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第4章 chapter4

南瓷睫毛顫了顫,在對上楚傾眼眸的那刻,心頭倏地軟了一塊。

所有泛濫的情緒被抹平,悄無聲息。

她站起身,張了張嘴,卻發現話全哽在喉嚨口,出不來。

大頭見她不說話,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遞到南瓷面前,「這是我的聯繫方式,如果您後續有任何不舒服,賠償事宜都請和我聯繫。」

南瓷垂眼看著那張名片,靜默了一瞬搖頭,「我沒事,而且責任在我,不需要賠償。」

大頭還想說什麼,被南瓷止住,「很晚了,就這樣吧。」

她說著,意有所指地看向楚傾的方向。

車窗已經搖上,隔絕了兩個世界,隱綽能看見楚傾閉著眼靠在椅背上。

他有多累,沒人在意。

就算時至今日,楚傾逆風翻盤,站到了頂流的位置,但世俗的謾罵只多不少。

他一個很小的舉動都可能被資本惡意發酵,再扣上無端的罪名,把他釘在恥辱柱上。

世人永遠蒙著眼看不見,那些他用無數徹夜和汗水堆砌的光景。

眾生狂歡著想要拉楚傾入泥沼,可他偏偏孓立,咬著牙將這條道走到了盡頭。

所以雲開霧散后,楚傾即資本。

-

回到公寓,已經是凌晨兩點。

南瓷渾渾噩噩地入睡,卻睡得並不安穩。

她被困在夢裡的一片暗色中。

腳邊的玻璃碎渣映著點點銀淡的光,被潑翻的顏料染髒了她的白裙子。

沈婉舒拿著筆刷坐在高腳椅上,看向她的眼神是毫不遮掩的厭惡。

南瓷手中抱著漏縫的布偶,試探又怯懦地叫了聲:「媽媽……」

「別叫我媽。」沈婉舒畫筆一頓,尖細的聲音拉扯著南瓷的耳膜,「我就不該生下你,知道嗎?」

她說著微側過身,背後的畫板赫然顯露。

一米高的畫板上是a市孤兒院的大門。

鐵柵欄早生了銹,泛著窒人的紅褐色,上面纏著的藤蔓張牙舞爪地撲向南瓷。

南瓷想逃,卻被生生桎梏。

「啊……」南瓷倏地睜開眼,胸口起伏未歇,額前的碎發被汗浸濕。

不遠處的窗帘透出一點點光。

原來天亮了。

南瓷捻了捻眉心,端起床邊的水杯剛喝一口,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她下意識地以為是沈婉舒,想掛斷,撇了眼才發現是蘇子蕁。

南瓷的大學室友。

「喂。」南瓷仍握著水杯,懸在空中,「什麼事?」

電話那頭被她的反問怔住,幾秒過後問:「學校通知今天拍畢業照,你沒看到嗎?」

南瓷一愣,退出通話界面,翻到被她設成免打擾的專業大群。

一條輔導員的消息彈了出來。

「你快點過來吧,這邊還沒開始。」背景音有些雜亂,蘇子蕁把聲音提高了些,嬉笑道:「來的時候幫我帶瓶水,渴死了。」

南瓷抿唇,「好。」

六月的天氣已經有了燥熱感,南瓷耐不住身上汗津津的感覺,沖了把澡才出門。

「姑娘去哪?」計程車司機露出極為標準的笑容,從後視鏡看向南瓷。

「a大。」

南瓷走得匆忙,頭髮沒有吹乾,一小撮濕發搭在肩頭。

她打字的動作一停,伸手把半扇車窗降下。

微熱的風卷著拂過,緩了南瓷的心悶。

而亮著的屏幕上,接二連三地跳出消息。

親傾mua:熱搜看了嗎?

八分甜:看了。

親傾mua:屬實給爺整笑了。

奶茶不加糖:糊逼還想吸楚傾的血!不能忍啊姐妹們!!!

旺崽:這波操作沒有戳到我的痛處,倒是戳到我的笑點了。

附上笑到打嗝的表情包一張。

……

南瓷左手搭在車邊,右手點開微博熱搜。

一眼掃下來,楚傾沈晨已經掛到了熱搜第五的位置,還大有往上升的趨勢。

再點進實時廣場看,全是沈晨粉絲的控評彩虹屁。

看著心酸又好笑。

南瓷對沈晨印象不深,甚至是模糊。

只知道他去年參加了一檔競技類綜藝翻了番咖位,走的也是流量路線,可奶可狼成了他的一大爆點,圈了不少女友粉。

事情起因是沈晨昨晚官宣了sundeau墨鏡的品牌代言人,而這個牌子之前楚傾也代言過,但後來合約到期,就沒有續約。

之後一個粉絲五位數的營銷號貼出兩人同為代言人的實績對比,本來關注的人寥寥,卻在半夜爬上熱搜榜。

這種碰瓷營銷,帶楚傾下場的操作,曾一度是資本瞄準楚傾的不二之選。

以前的南瓷天真地以為冷處理后,熱度就會下降。

可後來她才知道,能不要臉做乞丐的人只會因為她們的冷處理而滿大街嚷嚷「你糊啦,我上位啦」。

南瓷唇角泛起嗤笑,不慌不忙地把楚傾這麼多年的實績編輯進微博,還抽空答了個某乎提問。

問:有一個爭氣的愛豆是什麼感受?

匿名回復:謝邀,完全被帶飛,掐架是人比人氣死人的那種。

南瓷的微博發出去后很快被頂上了熱帖。

吃瓜路人一看,哦,這才是頂流。

然後散了。

-

「據本市氣象台預計,今夜到明天下午我市將有新一輪降雨,請各位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南瓷走出錄音棚時,會議廳的電視上正播著天氣預報。

她只撇了眼,繼續往外走。

六月中旬才是a市梅雨季節的開端。

直到她看見打開的電梯里走出幾個人,腳步一停。

被簇擁的女人一身大牌的當季時裝,大波浪卷、烈焰紅唇,妝容精緻得掩蓋了原本的年紀。

「師姐。」南瓷頷首,語調客套而禮貌,像例行公事般。

靳曼吟摘了墨鏡,露出一雙被黑色眼線拉得狹長的眼睛,直勾地看著南瓷,帶著高高在上的審視。

她身後的小助理湊到靳曼吟耳邊嘀咕了句,「曼姐,這是南瓷。」

「是師妹啊,」靳曼吟捏著眼鏡腿,掃了眼南瓷出來的方向,笑不露齒,「師妹這是剛錄完歌?」

南瓷臉上畫著妝不濃,表情也更淡,給了肯定的答覆:「嗯。」

她說著要走,卻被靳曼吟不動聲色地側身擋住。

靳曼吟彎唇,從小助理手上拿過一杯咖啡,朝南瓷揚了揚眉,「師姐送你的。」

那幾個字從她紅唇間溢出時,靳曼吟的手一斜,帶了點溫度的咖啡不偏不倚地潑向南瓷。

幾秒過後,南瓷任咖啡浸濕衣服,抬起頭,看向靳曼吟的眼神卻並不驚訝。

「謝謝師姐。」

靳曼吟作為曾經的層峰一姐,歌手出道,後來轉去演戲,但因演技差被全網嘲,就想借著《八月未央》的熱度重回老本行撈錢,卻被南瓷截了胡。

這件事袁暢跟她提起過。

「她團隊估計都要氣死了,請人製片方吃完西餐吃法餐,結果到頭來全打了水漂。」

南瓷也笑,「我該上她的黑名單了。」

「就她那脾氣,哪天碰見多半會給你使絆子。你呢,也別正面和她樹敵。」袁暢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但如果實在過分的,就別忍著了。」

「好,我知道了。」

「不好意思啊……」靳曼吟像是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閃過無措、慌張、懊悔。

彷彿剛剛真的是好心辦了壞事。

南瓷凝著她,笑意不顯。

誰說靳曼吟的演技差了?

「沒事。」南瓷掀起眼皮,換上大方得體的笑容回道:「師姐,我去趟洗手間。」

看著南瓷拐入走廊盡頭的洗手間,靳曼吟才收起做作的表情,接過紙擦起自己的手,冷哼一聲:「走著瞧。」

水池前凈明的鏡子映出南瓷有些狼狽的模樣。

白色短袖被咖啡染上淺棕色,貼著她的身段,像朵出淤泥的芙蓉。

南瓷低下頭,接起一捧水,將臉浸入冰冷的自來水中,直到水從指縫流盡。

忍么。

在南家這些年,她忍夠了。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南瓷正低頭擦著手上的水,沒有注意迎面走來的人。

頭頂光亮被遮住的時候,她徐徐抬起頭,動作一滯。

黑色短袖、灰色運動褲,不經打理的淺棕色頭髮軟軟地垂在眉毛上方,薄唇微抿。

領口有一圈濕痕,像是剛結束訓練。

楚傾垂頭看向比他低了一個頭的女孩,黑曜石般的桃花眼底濕漉漉的,泛著水光,瞳孔里清晰地映著他的臉。

下一秒,楚傾微微側了身,和南瓷擦肩而過。

南瓷僵了一瞬,看著頎長的身影拐入洗手間,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手機響起。

備註:南弘燁。

南瓷手指慢慢收緊,心頭陡顫。

如果不是很要緊的事,南弘燁不會給她打電話。

「你來一趟醫院。」南弘燁的聲音有些低,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在南瓷耳中,卻像砸下了一塊石頭。

南瓷眼眶泛了紅,「因為奶奶嗎?」

「嗯,在搶救。」

南瓷背靠走廊欄杆的身體慢慢滑落,她勉強撐住雙膝,不讓自己跌坐,「……好。」

是邱玉珍把她接回南家。

也是邱玉珍在她口袋裡放過一把糖。

邱玉珍一年前被查出肝癌,但一直積極配合醫生治療,上個月體檢各項指標還存在好轉的跡象,現在看來更像是迴光返照。

南瓷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這輩子就是來還債的。

在暗無天日的牢籠里,有了一絲光亮,也會被掐滅。

掛了電話,南瓷憋回欲墜的眼淚,向外面跑去,卻在樓梯轉角不慎撞進一個溫熱的胸膛,腿一軟,摔在了他的懷中。

「你沒事吧?」低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南瓷錯愕地抬頭,望向楚傾,淚眼婆娑。

冷峻的臉依舊是那副疏離的樣子,可眉眼間隱著幾分擔憂。

明明是要對楚傾笑的,可南瓷鼻頭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她別過頭,「我沒事,對不起。」

說完,從楚傾懷裡掙開,轉身下樓。

楚傾站在樓梯上,看著南瓷離去的身影,眼神微暗。

搶救室外站著很多人,都是南家的親眷。

亮起的紅燈刺入南瓷的眼,她紅著眼看向南弘燁,「奶奶……怎麼樣了?」

還沒等南弘燁開口,搶救室的門被拉開,醫生從裡面走出來。

所有人的視線一下膠著在醫生身上。

卻是眾生相,各懷鬼胎。

「病人搶救及時,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需要轉入重症病房觀察。」

南瓷聞言,掐進掌心的指尖鬆開,退後一步。

醫生推著邱玉珍離開后,走廊安靜得呼吸可聞。

「大哥,城西那塊地皮你真的打算讓給段建元那個老東西?」

南瓷抬頭,和南弘驍視線擦過。

她這個二叔,早年就仗著南家有錢,不學無術,被南老爺子送出國鍛煉,前兩年才被接回來。

南弘燁睨了一眼南弘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我有數,管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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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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