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都說擺脫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阮頌亭雖然沒有實踐過,可他的腦子在這一刻渾然只有一個念頭。

他難得沒站在安璐璐的角度同人感同身受。

相反的，他還有些不太道德地想——

既然安璐璐和她喜歡的人已經沒有結果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有點了趁虛而入的機會？

所以那話剛一脫口，阮頌亭便有點緊張地咬了下舌根。

但是對面那人並沒有於第一時間回答他。

以至於阮頌亭一時半會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有沒有察覺到自己話里的歧義。

寂然的時間總是格外地難挨。

阮頌亭一面不安地等著,一面奇怪地發覺自己的呼吸似乎都於同一時間沉重了幾分。

不僅如此,他覺察到自己的聽覺,也在這一刻毫無徵兆地放大了些。

在周遭的一片寂靜之中，阮頌亭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這會還在自己胸腔劇烈跳動的那顆心臟。

也能很清楚地聽見從電話另一頭傳來的那點動靜。

他聽到安璐璐那邊忽然傳來點磕磕碰碰的聲音,接著便是一道水流撞壁的音響。

阮頌亭猜想她大概是在往杯子里倒水。

伴著點細微的吞咽聲,阮頌亭難挨著等了好一會才聽到對面那人開口了。

就聽安璐璐斬釘截鐵道：「換！那必須換！」

她回應得坦然極了。

像是還尚未發覺阮頌亭心裡打的那點小九九。

不可否置的是,阮頌亭的心也因為安璐璐這話，驀然蠢蠢欲動了起來。

只是他才提起點勇氣,卻又突然想到了安璐璐方才話里的那個「她」。

說起來……

性取向這事，是不是沒那麼容易改變來著？

阮頌亭在意識到這點后徒然又噤了聲。

原本即將脫口而出的那句「那你看我怎麼樣」又被他給半道咽了回去。

雖是隔著根網線在交流,可安璐璐還是注意到了阮頌亭這點欲言又止的小動靜。

「哥,你是想和我說什麼嘛？」她疑惑道。

想著既然已經被人發現點端倪了，阮頌亭心一橫，也就直接問出口了。

只是怕安璐璐會對他的提議感到抗拒，因此阮頌亭的說辭一時委婉極了。

他扭捏道：「或許……」

「你還可以嘗試著換一種性別喜歡？」

「啊……？」

安璐璐被T兄這突如其來的問話給噎了噎。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給自己提這麼個詭異的意見，但她還是哭笑不得地為自己辯解道。

「可是哥，我對同性戀實在是沒什麼興趣啊。」

她話音一落下，安璐璐就聽對面那人的音調莫名抬高了些：「你說你不是同性戀？！」

男人的話裡帶點詫異的,安璐璐從中甚至還能聽出幾分不可置信的味道。

T兄的這番反應讓安璐璐寡然著沉默了會。

她不禁開始托著下巴深思：自己現在在T兄眼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形象。

以至於對方居然會這麼堅信不疑地認為自己是個同性戀呢？

是因為她經常會與T兄分享自己在各大平大關注的美女博主嗎？

又或是因為自己曾因那些氣人的渣男熱搜而向T兄展示過的自己厭男的一面？

思索一番無果后，安璐璐終是試探性地問了：「那你又為什麼覺得我會是呢？」

哪料T兄對她的這話也感到了點驚異,只是出口時，話里又染上點顯而易見的委屈。

「明明是你自己發消息和我說的啊！」

「你剛才不是還跟我說你喜歡『她』嗎！」

「？」

她剛都說什麼了她……

聽見T兄這話后，安璐璐遲疑地翻起了自己同T兄過往的消息記錄。

她往上沒翻幾下,便赫然在兩人的聊天頁面處看到了自己十分鐘前發給對方的那兩句傷痛青春文學——

畢竟也只是我單方面喜歡她而已。

可是我今天才知道，她原來有喜歡的人了。

卑微且痴情的暗戀人設一下立住了。

那些話才發出去的時候安璐璐還沒多大的感覺，可這會回看時，安璐璐看著自己那點矯情至極的發言，後知後覺地感到了點腳趾扣地的尷尬。

她只能頗為無奈地同人解釋道：「我當時心裡不高興，所以懶得改錯別字不行嘛！」

不過也是被T兄這麼一打岔，安璐璐暫且也把有關阮頌亭的那檔子事給撇到了一邊，反而開始很認真地跟人澄清起自己的性取向。

她笑罵道：「哥，我現在懷疑你是不是存心來找茬的哦？」

「我平時跟你聊天打錯字，『他』『她』『它』混用的時候都沒見你這麼較真啊？」

「不是我說，我倆都那麼多年的交情了，你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都還不清楚我的性取向哦？」

安璐璐這邊正懟他呢，就聽對面那人莫名其妙地傻笑了幾聲，隨後立馬低頭和她說了句「抱歉」。

男人的笑音短促地出現了一瞬，但裹在其中的那點歡愉還是讓安璐璐捕捉到了。

安璐璐啞然一瞬，她不解：「哥，我現在可是很嚴肅地在聲討你哦，你笑什麼啊？」

「抱歉抱歉！」

那頭的男人沒解釋原因，卻仍舊攜著點笑腔地同她道歉。

搞得安璐璐莫名也有點想跟著對方笑。

雖然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安璐璐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這個話題很快就被一筆帶過了。

或許是為了照顧她的情緒，T兄後來主動又撿了些輕鬆的趣事同安璐璐說起。

兩人東聊西扯地嘮了起了些別的。

漸漸的，安璐璐原本稍顯低落的情緒也在這期間徹底恢復了正常。

她和T兄的這通電話粥到最後煲了將近一個小時。

覺察到時間不早了，和T兄互道了句晚安后，安璐璐本就準備掛電話了。

但卻聽T兄突然喊住了她。

他似乎是有點著急，連帶著喊她的那句語調都有些急促了。

「安安——」

「嗯？」安璐璐疑惑地回應。

「你之前不是和我說，你決定要換個人喜歡了嗎？」

T兄說這話時的語氣正經極了，以至於安璐璐也不由跟著正色了幾分。

雖說那是她先前有點賭氣般的豪言壯語吧……

但安璐璐確實還記得自己說過這話，便也就順著應了聲。

緊接著，她就聽電話那頭的男人窮追不捨地問她：「那你現在有人選了嗎？」

「啊？」

安璐璐微愣。

她的手因為思考的行為下意識地扣起了下椅子的一角，一個微妙的念頭躍然浮現在安璐璐的腦海。

她彎了下眉梢，不覺調笑道：「欸哥，你該不會是想給我介紹對象吧？」

那人似是被她哽了下，忽然咳出了聲。

「……你要這麼理解的話好像也沒錯？」

安璐璐聞言有點感動。

她沒想到T兄居然會這麼關心自己的感情問題！

但安璐璐還是禮貌地謝絕了。

繼而就聽T兄輕哼了聲，似是有些幽怨地問她：「是還忘不了他嗎？」

T兄話里的那個他是誰，他倆彼此都心知肚明。

安璐璐細想了下，也還是如實道：「可能也有一方面這個原因吧？畢竟我也不是金魚啊，有些事說忘就能忘。」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最近真的挺忙的吧？」

「下個月就要畢業答辯了，再加上這邊實習的工作也挺忙的。」

「所以……哥，我對這種事暫時也提不起太大的興趣。」

話到這，安璐璐像是想起了什麼，忽地又把矛頭對準了T兄。

她故作驚奇地調侃著：「不過哥，你自己明明都還單著欸？」

「你都不急我急什麼？」

突然被cue的阮頌亭：……？

誰說他不急的！

他急！

急死了！

可單他急又有什麼用呢！

誰讓某個人現在對談戀愛這事居然一點想法都沒有呢！

或許是因為睡前喝了點酒助眠的緣故吧，昨晚跟T兄掛了電話沒多久，安璐璐就感到了陣陣的困意。

大抵是昨晚睡得不錯，翌日早上起來的安璐璐只覺自己神清氣爽的。

就是早上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自己兩眼的眼皮略顯浮腫。

不過不湊近看的話近乎發覺不太出來。

雖然只是腫了一點點，但安璐璐後來洗臉的時候還是拿熱毛巾熱敷了一會。

也是在這期間，安璐璐的手機震了下。

是T兄的消息。

上午8：15

早啊！

今天心情怎麼樣？

安璐璐看著屏幕上T兄那關切的問話，不覺翹了下嘴角，心說T兄這「售後服務」還挺周全的？

但安璐璐不得不承認，這種被人記掛著的感覺真的很好。

於是她答:

還不錯！

等安璐璐洗漱完畢、穿戴整齊，無聲中又將近八點半了。

她又得去趕地鐵了。

但好在安璐璐現今的住處在將近地鐵終點站的位置，所以她每天早上出發時，不出意外都能在地鐵上順利地找著一處空位坐下。

早間乘地鐵的這段空閑時間總是有些無聊的，安璐璐很喜歡拿它來玩幾把益智小遊戲，諸如像消消樂這種。

眼下，安璐璐低著頭專註地玩了十來分鐘。

一連通過了數關后，安璐璐忽覺自己的頸部有點酸。

安璐璐不禁抬頭轉了下了脖子。

耳邊是一道到站的廣播通報。

列車即將到達中心大道站，請小心列車與站台之間的空隙。

中心大道站為換乘車站，換乘4號線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

整列地鐵緊跟著這陣廣播突然在前方的站點停了一下，隨後伴著陣氣音，四面的車門大開。

原本坐在安璐璐邊上的路人見狀急忙帶好自己的隨時物品，混在進出的人群里下了車。

安璐璐抬手錘了錘自己酸脹的後頸，餘光倏然瞥見自己前邊那扇敞開的車門處進來了抹深藍色的身影。

安璐璐起初只覺得這人身上的那件衛衣款式有點眼熟，便多留意了那人一會。

就見那人的身形高挑，身影清雋挺拔，此刻正側對著她。

那人上車后便往車廂深處走了幾步。

這會車還沒開，他穩步在車內走著。

他的眼神在車廂內張望了一圈，然後落在了安璐璐邊上剛騰出不久的那個空位上。

男人腳下的步子未停，視線卻突地微偏，最後驀然和安璐璐打量的眼神撞到了一塊去。

那人在見到安璐璐后不覺微怔了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朝著她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

安璐璐在看清這人的臉時也是渾然一愣。

她沒想到自己這會會在地鐵上碰見阮頌亭。

不過安璐璐也算是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這人的衣服眼熟了。

因為她前天還在那家便民超市見這人穿過。

安璐璐的腦子裡在這一刻閃過很多念頭。

她下意識地留意了下當前這站的站名，在記起兩人上次在這周邊偶遇的那事後，安璐璐大概能確認阮頌亭現今住在這附近了。

說來也怪。

今日再見阮頌亭時，安璐璐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放下了還是什麼，她整個人並沒有感到一星半點兒的興奮。

相反的，她只感到了點僵硬和不自在。

兩人對視的那一瞬，安璐璐心下也有過一閃而過的彆扭和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見那人在自己邊上坐下了，安璐璐聽到自己主動朝人問候了句：「這麼巧啊，學長。」

只是語氣稍顯平淡，全然不見自己昨日與那人交談時的那般熱情。

安璐璐知道對方的話本來就少，自己要是不主動搭話，他倆除了那點寒磣的寒暄，幾乎也沒什麼可聊的。

她昨天話多完全是因為心存了點想親近對方的念頭。

可現在嘛……

安璐璐緘默著坐在一旁繼續玩著她的手機，不冷不淡的問候過後，沒再主動同對方找起任何話題。

畢竟設身處地地想一下：

任哪個女孩子，大概都不樂意看到自己的對象同別的異性愉快交談的畫面吧？

也是後來在半途同T兄聊天時，安璐璐無意間看到了還靜靜躺在自己歷史聊天欄中游的、那個阮頌亭的聊天小窗。

彼此的最新消息都還是系統默認的那句我們已經是好友啦，快一起聊天吧！

安璐璐安靜地盯了那人的頭像數秒后，終是稍稍動了下手指，長按選中了刪除該聊天的選項。

下一秒，對方便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聊天頁面內。

安璐璐在心裡暗自跟人道了聲別。

宛若是在與過去的自己告別。

只是安璐璐沒注意到是：

在她之後專心玩遊戲的那會，邊上那人冷不丁地總會往她那邊偷瞟幾眼。

那人的手機屏幕上還安然躺著兩人方才的對話——

今早我在地鐵上遇見我初戀啦！

但是我冷漠極了，全程都沒怎麼搭理他的！

嘿嘿！

哥你快誇我！

我是不是好棒！

牛牛牛！

那傢伙算什麼東西！

也配讓你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