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付予還知道游己從地鋪上爬起來了，但沒有睜眼。

夢境中無法測試出小孩兒能不能看見精神體，所以付予還與游己在追著那條巨型犬出去以後，沒有再返回少管所。

回到志願軍基地后，付予還照常做訓練，洗漱，上床，只是全程一言不發。

游己也難得安靜了整晚，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絲毫不打擾付予還。

「有事？」

游己的精神觸角從最開始試探著攀上付予還的右手腕，到現在已經徑自繞著他的手臂纏了四五十圈，一路從手腕纏至肩膀，付予還不得不睜眼詢問。

「付神，你還在想那個精神體的事嗎？」

游己一臉乖巧地趴在床邊，對付予還眨了下眼，付予還心頭閃過一絲異樣，搖頭道：「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我在星網上根據那狗的外形特徵對比了下信息，那條狗應該叫『鬼獒』，是藏獒的亞種產物，生性兇殘。」

游己想了想，說：「我反覆回憶了在你記憶成像里看到的情形，那個後來救了你的女性工作人員對那隻鬼獒毫無反應，大概就是因為她根本看不見它。」

由此證明，這隻鬼獒的確很有可能是某個s級或以上異能者的精神體實體化而形成的生物。

「但單憑一條對方有實體化精神體，真的不能就直接給付叔叔定罪判死刑！」

「付神不是說那個陳區長以前只有c級嗎？她現在大概率都是a甚至s級了也說不定，那怎麼就不能有其他人升到s級呢？」

游己雙手合攏握住付予還的手，言之鑿鑿道：「精神體會完全反應主人的原始意志，我不相信叔叔的精神體會殺害自己的妻子！」

「我爸爸他——」付予還沉默半晌，艱難道：「他不愛我媽媽，他喜歡的人一直都在輻射區。」

付予還從出生起，就很少見到自己的爸爸。

付予總是以實驗室工作繁忙緊要為由，一年都難得回一趟家。

付予還的媽媽曾經是聯盟政府一位高官的女兒，付予會娶她也完全是服從上級命令，迫不得已而為之。

他不愛付予還的媽媽，大概也不待見他這個兒子。他的媽媽一年到頭只有年尾的時候會有開心的笑容，因為那個時候付予會被強行放假，必須回家。

爸爸不會抱他的媽媽，也沒有抱過付予還。

付予還曾經和媽媽一樣渴望爸爸回家，渴望爸爸的愛，直到有一天，他聽見他的媽媽對著聯絡器歇斯底里地威脅。

「付予，你要是敢回去見她，我就毀了你的實驗室，毀了你辛苦研究的一切。」

放學回家的付予還站在門口，看著他的媽媽陷入癲狂，眼睛充血將聯絡器砸得稀碎。

可又有什麼用呢？

付予從那之後再沒回過家，他還是去了輻射區，進入了無人區實驗室，並再也沒有回來。

付予還的媽媽不相信付予出了事，一個s級異能者哪有那麼容易出事？付予在輻射區生活了幾十年，為什麼偏偏回去見了「她」就音信全無？

既然聯盟不肯再派人找付予，那她就自己親自把付予抓回來，她從沒得到過付予的心，所以，付予的人她絕對不能再失去。

付予還想，如果爸爸能回來該多好。

「不會。」游己聽了付予還說的，依舊堅定搖頭。

付予還的右手不同於左手的假肢，平日里一直都很溫暖，可現在卻冷得像冰，游己搓了搓發覺收效甚微后，便引著他的右手貼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會的，虎毒不食子，你爸爸就算不愛你媽媽，也絕不可能縱容精神體傷害你啊！」

游己的脖頸修長滾熱，付予還驀地觸碰到這份溫暖，手掌不自覺抖了下，他用力想抽出手掌卻被游己不滿地按得更緊。

「付神的手好冷，我媽媽也是天生體寒，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

游己撇撇嘴：「小時候我爸都不讓我跟我媽睡，說男孩子要獨立，只有在冬天才肯放我進他們房間，說白了就是白賺個暖床寶。」

自己說著都覺得有點凄慘又莫名好笑，游己眨眨眼自賣自誇道：「己己牌暖床寶，誰用都說好！付神要不要免費試用一次？」

「不用。」

付予還想都不想就開口拒絕，語氣僵硬得像是惱怒，不經意顫動的尾音卻泄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無措。

他的手上全是硬繭，而手掌下的觸感卻那樣柔軟。

付予還突然有些擔心，他的手掌會不會划傷如此脆弱的脖頸？

游己對付予還的走神一無所知，隨口的玩笑被拒絕了也不在意，還在繼續為付予的脫罪絞盡腦汁。

「付神的媽媽那麼迷戀你爸爸，一定是因為你爸爸有值得她喜歡的地方，反正我不相信阿姨會用盡一生去等一個魔鬼回家！」

游己皺皺鼻子，擠眉弄眼道：「與其說兇手是你爸，還不如說是汪山的爸爸呢！至少汪——」

「等等！」

游己話說到一半，臉上神色一緊，目光彷彿在虛空中搜尋著什麼，好一會兒后才激動道：「那個人，付神記憶成像里的那個人，不是長得和汪山很像嗎！」

「他就是很可能是汪山的爸爸啊！」

游己的眼神奇怪地沒能聚焦卻明亮堅定：「汪山也覺醒了異能，而且是a級，如果作為自己覺醒的初代異能者，這個初始等級不會有些太高了嗎？」

「但如果他是初代異能者的後代呢？如果他爸爸是s級呢？他覺醒a級異能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游己越說越覺得有理，雙眼亮晶晶地「看」向付予還，雀躍道：「付神，你說是不是？汪山的爸爸更可疑！」

游己的分析乍聽之下的確有幾分道理，但付予還此刻卻無暇細究，他看著游己的眼睛，眉頭緊鎖地問：「你，眼睛怎麼了？」

「啊——」

游己一愣，兩隻棕色透亮如玻璃球似的眼睛眨得更勤了，接著頗有些無奈地鼓了鼓雙頰：「被發現了，我好像又瞎了呢，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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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己發覺自己再一次看不見了的時候並不算太驚慌，只是微微不解。

他傍晚那次在食堂突然聽不見聲音了，按時間來算應該是他下午又抽了一管血給許醫生的「後遺症」。

那麼大半夜的怎麼會再次出現新的「後遺症」呢？

他晚上可沒有再受傷流血！

付予還起身詳細檢查了游己的身上，確實沒發現任何異常外傷，而晚上這段時間，唯一異常的也就是他們去過少管所，並遇見了一個沒露面的高等異能者。

「會和那個異能者有關嗎？」游己歪著頭，疑惑道：「我的精神觸角被他的精神體咬斷了一根，難不成還有副作用？」

「你的精神觸角斷了？」付予還一頓，立即追問道：「什麼時候？」

「付神追出少管所之前。」

「我因為精神觸角斷了才知道的有人進來了。」游己道：「付神不是聽我說有人才追出去的嗎？」

付予還卻搖頭否認道：「他的精神體踏入了我的空間結界，所以我才追出去的。」

「而你的精神觸角只布在宿舍區，可那個人根本還沒來得及進入少管所。」

「？」

游己眨巴著兩隻暫時只能當擺設的眼睛，茫然道：「什麼意思？那我的精神觸角是誰咬斷的？」

「只有一種可能——」付予還聲音極冷：「宿舍區內還有其他異能者。」

「能看見你的精神觸角的異能者。」

能看見游己的精神觸角，那麼等級至少要與游己齊平，而這個異能者藏身於宿舍區內，連身為空間系異能者的付予還都能瞞天過海。

只怕等級還要遠高於他們。

付予還仍然被游己強行按貼在脖頸上的手腕處脈動明顯，一鼓一鼓地快速跳動令游己有些訝異。

付神在緊張什麼？

這是……心跳頻率？

「還有其他藏身的異能者，然後呢？」

游己此刻看不見付予還面上凝重的神色，付予還沒有立刻回答他，只在沉默過後要他將整個過程詳細說給自己聽。

「不用那麼麻煩，付神可以自己看。」

游己鬆開一隻按住付予還的手打了個響指：「我的記憶成像可以通過精神觸角輸送，我們一起『看看』？」

游己雖然目前眼睛功能無法正常使用，但他是s+級精神系異能者，他要真想感知世界，身體上的感官對他根本不重要，他僅需要通過一根精神觸角就能掌握外界一切信息。

某人只是當了十八年「正常人」，習慣了用耳聽眼看，所以很少將精神觸角放出充當「外界連接器」罷了。

原本纏在付予還手臂上的那根觸角動了動，下一秒付予還和游己就已「返回」了少管所宿舍。

「這是復刻記憶幻境，我按了暫停，我們可以好好找找這傢伙到底藏在哪裡！」

此時的游己還根本不知道付予還擔憂的到底是什麼？

付予還常年冰雪覆蓋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眉頭緊蹙抿唇不語。

他不是懼怕一個未知的高等異能者。

他怕的是，游己還未解開的血液之謎被有心人聽到，留下隱患。

付予還與游己分開行動，一個一個角落查看有無異樣，卻突然聽游己爆了句粗口。

付予還豁然回頭。

只見游己扒在一個靠牆的床位上鋪欄杆邊，正恨不得整個人跳上床去。

而背對著付予還的游己，此刻瞪著這個床鋪位上閉眼沉睡的小孩兒，抬起的眉骨微微抽搐，嘴巴不禁張成了一個圓潤的「o」形。

「晏又玦他媽的連私生子都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