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 破局
春雨連綿不絕，道路泥濘而難行，在雨滴落下的草垛之中，卻有燭火隱隱作亮。
搖曳的燭火下，斑駁的地圖上卻映出了一個女子的身形，她用纖細的手指在地圖上畫來畫去。
「大統領來信，他已脫身，敵已追至平安城。」
一個黑衣使者在她的身旁行禮到。
「好，這樣的話，就可以把這群冒進的傢伙全部吃掉了。」
女子像是苦思了許久的表情終於開始笑起來。
「這樣的話……就可以再次取得勝利了吧……」
對於她而言，或許是對於她與統領整合起來的義軍而言，面對於比自己強大的敵人，更加先進的軍械，義軍只有用意志與他們都優勢去對抗。
地形……大山就是他們都掩護，他們是山裏的孩子，他們知曉山中作戰的奧秘，所以……
在這裏必須要贏，為了活下去，為了推翻錦春府的統治。
所以他們必須破局。
……
「所以我們必須破局。」
張晟如此對眾人講到，車隊已經再次前進，畢竟不能讓前面的官軍活活餓死，如果封鎖真的存在的話，那也要想辦法擊破他們。
「現在最好的情況是前線軍隊向回突擊，並且北邊還能來人支援，這樣的話……被包圍的人就成為了他們。」
楚天明認真的提出了第一種方案。
「已經差人去送信了，可是究竟能不能趕到都是一個問題……」張晟回答了楚天明的第一個建議，「必須要有另外的方案……」
如果信沒有送到，前方的軍隊未能意識到這一點就麻煩了，再沒有補給的情況下陷入纏鬥，戰敗豈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哦……」楚天明若有所思的說，「他們現在要的是封鎖糧路，絕不會貿然向那一邊發動進攻，換句話說，他們想把我們耗在這裏，想耗死前線的官軍，而不想接戰造成自己的損失。」
「害怕速戰嗎……在糧食還沒有耗盡的時候發動猛攻就可以撕破他們的封鎖線……」
張晟也在思考着。
「不會……山地……找不到，也追不上。」
朱雲都說話了，可見事情都嚴重程度。
「你們的意思是，沒有辦法和他們打起來？」
岑月歌聽了半天，提出了這個問題。
「安康年間，武帝七路伐胡，量大朔舉國之力，圖北境不毛之地，他當時的想法，恐怕就跟我們剛才想到一樣吧……」
楚天明倒是講起歷史事件來了，但是其他人卻是很認真的聽着他講：
「可是，兩月以來一次大戰都為發生，胡人似雀般襲擾，聞風即退，最後，武帝的野望隨着大朔糟糕的後勤崩潰與茫茫原野之中。五十萬大軍不是被打垮的，是被活活餓垮的。」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根本找不到他們的人，而潛伏在山裏的他們，可以集中力量摧毀我們的補給線，而且補給和主力脫節太久……」
「斥候來報！發現山野中多賊人伏兵！」
康書誠突然衝過來說，他們的斥候部隊回來了……
張晟有些驚訝，但是一想這便已經是剛才剛才的情況了，楚天明點點頭，說到：
「是的，這就是現在尷尬的情況。」
「倒也不是毫無辦法……」
他又補充到。
楚天明這傢伙想到了什麼？又在計劃着什麼？其實很多時候張晟都想不到的東西，早早已經在楚天明的計劃之內了，如今……但願一如既往吧……
……
在深山的地窖中，稀稀疏疏的雨滴下，起義軍的指揮所就被隱藏在這雨中。
「已經全部動起來了嗎？」
指揮着義軍的女子喃喃到，如今的形式終於向起義軍的一方傾斜，但是也不容大意，利用雨季的泥濘把官軍纏在這裏，消耗他們的給養與戰意。
他們的優勢就是對於這片土地的熟悉，將食物埋藏於地下，起碼在腐爛之前，他們會比官軍撐的更久。
官軍意識到之後肯定會第一時間想着重建補給線，他們必須全力阻止，這將會是一場慘烈的戰鬥……
但是，走上了這條道路又有什麼退路可言？大統領也好，無數將士也好，他們都是走投無路的農民啊！
不戰鬥就沒有辦法活下去，為了活下去只能戰鬥，這就是他們不約而同的意志。
「大統領來了。」
一個小卒跑了過來，女子聽到了這個消息，臉上面露驚訝之色。
「大統領……竟然如此之快。」
在她還沒有說完自己的話的時候，一襲紅衣的男子已經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指揮所。
「紅葉啊，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紅衣的男子詢問，他好像有些疲憊，但是強撐著自己打起精神，他現在是這支軍隊的支柱，他現在不可以倒下，成為他們的大統領，難免帶着自己的私心與野心，但是現在，實現自己的私心和野心，就必須要帶着這支軍隊走下去。
「情況還可以，我軍目前正在推進，大統領有何建議嗎？」
被叫做紅葉的女子對着起義軍的大統領說到。
「我親自帶人去斷一條糧路吧。」
大統領想了想，說，他搶在了官兵之前返回這裏，那麼就應該率先開始行動。
「大統領注意注意安全。」
紅葉知自己攔不住大統領，只能任由大統領行動，會不會對她的計劃產生影響就不知道了……
……
被稱為起義軍大統領的人，名為孫博文，其實是個落榜的秀才，在屢試不中之後乾脆落草為寇，而也是目前的形式讓他看見了機會，他以自己強有力的號召力把一大匹人馬聚集在一起，也想在這亂世中打下一番基業。
他帶着一大批人馬在山野間埋伏着，在朦朦朧朧的雨中盯着大路，等待着糧車都經過，根據紅葉的推斷，馬上就會有一支糧隊經過。
他們只需要就此等待機會就行，即使沒有等到也沒有關係，那是更好的情況——在無交戰的情況下糧車無法運到前線。
時間過了接近一天……
看起來不會再有糧車到來了……
但是封鎖還將繼續，他們絕對不能放過一點補給運向前線。
但是這深夜……變故出現了……
馬蹄……他聽見了馬蹄聲，這讓孫博文馬上緊張了起來。
想趁著夜色突圍？
他的內心馬上閃過這個想法。
沒有火光，要是意圖通過黑夜衝過來恐怕也是一件難事吧，馬姑且不論，人根本不可能看清楚路況吧！
雖然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他們很快就緊張了起來。
因為他們為了不暴露也是沒有打火把的，他們的視野也非常有限，只能通過聲音來判斷敵人是否逼近。
馬蹄聲還在奔騰，就在這附近……
可惡……看不見啊……
對於起義軍而言，現在的困境莫過於此，藉著月光也不過只能見到前面的一點大路而已……
他們究竟在幹什麼？難道說已經繞過去了？為什麼他們什麼也沒有觀察到？明明他們這麼多雙眼睛……
這樣的疑慮在起義軍中蔓延開來……
為什麼還有不斷的馬蹄聲？
他們有多少人？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好重的馬蹄聲，敵人……究竟在哪裏？
焦慮……
不安……
種種情緒徹底蔓延開來，好像馬上就要爆發出來一般。
孫博文感覺自己應該要做點什麼……
但是敵不動我不動，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定軍心，等待天亮看清敵人虛實再做行動。
「咚咚咚！」
戰鼓聲如炸裂般響起，讓孫博文幾乎跳了起來，四周的起義軍兵士驚恐的握緊兵器，隨時準備面對衝殺而來的敵軍。
但是沒有人衝殺過來……
戰鼓馬蹄幾乎響徹到天明，而天微微有晨曦的時候，卻又蒙上了大霧，這樣的天氣幾乎讓孫博文崩潰，在這裏埋伏的起義軍身心俱疲，但是卻毫無收穫。
究竟是誰的惡作劇？
現在孫博文只想等霧散去看看是哪個傢伙做出這樣的事情！
等等……
為什麼停了？
難道……
此前的皆是疑兵……而現在，正是藉著霧色通過這片險山的時候？
孫博文的心裏略過這樣一個想法，並且愈發確信……
「不好！攻擊！」
孫博文大喊到，頓時山中無數箭矢飛出，四射進霧中，在好幾輪箭矢的攻擊之後，孫博文帶領着起義軍衝殺下來。
是幾輛糧車……，但是糧車上沒有人……
孫博文劃開糧草，裏面卻是冰涼的石頭。
一時間，被戲耍的憤怒湧上孫博文的心頭，以至於一刀砍向石頭卻生生把刀砍斷。
一張紙條緩緩的從糧車上掉下……
（孫博文自稱神威神武大將軍。）
「孫大將軍錦春戰，略施妙計破官方。夜戰西風神驚膽，卻將石樑作草糧。」
「啊！」
孫博文憤怒的撕碎了那張紙條，仰天長嘯。
「若是讓吾捉住……定教你死無全屍！」
「他們跑了，快沿着路追上去！」
在孫博文的吼聲中起義軍疲憊的行動了起來，而在被孫博文撕碎的紙的背面，浸濕雨水之後的紙上浮現出又一段詩。
拼湊起來是這樣的。
「義軍將士妙藏糧，不料天公不安良。泥刷糧出連蹤跡，貓抓老鼠來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