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請君入甕 下

一番話讓西涼仙不禁微微挑眉，西涼茉這副樣子，雖然恭敬，卻不似之前畏畏縮縮，看着比個大丫頭還不如，雖是她同父異母姐妹，沒得惹人看了就憎惡。

她原也好奇西涼茉弄了什麼東西，一進屋子便聞見一股子清香，自然便應允了，西涼茉便領着西涼仙到了隔壁偏房。

西涼仙只見屋內分了三張長桌，東張上面擺了些白瓷小盒子，西面和南面都是一些小石磨、搗葯小簸、小碗等等，還有一些她也認不出是什麼東西小玩意兒。

她便先到東面長桌前去看，白瓷小盒子和小瓶子上面都描著秀雅花色，分了綠、紅、黃三色擺着，不值錢，卻很是雅緻。

西涼茉便掀開一隻印着黃色梅花白瓷盒子，只見裏面是淡粉色細膩膏粉，一股淡淡玫瑰香氣撲鼻，平整膏粉上面也不知用什麼印着盛開玫瑰，很是漂亮。

西涼茉見西涼仙神色平常，也知道她這縣主好東西見多了，她便再一一揭開另外幾隻白瓷小盒子，裏面盛着各色粉和膏脂，色也有白、紫、黃、深土黃等好幾個顏色，無一例外都是異香撲鼻。

西涼仙身邊紅蕪終於忍不住問：「茉姐兒，你這都是什麼東西，胭脂怎麼也有這些黑呀、灰呀，可是畫眉用黛色么？」

看出西涼仙眼底好奇，卻還一派矜持，西涼茉心中低笑，便仍舊輕聲道：「眉黛之類另裝着，這些都抹臉上粉。」

西涼仙也忍不住出聲了，頗有不屑：「這些灰、黃、紫抹臉上，成什麼樣子？」

西涼茉輕笑起來：「這東西還真不好解釋，縣主，不若如此，請紅蕪或者紅蓮姑娘這裏坐坐，我且為她們上一次妝，若是真不好，這裏也有水，洗去便是。」

紅蕪和紅蓮得西涼茉這個半主子喚聲姑娘，也是得了臉，當下雖然都不願意被她擺弄卻也一下子想不出拒絕借口，再加上西涼仙那目光里分明也是好奇。

兩人間只得推了紅蓮出來應了，紅蓮神色有些不大好看，若是她臉上被畫得亂七八糟，她定要暗中讓茉姐兒吃不了兜著走。

西涼茉看了紅蓮不情願樣子，也依舊笑吟吟低請她坐下，又取了銅手鏡來，從小抽屜里取了一套細小刷子和粉粘，便開始紅蓮臉上仔細塗抹起來。

先是取了一個瓶子香露給她抹了一層，又用紫色膏粉紅蓮臉上細細勻開，那紫色一抹上紅蓮臉，便細細散開，讓紅蓮蒼白膚色頓時顯出一種紅潤細嫩來，果然不若尋常白粉那樣慘白。

一番塗抹后，西涼仙只見她后取了一種透明鮮紅膏子抹紅蓮唇上，又用小刷子蘸了點灰黃粉掃紅蓮眉窩和鼻樑之間，頓時一張活色生香嬌媚美人便出現幾人面前。

紅蓮雖然底子不差，卻也只是個中人之姿，而此刻，她眉目生動，那原本有些塌陷鼻樑一下子高挺起來，眼睛也顯得深邃含情，紅唇是如嬌嫩果子凍，讓人忍不住想要去咬一口。

眾人都驚艷不已，西涼仙幾個丫頭都是一臉嫉妒兼驚訝。

「紅蓮姑娘果然好顏色，從前寡淡清雅了些，否則姨娘也做得。」西涼茉收了東西輕笑，惹得紅蓮臉上一陣羞臊，卻也滿心喜悅，以往她是縣主身邊丫頭姿色一般，就是幾個少爺們也只贊過紅蕪、紅函幾個。

紅蓮當下連忙對西涼茉道：「難怪紫蘭、綠翹會對你東西愛不釋手呢，果真是個好。」

西涼茉不動聲色地笑道：「這些玩意自比不得那些名門大鋪東西，只鮮現做，不摻那些亂七八糟鉛粉，能養著皮膚，各位喜歡，我送一些便是。」

當下揀了幾個脂粉盒子送了西涼仙幾個丫頭，幾個丫頭看主子不反對就歡喜地接了。

她早瞥見西涼仙雖然不說話，臉色也有些輕蔑，卻心知這一位呢，雖然看不上她東西，但哪個姑娘對這些脂粉不愛，何況又是鮮，再加上西涼茉道是養顏，只是不好開口怕掉了身份。

西涼茉識趣地從另外小抽屜里取了兩三個描金橢圓小瓷盒子並兩隻小瓶子和一寸見方口脂盒遞給西涼仙，溫溫婉婉地一笑：「縣主今日難得過來，這些雖然不值錢，卻是昨日才取了鮮石榴花並玫瑰花做花凍口脂與紫茉莉香粉並水仙凝香露，縣主且拿回去打賞得力下人。」

西涼仙本來就對那果子凍一樣口脂和那粉膏是喜歡，又覺得開口要那些東西有*份，如今西涼茉開口，便順勢淡淡地應承下來。

看着西涼茉恭恭敬敬地她送出門，西涼仙臉色也比剛來時候稍霽了些，便索性放棄了藉機發作她一下打算。

「小姐，還好這一次沒有再讓縣主他們拿了把柄呢，你腿可不能再受傷了，大夫說了若再傷著以後你走路都……以後還是避著些。」白蕊猶豫着心有餘悸，縣主自恃身份高貴雖然不似四小姐和其他小姐姨娘那樣每每為難大小姐，可是見了西涼茉也是不會讓她好過。

看着西涼仙遠走不見裊娜背影，西涼茉原本半含着腰肢緩緩挺了起來，她摸著自己仍舊不利索腿，淡淡一笑：「避著？有什麼好避，都是一家人，既然這些姐妹、夫人、姨娘們都喜歡人伺候着，供奉著，那我自然是要好好地『伺候』，日後，好多著呢。」

她曾經避得還不夠么，前生她是著名政客第一秘書，那年她被政敵人綁架敲暈后再醒來之時，就已經莫名其妙成了個十歲左右不受寵古代大小姐，她煩透了那種黑暗血腥日子，還以為終於能夠脫離前生那種勾心鬥角日子，只想低調攢錢帶着柳媽媽他們一塊投奔到柳媽媽江南遠房親戚那裏，卻不曉得原來有些東西是命里避不可避。

那些人不都視下人為草芥么，她就讓他們曉得草芥也能奪人性命。

「小姐？」看着她臉上那種淡漠冰冷神情，白蕊莫名心悸，她只曾國公爺到過一樣讓人不寒而慄表情。

「四小姐到議親日子了吧。」西涼茉忽然問，白蕊頷首：「是，二夫人挑了很久呢，都是大家公子呢，聽說後日是王御史夫人親自上門做保人。」

西涼茉微微眯了眼，讓白蕊一時看不清她神色，她又問：「四小姐香雪閣外面灑掃粗使丫頭裏有你要好同鄉是吧？」

白蕊點點頭，卻看見西涼茉忽然笑了一下：「這幾日多和她多吃幾次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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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這日，那個粗使小丫頭匆匆來找白蕊說了幾句話離開后，西涼茉就領着白蕊去大花園裏採集花瓣去了。

她們剛採集了小半籃子著玫瑰花瓣，就聽見身後有一道女子極尖利聲音響起：

「西涼茉，你這小賤人，還不與我一同見四小姐去！」

聽着那叫罵聲，西涼茉拾花手一頓，唇角微揚，果然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