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紅披風

克拉拉知道自己在做夢

這只是一個和兩個月以來的每一天一樣平靜的夜晚，她靠在布魯斯的健壯的胸肌上，聽著他有節奏的心跳聲沉沉睡去。

唯一不同的是，她夢到了過去。不是克拉拉·懷特的過去，而是克拉拉·肯特的過去。

那是肯特家的宅子，瑪莎親手做的蘋果派還在烤箱裡面翻轉，香味順著窗戶縫隙處跑了出來。停在車庫的拖拉機輪胎上沾著泥土和青草，喬納森戴了多年的手套被放在白色的柵欄上。克拉拉朝遠處望去，她小時候最喜歡的那條紅色的毯子被瑪莎洗得乾乾淨淨，正晾在陽光之下。

克拉拉小時候最喜歡那這它跑來跑去，那時她才剛喜歡上電視上的灰幽靈，她拙劣地模仿著灰幽靈肆意飛揚的披風，想象著自己也是一個在城市中行俠仗義的英雄。她從抽煙的喬納森胳膊底下穿過，又在瑪莎的懷裡逗留。

她從高高的樹上跳下來，紅披風在空中飛舞，瑪莎和喬納森發出驚呼，他們拚命地跑到大樹下想接住淘氣的女兒。

但克拉拉飛了起來，那是她第一次飛行，地球的重力已經無法束縛她的腳步。她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雙腳，紅披風在她身後晃動著，那一刻，她差點以為自己就是一名英雄。

她越飛越高，肯特家在她眼前變得越來越小，直到變成一個點。克拉拉已經記不清自己當時的心情了，但她一直記得她飛到天空中看到的那幅場景，那是多麼的美麗，也是多麼的渺小。她的心在不斷得膨脹，她想飛的再高些，再遠些，她想飛到地球之外。

但是瑪莎哭了，焦急的母親望著一飛不復回的女兒，她怎麼可能知道克拉拉現在飛到了哪裡呢。瑪莎在喬納森懷裡絕望地哭著，嘴裡祈求著女兒的平安。

克拉拉往母親的懷裡衝去，任由失而復還的母親抱住她，不善言辭的父親則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額頭。

小小的克拉拉緊緊地環住他們的脖子，看著那條在空中離去的紅披風在落入了大地的懷抱。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克拉拉收回自己的目光。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夢想著成為灰幽靈的小女孩，瑪莎烏黑的頭髮也在歲月的摧殘下變得花白，喬納森則安靜地躺在了他最喜歡的玉米地旁，再也不會用他那隻粗糙的大手撫摸她的額頭。

克拉拉走到喬納森的墓前，她注視著她的父親被颶風捲起后扭曲的遺骸。喬納森飛的太遠了，克拉拉趁著夜色從堪薩斯的各個角落找回了她的父親的全部身體，她踉蹌地從天上落下來，就像她從來沒有飛過似的。

早已知道結果的瑪莎抱住了她的女兒，任由女兒在她的懷抱里哭泣著道歉。

克拉拉向玉米地的深處走去，金黃的玉米掛在綠色的枝幹上，她扒開那些遮擋視線的玉米，看到了在中心佇立著的稻草人。

稻草人穿著喬納森那件藍色的舊風衣，低垂著腦袋盯著地面倒著的秸稈，它的手被後面木質的十字架吊了起來，像是被綁在十字架上受刑的人偶。

「哈！克拉拉·肯特！」一個聲音用詠唱調拖長她的名字，「夢遊仙境的愛麗絲來了。」

克拉拉深吸一口氣，抿著唇看著那個不遠處的身影說：「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