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幾乎是在賀子琛說完這句話的瞬間,一旁的燕歸便飛身躍起,直接沖著顧月欽刺了過來。
速度之快,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因為賀子琛的命令才如此,還是自己想這麼做的。
一柄尖槍沖著顧月欽的面門直直刺來,賀子琛瞳孔微縮,還沒反應過來,顧月欽已經帶著他側過了身子!
尖槍在地上挑起一把塵土。
周圍的侍衛們也不禁緊繃住身體,看著三人。
顧月欽把賀千笑護在了自己的懷中,沉著臉道:「你瘋了?想傷到阿笑嗎?」
賀子琛冷聲道:「我大賀的皇子,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
燕歸站直身體,尖槍直直插在地上。
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把六皇子給放下,饒你不死。」
「我的命,向來是由我自己做主,還輪不到誰來取走,」顧月欽與燕歸面對面站著,「他是你們的六皇子,卻是我的心上人,我的心上人,我怎麼叫都是好的。」
賀子琛萬萬沒想到,他防住了身旁的兩個人,試探了燕歸和許決明,卻沒防住一個異國人!
他深吸一口氣,「看來,已無需我們手下留情了。」
燕歸不需要他說,已經是動了殺心。
在顧月欽捏住賀千笑的臉,說出那些曖昧的話時,他就想把顧月欽的手指頭給剁了。
賀千笑從地上滾了兩回了。
一次是因為顧伏壽,這一次居然是因為燕歸,連忙吐了吐嘴裡的沙土。
賀子琛見狀,幾次張嘴,到底是沒出聲。
在這種時候,哪怕是顧月欽表現出來了對賀千笑的在乎,也保不齊他身邊的人對賀千笑有殺心。
要是不聽顧月欽的指令,借著賀千笑脅迫他們,賀千笑就該危險了。
就在這時,顧月欽伸出手,摸了摸賀千笑的唇角,幫他把灰塵擦去。
他這個動作十分嫻熟,似乎是經歷過千遍萬遍,眉目間的擔憂也不似作偽。
但正是因為這樣,賀子琛的眼睛幾乎要噴火。
他如鯁在喉,只覺得這一幕刺眼至極,都不需要再吩咐燕歸,自己已然下馬,直衝沖往二人的方向走。
旁邊的屬下阻攔,他也全然不顧。而顧月欽身旁的屬下見他過來,同樣擺起防備姿態,被顧月欽舉手制止。
兩人對視,眸中的情緒皆是喜怒不定。
賀千笑夾在中間,開始覺得他呼吸都是……錯的?
萬籟俱靜、一片死寂,氣氛幾乎凝滯中,賀子琛忽地伸出手,將賀千笑從顧月欽的懷中拉出來,隨後攥住了顧月欽的衣襟。
在賀子琛想殺人的目光中,顧月欽一臉挑釁,毫不畏懼。
「他是本宮的弟弟,」賀子琛咬牙道,「拿你牲畜般的爪子碰他,你配嗎?」
賀千笑:「……」
不是,哪怕是想幫他出氣,也不用把他抬那麼高的位置,他不配。
主要是把顧月欽說成牲畜,真不怕他報復嗎?!
「咳,皇兄……」賀千笑試圖救場。
「閉嘴。」賀子琛頭也不回道。
賀千笑:「……」行叭。
面對這種羞辱,顧月欽頭一次沒生氣,甚至還笑了,這次是真心實意的笑容,語氣卻是說不出的諷刺,重複了遍賀子琛的話,「他是你弟弟?你把他當成弟弟?」
賀子琛冷冷地看著他,不為所動。
雙方一觸即發,周圍的屬下也都做好了準備,眼看還要繼續斗下去,甚至有打起來的可能,就在這時,遠方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笛聲。
不成曲調,也與尋常的笛聲不同,聽不出來是什麼。
而一旁的顧伏壽臉色一變,原本他作壁上觀看熱鬧,聽見笛聲之後,竟然主動出聲沖著顧月欽道:「三弟!」
顧月欽伸出手,將賀子琛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兩人指尖都泛白,可見用了多大的力氣。
臨走之前,顧月欽留戀的目光在賀千笑的臉上掃過,在賀子琛近乎要吃人的目光之中,對著賀千笑做了個唇形。
他說:「等我。」
賀千笑看懂了,但是他還是裝著沒看懂,沖著顧月欽笑了一笑。
這笑容的意思就是:走好吧您。
馬兒在他們的耳邊長鳴,在顧月欽跨上馬時,賀千笑的脖子一緊,被人從身後拎了起來。
他以為是太子,結果轉頭才發現,竟然是燕歸。
從燕歸的臉上,他看不出來太多的變化,賀子琛從他的身邊甩袖離去,任由燕歸將他給薅到了馬上。
賀千笑從馬上時,還比較的難受,看前方賀子琛也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扭頭問燕歸:「你們是如何找過來的?」
燕歸正綳著臉想事。
被賀千笑一問,片刻后才反應過來,垂眸道:「殿下沒聽說過我的名號?」
賀千笑想起來,在他還被抓著的時候,顧月欽說燕歸在戰場被叫作鷹。
「我們找了殿下好幾日,結果殿下果真是好興緻,」燕歸語氣平靜,「先前殿下同我說,不喜歡許公子,那如今看來,是喜歡顧質子了?」
賀千笑不禁道:「你怎麼老問這些沒營養的問題,真夠八卦的。」
說完他就立刻閉上了嘴,恨不能把自己的嘴給縫上。
一不小心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可還行。
燕歸沉默了片刻。
賀千笑估計他聽不懂「營養」和「八卦」這兩個詞,在燕歸久久不說話時,倒是鬆了口氣。
因為同乘一騎,兩人距離十分之近。
燕歸的盔甲都硌到了賀千笑。
而且他們要去的方向,似乎也不是裕州,而是另一個距離邊關更近的城池,賀千笑皺眉看著四周,感覺耳邊的風越來越大,也不知何時是頭。
就在這時,賀千笑的耳朵一熱,他抬起頭,發現燕歸給他捂了塊棉布。
他不知道,這幾日一直待在室內,又被顧月欽好聲好氣伺候著,屋內的炭盆全天燃著,幾乎沒受過凍,一雙耳朵,以及衣襟下露出的部分,早就嬌嫩無比。
被風一吹,紅通通竟似要破了皮似的。
燕歸湊到他的耳邊,呼出的熱氣也若有似無,「看來這幾日,顧質子將你照顧的很好。」
賀千笑疑惑不解。
燕歸卻沒再說話了。
裕州距離邊關旁的城池不遠,賀千笑坐在馬上,抬頭便看見了寫著「沁州」的匾額。
賀千笑道:「這裡無山無水,只有數不清的沙塵,倒是用了這麼一個帶水的名字。」
「這也是沁州老百姓對他們縣城的期望,」燕歸道,「就是老天爺到底是聽不見,也不願意去可憐他們,無用功罷了。」
賀千笑稍微驚訝了一下。
在這個朝代,幾乎人人都信鬼神之說,哪怕是不信,也都保持沉默,不會置喙。
可以說,燕歸用最低調的語氣說了一番比較張狂的話。
當然,他也有那個本錢。
而前方的賀子琛在此時回過頭來,面無表情道:「說了一路,喉嚨都快乾了吧?正好,讓這裡的風沙來凈凈你的嘴。」
賀千笑確認了一下。
他說的確實是自己。
他剛剛死裡逃生,又受了這顛簸之苦,賀子琛不安撫也就罷了,竟然還把怒火朝他身上撒?
賀千笑反唇相譏,「皇兄,臣弟覺得,馬上就進了城,身旁也有過路的百姓,可別讓百姓瞧見皇兄此刻的模樣,否則皇兄的顏面該何存?」
話里的意思,就說是賀子琛現在的樣子真難看。
賀子琛瞪了他片刻。
片刻后,也不顧及旁邊的百姓還站著看熱鬧,指著旁邊的一個屬下,淡淡道:「你,去把他拎到我面前來。」
那個屬下愣了一下,到底是不敢違抗命令。
賀千笑見狀,連忙往燕歸的身後鑽,揚聲道:「我不過去!」
他這就是,用最狠的語氣,說最慫的話。
開玩笑,得罪了燕歸,燕歸好歹有武將不拘小節的風度,絕對不會記仇,得罪了賀子琛,就等著被他給開膛破肚吧。
賀子琛給氣笑了。
「行,你不過來,本宮自己過去。」
不等賀千笑這個小雞仔反應過來,賀子琛翻身從馬背上一躍,便到了賀千笑與燕歸面前。
賀千笑驚恐萬狀,這人會武功!鬥嘴鬥不過就動手!
他發出臨死前的掙扎,「皇兄,我錯了皇兄。」
「你錯哪裡了?」賀子琛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若不是舍不……若不是還要回京從父皇交差,我非要打你一頓。」
賀千笑覺得,這絕對是遷怒。
因為在顧月欽那裡沒吵過,就要在他這裡找回威風。
但是賀千笑的這個想法,其實和賀子琛想的……一點都沒沾上邊兒。
最令賀子琛生氣的,是當顧月欽把他臟污的手放在賀千笑唇邊時,賀千笑不僅沒躲,看上去似乎還已經習慣了!
這還只是在人前表現出來的。
那在無人之時呢?他們有無更多的接觸?賀千笑消失的這幾日,兩人獨處過多少回?
是不是已經……做過更過分的了?
賀子琛一想這些,何止是生氣,殺人的心都有了。
賀千笑是他的……是他的弟弟,是大賀最尊貴的皇室,莫說是給人當男妻,還是給鄰國身份低賤的質子。
就算是他想與男子成親,也該是在他們大賀挑選最尊貴的男子。
且不是賀千笑嫁,是對方嫁還差不多。
但這一路上過來,賀子琛如此想著,心裡卻還是覺得不暢快。
在大賀身份最顯赫、最有能力,又與賀千笑同齡,無血緣關係的男子——大臣的兒子是許決明,自己闖出來一番功績的,是燕歸。
賀千笑還就坐在燕歸的馬上!
於是這一路上,賀千笑與燕歸說話的聲音,便都傳入了賀子琛的耳中。
正當賀子琛想伸出,直接將賀千笑給揪起來時。
燕歸伸出了手。
原本賀子琛在馬背上,站著還算穩當,被燕歸一摻和,立刻搖搖欲墜起來,燕歸的手擋住賀子琛的胳膊之後,順勢又一拉,讓賀子琛勉強站穩。
誰都沒想到,燕歸會對太子出手。
好像他自己也沒想到一樣,因此下意識彌補,沒讓賀子琛從馬背上掉下去丟面子。
從古至今,武將的身份就是比較尷尬和敏感的。
因為他們把握著兵權,那是比真金白銀還實在的東西,令皇帝忌憚。
也是如此,歷史上出名的、居功自傲的武將,幾乎都沒有好下場。
因此,燕歸才謹言慎行。
可是今日他擋太子的這一下,彷彿一下打碎了掩飾的太平,讓什麼東西給浮上水面。
而且,他沒有請罪。
賀子琛的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緊接著又是輕輕一躍,返身躍上馬背。
他展示出來的這幾下輕功,還被底下沒看明白的百姓給叫了幾聲好。
片刻后,賀子琛沖著城門的方向,聲音清淡:「燕將軍同本宮保證過的東西,想必也是不作數了。」
燕歸垂下頭,沉聲道:「臣日思夜想,總覺得上次同殿下的保證,確實過於草率了。」
賀子琛握住韁繩的手緊了緊。
他狠狠朝著馬甩了一鞭子,率先駕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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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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