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常情睜眼便見鵝毛大雪，為廣袤的天地覆上一層雪衣。

他第一反應不是景色真好，而是……好冷！

條件反射的要縮成一團取暖，卻發現自個躺在柔軟的床上，而皚皚白雪在巨大的落地窗之外，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常情長舒一口氣，還好不是跟阿瑟一樣被埋在雪底。

不然他得凍成狗。

也是室內相當溫暖，常情掀開被子，準備找尋阿瑟。

沒想到被子一掀開，發現沒有呼吸起伏，沒有生命特徵的阿瑟，趴在他手邊！

這換誰，誰不嚇一跳啊？

以為周邊誰也沒有，結果出現一具……空殼。

即使空殼長得相當符合常情的審美，沒有生命，死的東西，總是叫蟲心驚的。

雪光映照下，這空殼相當好看。

比起蘭若，阿瑟的皮相要更精緻一些，但常情覺得，這空殼跟蘭若給他的感覺一樣。

皮像，骨不像。

無趣。

常情翻身起床，準備鑽進地下室，邊等阿瑟上線，邊研究地下室的機甲。

都要走出房間，他冷不丁打轉，將趴在床沿的空殼抱起，塞進了溫暖的被子裏。

看着毫無生命跡象的空殼，常情戳了一下其下巴上的紅痣，低語一句：「趕快上線，死氣沉沉的樣子，實在太不討喜了。」

下線狀態，本體跟全息體是斷聯的。

但常情做的事兒，事無巨細的用文字轉到了阿瑟的終端。

只不過阿瑟此刻在醫療艙內，完全處於昏迷狀態，壓根就沒看見終端里一板一眼中帶着幾分曖昧的文字。

——您的全息體正『小少爺』被抱起。

——您的全息體正被『小少爺』塞進被子裏。

——您的全息體正被『小少爺』戳碰。

最後，『心動！心動！』遊戲傳來提醒：您的全息體也得到匹配對象溫柔以待，緣分值增長1分值，當前總緣分值為3。

這條訊息，常情也收到了，但他也只是瞥了一眼，沒多做理會。

他此刻，心思全在機甲上。

蹲在地下室，招出精靈鴨，讓它指出哪架機甲並非他所製造的。

並非他製造的機甲，他上去駕駛就不存在只能使用精神力駕駛這個限制了。

精靈鴨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就讓地下室內，不屬於他製作的機甲亮了起來。全是軍方武器研究所出來的，每一台機甲的外形都帶着一種部隊的肅殺之氣。

常情就近選擇了一架c-95式機甲。

這機甲是專供精神力較弱，或是精神力紊亂嚴重的軍雌使用的，完全的制式機甲，沒有精神力操控這一模式。

常情有點想拆了c-95，近距離的，從內到外的了解機甲，但這是阿瑟的所有物，沒徵得同意就拆卸，還是不行的。

尤其是常情也不確定自己拆了以後，還能不能裝回來。

所以他選擇駕駛試試。

升降機帶他進入駕駛艙，艙內也果然只有制動駕駛模式。

只是！常情點選了制動駕駛模式，機甲卻並未啟動，而是陡現八個虛擬窗口。

每個虛擬窗口上都有標碼，從001到007，外加一個精靈鴨。

常情有點懵逼，詢問坐在積極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精靈鴨：「這是怎麼回事兒？」

肌肉虯結的精靈鴨倒是有問必答，它說：「爸爸你不會用制動駕駛模式，所以每次需要試用時候，都會選一個崽，交換位置。」

常情不理解：「什麼交換位置？」

精靈鴨指了指寫着自己名字的窗口，期待的說：「爸爸，你點一下。」

常情失了憶，不是失了智，當然不可能在什麼都沒搞明白的情況下去點選。他說：「精靈啊，我比較喜歡你語言講解。」

精靈鴨撅起鴨嘴，不高興的叭叭：「這次本來就該輪到我幫爸爸你幹活兒了！我也想要用爸爸的全息體！」

常情頓時明了。

交換位置的意思就是意識互換身體。

如果摁選一名蟲工智能，他的意識將會和蟲工智能的意識互換。試飛機甲的事兒，就交給蟲工智能，而他則暫時執行蟲工智能的任務。

常情掃看八個虛擬窗口，指著005和006問：「這兩個為什麼是暗的？不能點選？」

提及005,006，精靈鴨情緒就有點低落，它喪著一張鴨臉說：「005,006被搶了，已經不是原來的005,006了，爸爸你沒辦法跟他們交換位置的。」

常情總覺得精靈鴨這個說法不對。

哪裏不對，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直覺告訴他，他還能與005,006交換位置，只不過還不到時間。

想過往的事兒，容易腦殼疼，常情沒有為難自己。搞明白交換位置是什麼意思后的常情，點選了精靈鴨。

選精靈鴨，除開是不想聽見精靈鴨委屈的嚶嚶，主要原因還是他對001-007負責的工作並不了解，冷不丁交換，極大可能會出岔子。

後果太大，常情自覺失了憶的自己不能承擔這後果。

摁下屬於精靈鴨的按鍵時，常情的意識墜入一片龜裂之地。

滿地瘡痕，常情瞧著就腦仁發疼。

這時天降甘霖，傾盆大雨以相當快的速度覆蓋了這片龜裂之地。

很快，水線上升至膝蓋。這片龜裂之地，成了一望無際的冷泉。

冷泉滋潤土地，透過清澈見底的湖水，常情看不見任何龜裂了，腦袋也不疼了。

常情：「？」

他不太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但本能讓他後仰，沉入並不深的湖水中。凜冽的湖水包圍他，他不僅沒感覺到丁點涼意，甚至沒有窒息感，還覺得自由、舒暢。

正當常情懷疑自己不是蟲族，而是喜歡水的魚類時，一段氤氳著薄霧的記憶於腦中閃現。

記憶里，他好像處於玻璃房中。

周圍都是玻璃房，且房內情景不堪入目。

唯獨一處，讓他賞心悅目。作為記憶旁觀者常情不太能理解，一名看不清面相的雌蟲，有什麼好賞心悅目的。

直至常情瞥看了一眼周圍玻璃房裏裸露的，糾纏在一起的肉體，頓覺這隻雌蟲實在太好看了！

他肩背筆直，乾淨整潔的白襯衣扣得一絲不苟，舉手投足盡顯不可侵犯的凜冽氣勢！

常情聽見自己說：「我成年期到了，阿瑟，你想做我的引導者？」

常情：「？？？」

阿瑟？！

眼前這隻雌蟲，是阿瑟？！

常情看雌蟲的眼神變了，上下打量了一圈，雖然看不見五官，但這個身形，這周身的氣勢，確實和阿瑟一般無差。

雌蟲正面回答：「是的，我想。只是——」

只是什麼，常情沒聽見，他沉在回憶里的意識被一聲接連一聲的『爸爸』給叫醒了。

常情睜眼，就瞧見自己的全息體，跟個智障一樣，做出天真無邪的欣喜表情，說：「爸爸！你終於醒了！你的匹配對象『阿瑟』，他要進駕駛艙！我們快點換回來吧？！」

常情看了看自己此刻的全息體，一直健碩的鴨子。

太丑了。

他為什麼要給精靈弄一個鴨身！？

常情深吸一口氣，說：「換，立刻換。」

他不做鴨！

一鍵交換，常情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全息體里。精靈鴨呢，也是怕被別蟲發現它的存在，猛扎進虛擬窗口裏，化作了虛擬數據。

常情看着空蕩蕩的駕駛艙，點開了不斷閃爍的視頻請求。

阿瑟出現在視頻中，他身着單衣，站在雪地里，表情凝重，且嚴肅，完全不是常情喜歡的樣子。

常情戳了一下視屏里阿瑟的眉頭，說：「皺着眉頭，我可就不太喜歡了。」

阿瑟明顯僵住了，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時，常情打開了駕駛艙，說：「不是要進駕駛艙嗎？上來。」

阿瑟當即顯露欣喜，一展翅翼，飛了上來。

踩了艙門，要進來時，竟沒站穩，摔撲向了常情。

常情眼疾手快，調整了姿勢，接住了渾身冰涼的阿瑟。他怕冷，不太喜歡跟個冰錐子似的阿瑟，但沒將阿瑟推開，且任由其坐在自己膝上。

他還哇哦一聲，笑道：「阿瑟，故意站不穩，摔在我懷裏啊？」

阿瑟不是故意的。

他在域外受了重傷，精神力出現了紊亂癥狀，從而導致和全息體鏈接不穩。

剛才那一瞬，是掉線了。

這個事實，阿瑟沒說。他頓了頓，肯定了常情的猜測：「是，我想坐在您的膝上。」

講完，又目光灼灼的看着常情，問：「您願意讓我坐在您膝上，願意讓我離您這麼近嗎？」

常情冷不丁捏住阿瑟的下巴，拇指摁壓在那顆紅痣上，說：「在此之前，阿瑟，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我成年期的引導者嗎？」

阿瑟臉色陡沉。

緘默數十秒，阿瑟說：「很抱歉，閣下，我不夠資格，並沒有被選中。」

常情：「？」

沒有被選中？！

怎麼可能？

他剛才看的記憶，是假的？

不對吧？他感覺相當真實啊！

常情擰眉，問：「不是你？那是誰？」

他的『夢』，他的記憶，全都指向阿瑟。難道還有其他雌蟲，也叫阿瑟，也有他喜歡的這顆紅痣？

阿瑟並不知常情的迷惑，他沉默了許久，說出他嫉妒了十年的名字：「羅蘭·阿利克。」

常情：「？？？」

那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