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氣氛很詭異。
氣氛很詭異。
似乎是被徐驟的氣場鎮住,平時聒噪的一行人格外沉默。
即使不算沉默也算非常收斂,走姿都不大搖大擺了。
游蔚原本和幾個老同學勾肩搭背往前走,林士宏卻在最旁邊依舊沖他擠眉弄眼。
游蔚只得湊近問:「你得了眼疾?」
林士宏齜牙咧嘴,朝著徐驟撇了撇嘴,又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游蔚心領神會。
徐驟一個人走在最後面確實不太合適。
於是游蔚停下來,特意與徐驟並肩,沒注意到林士宏快被氣歪了的臉。
徐驟正在看手機。
游蔚問:「咱們去哪吃?你是本地人,你比較了解。」
徐驟道:「你想吃什麼?」
游蔚:「我吃不吃都無所謂,畢竟才剛吃完午飯沒多久……」
徐驟毫不留情地揭穿:「是嗎?你中午真的吃飽了?」
游蔚咬了咬唇。
「好吧,沒有。」
徐驟把手機遞給他,給他看他方才挑選的幾家餐館。
游蔚上下划拉了幾下,最終選定了——人均消費最低的那家。
這幫餓死鬼投胎的什麼玉盤珍饈吃起來都和泡麵炸雞差不多。
這個年紀吃東西,只在乎夠不夠飽。
幾天沒有正經聊過天,游蔚將手機歸還后,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待會沒事嗎?」
徐驟回答:「沒什麼事。」
游蔚又想問他為什麼出現在校門口,但想了想又把問題咽回去了。
臉皮薄的。
不知不覺間,游蔚和徐驟竟然走在了最前頭,剩下幾人跟在後面邊看邊交頭接耳。
林士宏神情嚴肅,深深地嘆了口氣,摸著下巴看得最仔細。
「他們這校服也挺好看的。」
「廢話,那都是未來的清華北大,穿什麼不好看,那都是祖國光明的未來。」
「蔚哥和他關係好像很好。」
「畢竟是一個智商段的,應該更談的來。」
「沂風的操場可真大啊,咱學校也不知道修繕一下,每次上完體育課我都一腳石子。」
「等你能考省前一百,校長肯定都聽你的。」
「本來蔚哥可以的,但他走了……」
「蔚哥就在前面,說什麼走了?搞得怪瘮人的,你們有病是吧?」
林士宏沒加入這些話題,唐左笑話他:「不是吧,難不成是因為蔚哥把你換了,你就生悶氣了?」
林士宏打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別擋我視線,忙著呢。」
唐左震驚臉:「我開玩笑的,你不會真的……兄弟可不能這麼做啊!」
林士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仔細看看徐驟。」
唐左瞪圓了他原本眯縫成一條線的小眼睛。
「腿很長,人很精神,光看背影就知道是個帥小伙的,怎麼了?」
林士宏狠狠拍了拍他的後腦勺:「說誰彎呢?你看看自己都什麼形容詞。」
他壓低聲音:「我的意思是,你沒覺得他很熟悉嗎?」
「天底下的帥哥大抵都是相似的,你看蔚哥和這個徐驟,腿都長,臉都好看,湊在一起也賞心悅目啊!」唐左搖搖頭。
林士宏都無語了,他狠狠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你能不能正經點,沒和你開玩笑呢!待會我告訴游蔚看他不揍你。」
唐左定定地盯著。
「沒覺得。」
林士宏納了悶。
「難不成真是我認錯人了?」
唐左問:「你覺得像誰啊?」
林士宏道:「……林如晝。」
爾市不大,他們所在的清澤鎮更小,一個依山傍水的小鎮子。
鎮上出現什麼小變動,第二天就能人人知曉的程度。
林士宏、唐左、游蔚都是在那個鎮從小長大的。
只不過林士宏和游蔚小學就是同學了,而唐左則是升到了初中才與他們同班。
林士宏算是社交小能手,這鎮上每個能上街跑的小孩都能成為他的朋友。
而林如晝,是個例外。
無論是離開前還是離開后都近乎沒有交集的一個人。
在他的記憶里,林如晝是一個一個怪怪的、陰森的小孩子。
他在所有小孩子的交際圈之外,幾年前的時候,他只和游蔚玩。
可按游蔚的反應來看,他對徐驟並沒有特別的反應。甚至於還一口一個「徐驟」的叫著。
剛在校門口的時候,林士宏看到了徐驟,第一反應便是見到了林如晝。
即使並不熟悉,他鄉遇故知,他也極其激動。於是林士宏相當熱情地上去打招呼,沒想到差點被對方反手弄折了胳膊。
對方說他叫徐驟。
游蔚也說他叫徐驟。
唐左的大腦進行了一番檢索,但他對於自己的小學記憶只剩下上樹掏鳥蛋,下樹攆雞鴨了。
唯一能記住的同學,除了林士宏和游蔚以外,便是他梳著馬尾辮一臉小雀斑的女同桌,實在沒有多餘的腦容量騰給沒說過幾句話的男同學。
「不像。」唐左答,「……林如晝是誰啊?」
林士宏都懶得打他了,本來就笨成了這樣,再打連回家的路都不記得了。
「指望你有什麼用。」
「你直接問游蔚不就得了。你都說是蔚哥的童年好友,他能不記得嗎?」
林士宏酸溜溜地答:「我倒是想問。」
他抬抬下巴示意前方走著走著快黏成一個人的徐驟和游蔚。
「沒見到根本沒我單獨說話的機會嗎?」
林士宏持續碎碎念:「就連這一點也和幾年前一模一樣,怎麼可能會認錯人呢?」
——
幾人拐進了一家東北菜館。
久別重逢的損友們可是一點沒客氣,點了一桌子肉。
游蔚微笑著看他們,語氣帶威脅:「差不多得了。」
損友是不知道適可而止是為何物,甚至還打算點酒。
雖然房間里的確有滿十八歲的人士,但是未成年也不少。
徐驟不在的話,游蔚還能隨他們去。
可是他在,於是游蔚再一次乾脆利落地拒絕了。
「說吧,什麼事。」
等待上菜的間隙,游蔚問。
唐左不好意思:「哪能有什麼事,就純粹是想你了,哥。」
游蔚必不可能相信這種糖衣炮彈。
「想起了也不知道帶點禮物。」
「好吧,就是,有點小忙想讓你幫。」唐左示意林士宏接話,但林士宏此時神遊天外。
唐左另一邊的朋友接道:
「你不在,我們都沒辦法,咳,那個,下個禮拜要考試………我再掛科就過不去了。」
游蔚瞬間心領神會,但這種東西還是不要放在檯面上了。
家醜不可外揚。
「咳咳,沒別的事嗎?」
徐驟雖然不算外人,但是幫忙作弊什麼的,堂而皇之地拿在飯桌上說起,還是不太妥當。
徐驟眉頭一皺,問:「什麼考試?」
游蔚立刻轉移話題:「沒什麼,沒什麼。」然後用眼神制止其他人。
一頓飯吃得各懷心事。
林士宏實在坐不住了,他給游蔚打手勢:「和我去下廁所。」
游蔚無語:「你是小女生嗎,上廁所還得我陪。」
「我這不是沒帶紙嗎?」
「我也沒有啊!」
沉默片刻,徐驟俯身在游蔚耳邊說:「我覺得他可能是有話單獨要和你說。」
游蔚和林士宏雙雙愣住。
林士宏還是硬著頭皮站起身出去了。
游蔚問:「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啊?」
林士宏:「你要是真注意到我了,我也不至於這麼憋屈。」
「……?」
「我是說,你和這個徐驟關係這麼好嗎?」
游蔚覺得自己耳根子發熱。
「什麼意思?」
林士宏道:「你們才認識一個月?」
游蔚:「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士宏糾結撓頭:「你不覺得他,特別像林如晝嗎?」
游蔚聽到他的猜測,差點喊出來:「怎麼可能?!」他探頭看著獨自捧著一杯茶,在狼吞虎咽的一桌人之間,優雅脫俗得特別像是一副畫,一副生動形象的「出淤泥而不染」的擬人畫。
格格不入,但卻略帶壓迫感。
他的語氣也略帶懷疑了。
「……怎麼可能?」
游蔚有鑒賞美的眼睛,但對美不是很敏感。
林如晝那張記憶久遠的臉浮出來之時,他突然也被這詭異的相似給擊中了。
還有一些詭異的細節:
徐驟很了解他,不用問就知道自己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
徐驟總是主動關心自己,而自己目前還沒有見他對第二個人這樣。
但他不可能是林如晝。
在他的記憶里,林如晝是溫柔的。
沒那麼沉默,而且活潑得多。
林如晝於他而言是完全展開的,而徐驟更像是精心摺疊后的藝術品。
相似,卻又完全不同。
「這和我記憶里的林如晝差距有點大啊。」
游蔚問:「那你眼裡的是什麼樣子的?」
「就和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絲毫不差的。」林士宏陷入回憶,「冷漠的、總是一副別人都很笨的樣子,行為處事奇怪,控制欲很強……」
游蔚毫不客氣地打斷他:「都說了不是了。」
游蔚甚至懷疑他連林如晝都認錯了。
林士宏吐槽:「明明就一樣嘛,你這眼力,到底怎麼考上沂風的。」他已經盡量選好聽的詞來形容了。
游蔚反唇相譏:「那是因為我不浪費腦細胞在亂七八糟的事情上。」
「那你說,林如晝到底幹嘛去了。」林士宏思索,「怎麼我就沒聽你再提起過,你們倆之前可是好到能穿一條褲子的。」
游蔚恨恨把他拍回包廂里:「張嘴不是為了讓你說廢話的,回去吃你的吧。」
猝不及防的,他和徐驟的目光又撞在一起。
游蔚被一陣不真實感包圍著,心虛地迅速偏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