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星曆001年～20年，二十年間聯盟人口數量由峰值的100億急劇銳減到不足10億。

聯盟緊急頒布法案，明令禁止輻射區內一切生命體、非生命體離開本區域，並呼籲其他區民眾不得靠近輻射區。

一旦踏入則被一律視為輻射污染體，非覺醒異能者永久不得離開。

付予還的同宿舍舍友姓邱，因在聯盟邊緣區犯罪后，而被判入輻射區志願軍服役。

到達志願軍基地當天，邱就因頭暈噁心而早早睡下。

可第二天起床后，邱的癥狀卻並未因休息而好轉，他的防輻射服還好好的穿在身上，后腰處卻不知何時破了個洞。

新防護服很快被邱換上，但他的各種不適癥狀卻沒能減輕。

進入基地的第三天起，邱開始嘔吐、腹瀉並大量掉頭髮，一周后邱的身體皮膚開始脫落蛻皮。

他的床單乃至宿舍地板上，到處流淌著從他體內不斷溢出的體、血液混合物。

也是從那天之後，邱無法再正常與人交流，眼皮的脫落讓邱的眼睛無法閉上，無論白天黑夜都只能直挺挺躺在付予還的對面，死死盯著付予還。＊

付予還很清楚邱在向他求死。

但付予還卻只是看著他。

每天看著他。

除去是父母中有異能者基因遺傳而自行覺醒異能的，其他初代異能者的覺醒幾乎都要靠身體自衛潛能激發變異而最終產生奇迹。

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一息尚存就不能放棄希望。

邱來到基地的第十天，付予還執勤后回到宿舍，邱解脫了。器官衰竭，全身潰爛，十天的非人折磨過後，邱還是沒能創造奇迹。

付予還將僅有十天舍友緣的邱埋進基地操場的地下，那裡已經埋葬了無數具被輻射侵襲得面目全非的屍骨。

自那之後，付予還一直一個人住在這間雙人宿舍里，直到游己的到來，而現在又多了另一個人。

-

「離譜！」

游己一把將晏又玦推到宿舍門上，「啪」得一聲撐住門背：「你說你還沒覺醒異能？？？」

「你他媽都快四十了，你告訴我，你沒覺醒異能？」游己氣急敗壞道，「你耍著我玩呢！」

晏又玦老老實實地背靠宿舍門，用一根手指輕輕頂開游己過於貼近的俊臉，同時小心翼翼地偷瞄了游己身後的付予還一眼。

他小聲糾正道：「哥，我今年才17歲。」

游己差點沒氣暈過去，他怎麼就沒想到，這個時空的晏又玦比他還小，甚至連異能都沒覺醒。

那他還回個鎚子的二十二年後啊？

「那這封信呢？」

游己舉著穿越時空前，晏又玦親手交給他的「雙程機票」，晏又玦當時說，只要十年前的他看到這封信，就會無條件幫助游己。

說不定信上會有什麼線索？

打開那封信封上寫著「星曆210年，晏又玦收」的信紙，晏又玦只看了上面鬼畫符，還有些暈開的字樣一眼，便再次老實地搖搖頭。

「我看不懂。」

「……」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游己生無可戀：「穿越，穿越錯時間！異能，異能沒覺醒！信，信看不懂！你說說你還能不能再不靠譜點？」

面對游己的無故指責，17歲的晏又玦羞赧一笑，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我能給兩位哥哥跑腿當小弟，還能給你們解悶陪玩，我會彈琴、下棋、寫詩、畫畫……」

「你看這破地方像是有琴、棋、書、畫的樣子嗎？」游己翻了個白眼，「你古藍星穿越來的吧？」

「唔，不是，不過以後說不定能穿回去看看？」17歲的晏又玦兩眼彎彎地說。

很好，游己算是遇上對手了。

輻射區志願軍的主要職責是防止輻射區內民眾偷渡出逃，所以他們一般只需在輻射區外圍海域巡邏。

但又因輻射區內生存環境惡劣，輻射區民眾死亡率極高，志願軍決定每周派遣一人進入輻射區內部，對區域中被四處丟棄的屍體進行集中焚毀處理。

而今天，正輪到付予還進入輻射區執勤。

普通人的安全輻射上限只有20msv/年，但異能者的抗輻射能力卻會根據異能等級而呈線性上升。

游己和付予還都是s級以上的異能者，自身可承受輻射量上限遠超輻射區現有數值，甚至在輻射高達20000msv+的無人區也能暢行無虞。

為期一天一夜的輻射區執勤，游己根本不當回事，他甚至連志願軍提供的防輻射服都沒穿。

「這東西嚴重影響我的顏值，我拒絕。」

同時，對著躍躍欲試想跟著他們一起前往的晏又玦，游己輕嗤：「你異能都沒覺醒，還是老實待在宿舍吧。」

「可你們不是說，我很快就會覺醒異能嗎？」晏又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我將來還要送你回這個時空，現在肯定死不了的吧。」

不想在志願軍暴露異能者身份，付予還嚴嚴實實將防護服穿好后，站出來終結了兩隻小學雞的爭論。

「穿上防護服，準備出發。」

一聽付予還沒反對，晏又玦便立馬套上那件游己不肯穿的防護服，屁顛屁顛追著付予還出了門。

游己在他們身後挑眉震驚，付神居然就這麼同意帶著個小累贅上路了？

由於要去沒人認識他們的輻射區，游己也懶得再重新給自己弄什麼精神障眼法了，站著偷了會兒懶，付予還走出遊己視線的剎那，游己也跟著消失在了原地。

而對於突然瞬移到他們身邊的游己，晏又玦拍拍手：「好厲害。」

敷衍意味十足。

游己：呵呵。

-

「聯盟，輻射區」

這是一方真正的「埋骨之地」。

人們在這片區域所走過的每一步，都可能踩在一個曾經鮮活，卻又過早枯敗的生靈之上。

當游己從哨兵號上下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踏足輻射區，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超出了他的認知與想象。

夜晚，破落的街道上四處瀰漫著血肉腐朽的惡臭，皎潔的月光在斷壁殘垣間飄飄蕩蕩，將這片光禿禿的土地反襯得愈發骯髒。

付予還沒有讓游己和晏又玦動手，自己熟練利落地處理起了地上的腐屍。

異能者發達的五感令游己尤為不適應，他不禁捂了捂鼻子：「他們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強輻射致使人體細胞內dna被破壞，更新換代受阻，同時部分免疫細胞還可能發生不可逆『喪屍化』，攻擊剩餘細胞……」

晏又玦不知何時蹲在了一具肢體不全的幼兒屍骨旁邊，輕聲陳述：「受強輻射損傷者，逐步出現流血，蛻皮，潰爛，臟器衰竭，最終腦死亡。」

「他會清清楚楚，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

晏又玦說完，付予還正從他身邊拖走一具殘屍，離開前視線不動聲色掃過他的眼睛。

他們此刻所在街道，是輻射區現存唯一一條較為完好的主幹道。道路兩旁，堆積成山的遺體令人唏噓。

在輻射區，每天都有無數人生病，也會有無數人倒下，人們似乎早已麻木，將失去靈魂支撐的腐敗肉身扔至這條街道上，等著「好心的」的聯盟志願軍一周一焚毀。

隔著厚厚的防護面罩，晏又玦對付予還笑了笑：「付哥需要幫忙嗎？」

「這還問什麼？」游己直接擼袖子上手，「幹活！」

接下來，三人一路沉默地清理著道路，待清理到街尾時，天光已然大亮。

一夜過去，游己下意識活動了下脖子，抬頭就見有三個小孩兒正躲在一處角落裡看著他們。

「看什麼呢？」

游己招呼小傢伙們過來，三個小孩便一個抓著一個背後的衣角，用「老鷹捉小雞」式的陣型向游己他們緩慢挪動。

游己看著有些好笑：「你們的爸爸媽媽呢？」

三個孩子中大一點的男孩，眼睛骨碌碌盯著游己他們三人轉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回答：「爸爸帶我們出來的，他在附近找吃的。」

男孩身後跟著的兩個矮一點的小孩看起來像是龍鳳胎，游己隨手摸了摸其中一個小女孩的頭：「小妹妹怎麼哭了？」

女孩兒本來只有一點兒雙眼紅腫，看得出來哭過卻已經止住了。

結果游己手一碰到她，女孩兒立即尖叫出聲，同時劇烈掙扎著往自己哥哥身後躲，一張髒兮兮的小臉上霎時涕泗橫流。

游己：「……」

摸頭殺有這麼驚悚嗎？

想幫女孩兒把眼淚擦一擦，游己俯身彎下腰：「嗨呀，哥哥知道自己長得帥，倒也不必被帥……」哭。

伸出去的手指還沒碰到女孩兒的臉，就被一旁疑似為女孩兒龍鳳胎哥哥或者弟弟的小男孩兒死死咬住。

在游己都還沒反應過來前，晏又玦一下子衝過來掰開小男孩的嘴，隨即捧著游己的手指緊張查看。

盯著游己僅是微微滲血的傷口，晏又玦卻眉頭緊蹙：「流血了。」

小男孩兒力氣不大，咬得也不怎麼疼，游己就是有些發矇。

「他咬我幹什麼？」

此時，付予還也來到他們身邊，並成功制住了還想繼續咬人的男孩兒。男孩兒的哥哥見狀，拼了命抱住付予還的一隻手臂。

「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他生病了，他在發燒，他的身體已經被輻射污染了，你們要吃就吃我吧，求求你們放過他們。」

「我們不吃人。」

順勢將小男孩推進他哥哥懷裡，付予還警告道：「管好你弟弟。」隨著付予還一鬆手，龍鳳胎便飛快被哥哥帶著遠離了游己他們。

付予還也沒管跑遠的幾個孩子，轉頭對游己冷冷道：「以後別做讓人誤會的事。」

還維持著一臉懵逼狀態的游己：？？？

他做什麼讓人誤會的事了？

然而沒等游己替自己辯解，天空中突然傳來巨大的螺旋槳旋轉聲，游己抬眼看去，一架復古造型的直升機出現在了他們頭頂上方。

隨著直升機毫無預警地突然下降，螺旋槳製造的巨大風力將還沒跑遠的三個孩子吹倒，並強行拖向強風中心。

再來不及說什麼，游己第一時間閃身追了過去，趕在小孩們被徹底卷飛前，一手拽住大點的男孩，一手將兩個龍鳳胎撈進懷裡。

從付予還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游己抱完孩子站直身體的瞬間，動作微微一滯。而此刻直升機起落架幾乎已經擦上了游己飛揚的髮絲。

付予還眉心狠狠一跳，沒有半點猶豫消失在了原地。

……

當晏又玦跑到離直升機降落點五十米開外的某個街角，撐著雙膝氣喘吁吁地問：「你們沒事吧？」

他的面前正疊羅漢似的躺著五個人。

三個孩子整整齊齊被圈在游己懷裡，而游己本人則躺在付予還懷中。

將游己推開，付予還擰著眉起身：「你傻站在那裡做什麼？」

游己依舊保持著躺在地上的姿勢不變，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眼一臉擔憂的晏又玦，又看了看面容冷峻的付予還。

頓了頓，游己遲疑道：「我剛剛……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