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關於沙雕網友是我上司這件事

廿漾/文

在不少互聯網公司中，現今996的工作制度基本上都是常態。

盛延也不例外。

因此，每周一天的休息日就顯得彌足珍貴。

當在群里問起大家這周日有沒有什麼安排的時候，有人說要回一趟父母家，有的人說約了朋友逛街，還有的人說要去醫院看牙。

各種各樣的活動都有。

雖然大家在這天多多少少都有點事要去做，但有細心的人發現，其實每個人都還是有一段集中在晚上的空閑時間的。

於是，聚餐的時間點最後便定在了晚上。

這群人後來就著去哪裡吃什麼討論了半天。

更有人熱情地在群里分享起了自己收藏好久的幾家在網上評分較高的聚餐地點。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在群里商量了半天，最後少數服從多數，定下了一家在中心街那塊的烤肉店。

阮頌亭這兩天都在忙著搬家。

因為原來的住處離目前的工作單位有點遠，阮頌亭也不想一天到晚地兩頭跑，便乾脆出去租了一間公寓。

他對自己現在的新住所還算滿意。

出了小區再步行兩三分鐘便是公交站，往地下通道再走個一兩分鐘便是地鐵站。

交通是真的很便利。

阮頌亭有算過，從目前的住所到新單位大概只要十來分鐘。

還不錯。

因為翌日還要上班，阮頌亭這天收拾好屋子后便沒同往常那般開車回去，反倒是直接在新住所住下了。

把室內的最後一袋垃圾丟進小區的垃圾桶，阮頌亭回屋後有點心累地癱在客廳的沙發上眯了會。

哪知眯著眯著，就那麼睡了過去。

他這覺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個多點。

等阮頌亭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沉了下去了。

阮頌亭低著頭摸了下有點發酸的后脖頸，餘光忽而瞥見落在一旁落地窗上的那忽隱忽現的幾道有些惹眼的光斑。

他下意識地順著窗往外看去，卻被忽然探進眼底的光源刺得眯起了眼。

他在遠方一片漸趨暗淡的天幕處，碰巧看見了即將消失在這片城市裡的最後半邊的落日——

有點像是顆被煎得焦黃又恰到好處的流心荷包蛋。

阮頌亭有點餓了。

廚房的冰箱暫時還沒添食材，雖說有必要的話可以點個生鮮外賣，但是經過這近乎一天的收拾下來，阮頌亭早已經喪失了今晚親自下廚的慾望。

所以，他選擇點外賣。

摁亮手機屏幕的那一刻，阮頌亭在通知欄處看到了十幾條來自安璐璐的消息。

他點開一看，發現那姑娘連著給她發了數張烤肉的圖片和視頻。

不僅如此，為了緩解他看得到卻吃不到的焦慮，人還給他提供了十分人性化又暖心的互聯網自助代吃服務——

【嘿嘿，我在吃烤肉！[視頻/]】

【或許你也想來一口嗎[圖片/]】

【有什麼想吃的嗎？】

【想吃什麼大膽說，我可以免費幫你代吃！】

【有沒有覺得很感動[視頻/]】

【兄弟出門在外瀟洒都不帶忘記你的！】

【……】

【感動，感動死了。】

【但倒也不必這麼貼心？】

開屏就遭到了美食暴擊的阮頌亭這才想起來這姑娘今晚好像是去部門聚餐了來著。

尚處在飢餓之中阮頌亭雖然嘴上抗拒著看到這些視頻和圖片，但還是手賤地逐一點開了。

也是點開后，阮頌亭才發現：在安璐璐發來的那些視頻里，幾乎全是各種品類的肉在網格架上被烤得滋滋冒油的畫面。

看著視頻里那泛濫的油光，還有照片中那些在撒上調味料后變得格外誘人的烤肉，阮頌亭很沒骨氣地迅速切屏點了個小燒烤。

阮頌亭的這單外賣莫約半個小時后才送到了家門口。

臨吃前，他還拍了幾張照片，留著「以德報德」。

只是發之前，他總感覺照出的相差點勾人的意思，便又倔強地加了一個美食濾鏡。

【你也來一口嗎[圖片/]】

【兄弟不僅知恩圖報，還請你先吃。】

他這條消息發出去后，對方的下一條消息隔了好久才傳過來。

阮頌亭猜她這會大概是忙著和同事聊天吃飯吧。

實際上確實如阮頌亭預想的如此。

安璐璐也是同人閑聊起時才發現，這會坐在自己邊上的那位溫堇前輩居然還是自己同校同專業的學長。

就著這層關係，兩人往後聊了不少關於學校和老師的事。

他向安璐璐提及了他在校時幾個專業課老師的名諱，並問安璐璐有沒有上過他們的課。

安璐璐一一答了。

也是在知道安璐璐過陣子要準備畢業答辯后，溫堇還問起了她的論文指導老師是誰，結果發現兩人的指導老師也是同一人。

就著彼此之間超高的教師重合度，溫堇一時饒有興緻地同安璐璐講起了幾個老師早些年的一點趣事。

安璐璐原本還有點拘謹地聽著，後來在溫堇的帶動下，話匣子也慢慢打開了。

一來二去，等安璐璐再看溫堇，只覺他親切了不少。

等兩人聊得盡興了，安璐璐這才抽空摸了下手機，發現t兄的新消息不知是什麼時候又發了過來。

那人在分享完自己今天的晚飯後，正向她顯擺自己方才從別人朋友圈裡偷來的一張表情包。

那是一張頭上戴著粉色小發卡，臉上打著小腮紅，但是面上卻是一臉委屈巴巴模樣的綠茶小貓的表情包。

雖然這圖確實是很可愛啦，但正義使者安璐璐永遠不會缺席。

她一邊火速存了圖，一邊一臉正經地指責起某個朋友圈小偷——

【你居然連別人朋友圈的配圖你都偷！】

【你好不要臉啊t兄！】

正義正嚴詞地聲討著呢，下一秒，安璐璐卻被對方發來的消息給整破防了。

【[委屈巴巴jpg]】

【你罵我！】

【有本事你別存！】

「……」

可惡。

被發現了。

但是安璐璐怎麼可能會承認這種事情呢！

【污衊，絕對是污衊！】

【我怎麼可能存這種茶里茶氣的表情包呢！】

她說著說著，但還是沒忍住地用上了新到手的表情包。

【[委屈巴巴jpg]】

【】

回復她的是來自t兄的三個問號。

透過那幾個問號，安璐璐近乎能毫無障礙地感受到t兄此刻的無語。

她沒忍住笑出了聲。

也是這時，安璐璐聽邊上的陳姐忽然cue她：「璐璐在和誰聊天啊，怎麼笑得那麼開心？」

溫堇跟著調侃了她一句：「男朋友？」

安璐璐呆了一下，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等緩過神來后，她不好意思地連連擺手：「不是男朋友，就是一聊得挺好的網友。」

「哦～」陳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而後八卦地碰了下她的手肘，「那璐璐現在是還單身嗎？」

「啊？」安璐璐也不知道話題怎麼就這麼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她傻乎乎地點了下頭。

緊接著，就聽陳姐忽然在那吆喝了起來：「你們可都聽到了哈，我們璐璐現在暫時還沒有男朋友噢，在場單身的小青年誰要是有想法那就加油噢！」

安璐璐被陳姐這話瞬間鬧了個大紅臉。

溫堇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便小聲和她說：「你別管陳姐，每次我們部門來新人了她都愛說這些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安璐璐點了點頭。

後來不知是誰又扯了個話題，眾人的視線才慢慢地從安璐璐身上移開了。

脫離眾人的注視后，安璐璐這才如釋重負般的鬆了口氣，她繼續給t兄發消息：

【救命……】

【尷尬死我了！】

【我剛不是在和你聊天嗎？】

【嗯怎麼了】

【然後我同事問我，在和誰聊得那麼開心呢，男朋友嗎？】

【啊……】

【那你怎麼說？】

【我說不是，是網友。】

【哎呀真的是……】

【他怎麼能污衊我們之間神聖又偉大的友誼呢！】

阮頌亭看到安璐璐的這條消息后，有些無奈地笑了下。

他整個背靠在沙發上，垂眸有點蔫地咬了口烤串，神色暗淡不明。

好嘛。

神聖又偉大的友誼。

如果可以，阮頌亭其實也並不想和安璐璐繼續保持這樣感天動地的友情。

他才不是聖人。

他也會有私心的。

更何況……

他才沒那麼無聊呢。

無聊到會與一個自己沒有半分好感的女生一來一往的聊個五年。

先前在國外，因為距離問題，阮頌亭不敢想，也沒想過要耽誤人家女孩子尚好的青春和自己談個跨國戀。

不過，雖然他現在人是回來了，可在至今為止的聊天中，阮頌亭總覺得安璐璐對他好像真的沒存那一方面的想法。

就算他們幾乎每天都會聊天，還會同彼此分享許多的生活瑣事，但所有的聊天記錄幾乎與「曖昧」兩字都毫不相關。

阮頌亭有時候也會想，她喊他那麼多句哥，不會是真的把他當成哥哥看了吧

又或許，連「哥哥」都談不上，人家真的只是把他當成了關係不錯的普通網友看待了吧。

阮頌亭有點失落地想。

她明知道他早已回了國，也明知道自己現在同她正處在一個城市，還知道自己最近這段日子真的很清閑，可卻遲遲沒見人和他說一句：「哥，你是不是很久沒回安旬了，要不要我帶你逛一逛」

但其實阮頌亭也知道，自己和安璐璐之所以能聊到現在，主要是因為他們之間雖然看似熟稔，但其實一直隔著一條清晰分明的界線。

那是一條分割虛擬網路與現實的戒備線。

這幾年間，他們既互不越界，也互不干涉。

但，他要是忽然越界了呢？

會發生什麼呢？

阮頌亭開了罐氣泡水，有點惆悵地看了眼至今還躺在自己郵箱里的，那封來自盛延的offer。

安璐璐到後面大概又是在忙了。

給她發的消息一時半會也沒人回。

阮頌亭借著這點間隙，暗自多情善感地翻起了他倆先前的聊天記錄。

阮頌亭在這五年間斷斷續續地也換過一兩次手機，早年間的一些消息早就丟了。

不過後三年他倒是學會了存消息備份，以備不時之需。

他按日期回望起了這三年間自己和安璐璐的消息記錄，一連下來，基本都是通篇的黑色日期。

直到翻到三年前十月的日曆，阮頌亭發現其中有個日期是用淺灰色標記的。

那點灰色在一片的黑色中顯得格外的突出。

阮頌亭疑惑地點開看了一眼，才發現灰色是因為他倆這天沒有相互發消息。

他後來就著這點的消息記錄又往前扒拉了一番，忽然看到在十月初的時候，安璐璐曾同他提起今天學校有人和她表白，但是自己沒接受的事。

他當時還跟看熱鬧似的打趣她：

【是看不上人家嗎】

本只是無意間的一句玩笑話，阮頌亭也沒想到安璐璐會認認真真地同他就這個問題深入探討了起來。

【也不是看不看得上的問題吧……畢竟我也沒覺得我有多好啊。】

【就是……】

【可能是，感覺不太對】

【雖然他長得也還行吧，但是就是感覺好像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

【啊？】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emmm你突然這麼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讓我想想。】

【可能是有點喜歡高嶺之花的那種感覺】

【就，感覺要是能把那樣的人變成自己的男朋友的話，應該會很有成就感(】

【對別人都冷冰冰的但是溫柔只給你一個人什麼的……想想都覺得好可愛啊qwq】

【欸，不過想來也是，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看得上我呢！】

她的語言其實很矛盾又很混亂，但阮頌亭還是能一眼看出藏在這些言語里的少女心事。

時隔多年再次回顧安璐璐的這番話，阮頌亭如今只感到有點無力。

他心說現在的小女生為什麼會喜歡這種調調的

這種高冷的裝逼男到底有什麼好喜歡的啊

嗯……

等等。

像是想到什麼，阮頌亭忽然想到給自己高中那會的老同桌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阮頌亭幾乎是直入主題：「喂，佑哥，我記得你高中畢業那會是不是和我說過，剛認識我的時候感覺我是個很高冷的人」

對方奇怪地應了聲：「好像是吧」

「不過這都過去多久的事了你怎麼還記得……」對方說著說著驀然詭異地沉默了下，而後有點不可置信地問他，「你突然給我打這通電話不會就是為了問我這麼個無聊的問題吧？」

「……這都被你發現了。」阮頌亭啞然。

往後又隨意寒暄了幾句，兩人才掛了電話。

得到老同學的肯定答案后，阮頌亭莫名猶豫地抿了下唇。

嗯……

雖然，但是……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也有點轉型的可能性

若是自己暫且拋開t兄的身份，到時候以一個她喜歡的人設出現在她面前呢？

又會發生什麼呢

就……

既然網戀行不通，不如大膽搏一搏

阮頌亭有些心虛地這麼給自己打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