十分納悶：「沒有衣物阻隔效果應該更好吧？我們澡都一起洗過了，付神擔心什麼呢？」

付予還搖搖頭：「不一樣」。

洗澡是雙方都需要清潔身體，可躺進治療艙卻是只有付予還一人需要浸泡修復劑。空間密閉，對方身上衣物完好，付予還沒法在這種情況下與人「赤誠相見」。

由於付予還的堅持，游己最終先行躺進了治療艙。

關閉上治療艙蓋后，游己與付予還一下一上四目相對，氣氛逐漸詭異。

為了緩解尷尬，游己只得在充滿氧氣的紅色修復液中，不斷咕嚕嚕吐著泡泡尋找話題：「付神，給你講個特別好笑的事。」

「我爸在三十多歲的時候是核心區出了名的工作狂，黃金單身漢。我爸那些朋友說，那時候的女人在他眼裡，就是影響他賺錢的高危病原體，有多遠躲多遠嫌棄得不行。」

「直到後來，他因為工作過勞心臟出了毛病被送進了醫院，結果住不到一個星期，我爸就堅持要求出院，但最後他卻還是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月。」

「你猜為什麼？」游己賣了個關子。

不指望付予還回答自己，游己又無縫解謎道：「因為就在我爸準備出院那天，他在病房裡等管家叔叔辦理手續，然後遇到了我媽。」

游己的媽媽名叫沈思琳，是一個生長在聯盟邊緣區的孤兒。

沈思琳在高中畢業那年，憑著一腔熱血，在暑假期間毅然參加了馳援輻射區的志願者行動。

當時的聯盟法令規定，一切進入輻射區的生命、非生命體一律都將被視為輻射污染體，非覺醒異能者永久不得離開。

最終，和沈思琳一同前往輻射區的四名志願者中，一個沒堅持過一個月就死了，另外三個則永遠留在了輻射區。

而這些志願者里，只有沈思琳極其幸運地覺醒了木系異能，但不知中間哪裡出了差錯，沈思琳在離開輻射區前還是受了重傷。

在醫院裡治療期間，由於還不太會控制自己的異能，沈思琳的病房裡總是長滿了各式各樣的碧草鮮花，捨不得扔掉，沈思琳只能在身體好一點后，開始向醫院的各大病房送花送草。

直到有一天，她把鮮花送進了游己爸爸游睿賢的病房裡。

在沈思琳連續往自己病房送花的第七天，游睿賢主動開口搭訕：「沈思琳，你叫什麼名字？」

沈思琳愣了下，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的管家大叔，又移回視線對上游睿賢的灼灼目光，遲疑道：「我叫……沈思琳？」

「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游己一邊咕嚕著吐泡泡，一邊將黑爸爸進行到底。

「我爸聰明一世，從遇見我媽開始，就各種犯傻不正常。他的朋友當時都看不下去了，說我爸的大腦應該是被一種超級病毒入侵了，變成了戀愛腦。」

「而這種病毒的名字，就叫『沈思琳』！」

游己笑著笑著又嘆了口氣：「唉，距離我出生還有四年，也不知道我爸和我媽現在見面了沒？」

就在游己神采飛揚地講述自己父母的甜蜜過往時，付予還全程沉默以對，雖是保持著俯撐著的挺直姿勢，卻閉著眼臉上平靜無波，也不知有沒有在聽游己說話。

「我媽要是現在還在輻射區當志願者，說不定我們還能和她遇上呢。」

游己的負面情緒永遠只有一瞬，他又開始天馬行空地描繪：「我爸這人還特別愛吃醋，他要是看到有我這麼大一個帥哥和我媽站一起肯定會發瘋的。」

「他之前就因為我媽有個s級凈化系異能者的偶像，而偷偷吃醋了好多年。」

游己說：「據傳就是那個凈化系異能者解決了輻射區民眾的基因污染問題，從而間接幫助了輻射區的最終解放！」

懸在游己頭頂的付予還倏地睜開雙眼，一慣沉鬱幽深的眼瞳中霎時眸光大盛。

游己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我爸不僅吃偶像的醋，連自己兒子都不放過！」

「付神，你知道我為什麼叫游己嗎？」

游己嘔血道：「我開始以為是他們想讓我做自己的意思，結果後來有一次我爸說漏了嘴，他說——他只想讓我自己一邊兒玩去，別打擾他和我媽的二人世界！」

「付神，付神。」

見付予還已然睜眼，卻不知為何眉頭緊鎖，游己只當是黏合加固過程觸發了斷肢處神經疼痛，於是游己想方設法轉移付予還的注意力。

游己問：「付神呢？為什麼叫付予還？」

在游己沒注意到的修復液底部，付予還的雙掌緊握成拳，一條一條的青筋突兀暴起。

付予還的聲音卻依舊聽不出絲毫異樣：「因為我的爸爸叫『付予』，我媽希望他回來。」

「付予？」游己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總覺得有些莫名耳熟，「你爸爸去哪了？」

「七年前，他獨自一人進入了無人區，之後再也沒有回家。」

游己瞪大了眼睛：「他去無人區幹什麼？」無人區，顧名思義，無人生還區域。

付予還的爸爸為什麼要去那裡？

「因為他是聯盟唯一一個s級凈化系異能者。」付予還一字一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