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關於沙雕網友是我上司這件事

廿漾/文

安旬今年的春天來得格外的早，以至於安璐璐都不知道他們手游部樓外周遭的那片迎春是什麼時候開的。

安璐璐也是偶然在窗口打印文件時才發現外面那片淡黃的花簇的，這邊的空氣里攙著的都是淡淡的清香。

今天是安璐璐在盛廷遊戲公司實習的第五天。

而身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實習生，安璐璐近期接觸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些雜活。

諸如校對文案、整理文件、給策劃部的各位前輩在公司充當傳話筒或是打雜助手之類的瑣事。

雖然至今為止沒怎麼正兒八經地接觸到過自己的本職工作，但大抵是因為新入職時的激情還在，所以安璐璐這些天來對付這些工作的態度倒也還算認真。

這天上午十一點左右，正在打印機旁打印文件的安璐璐忽覺口袋裏的手機一連震動了好幾下。

這頻繁的消息通知顯然不會是垃圾短訊。

安璐璐疑惑了一瞬，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掛在辦公室中央最顯眼地方的那塊電子時鐘——

上午11：05。

快到飯點了。

不過這個點又有誰會找自己呢？

t兄常年在國外，這個點估摸著還在睡覺。

自己的朋友們這陣子也忙着四處實習，通常只有晚上才會有空和自己吐槽起他們的傻逼同事和上司。

至於自己的父母，安璐璐通常只有周末才會和他們視頻聊幾句，平日的交際也並不多……

安璐璐被勾得有點心癢的，後來趁著打印機持續工作的間隙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也是開屏解鎖后，安璐璐意外在微信的待讀消息欄那看到了來自t兄的六七條消息。

t兄是安璐璐高三那會在網上衝浪時誤打誤撞結識的網友。

仔細盤算下來的話，兩人從初識到現在也已經快滿五年了。

只是這五年間，安璐璐和t兄一直只是保持着純粹的網上聯繫，除非對方主動提及，不然相互之間很少會談及有關自己的個人信息。

至今為止，安璐璐也不過知道對方比自己大兩歲；知道t兄同她一樣也是安旬人；還知道t兄的一點習慣和愛好而已。

其他的，一概不知。

但也正是因為彼此心照不宣地不越界，安璐璐才能無所顧忌地藉著互聯網的那層隔膜，和人暢所欲言。

兩人雖沒見過面，但多年的交集讓安璐璐早已發自真心地把t兄當成朋友一樣看待。

11:03

【早啊！】

【我和你說我剛看到一條新聞推送，笑死我了簡直！】

【五旬老太為重回年輕擁有靚麗黑髮竟於美容院揮霍數萬，而黑髮密碼竟是拔掉根生白髮！】

【＃視頻鏈接】

【我要笑死了真的！那個美容院到底是怎麼想出這麼天才的辦法的！】

安璐璐大致掃了眼t兄的消息，目光在那條長句上停頓了數秒，終是耐不住好奇地點開了視頻鏈接。

那是一段新聞採訪。

有個愛美的老太雖年過半百，但還是經常跑去美容院保養。

上個月美容院忽悠老太說他們出了個新套餐，只要一個療程就可以讓你重新獲得秀麗的黑髮。

半頭白髮的老太一下心動了。她本就是愛美之人，只可惜年紀上來后，就算自己保養得再好，也還是避免不了白髮的增生。

而美容院的黑髮效果確實如他們所說的，只需要一個療程就能見效。

老太在採訪里和記者哭訴說：「他們的黑髮秘方就是給我的白頭髮拔了，我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他們給我拔得我頭皮都痛死了！」

當記者問她你後悔嗎，老太甩手怒罵道：「後悔，怎麼不後悔！我都後悔死了！一個療程就要一萬五！他們就是覺得我老了拿我當傻子！」

安璐璐看着視頻里滿臉委屈的老太，又聽着這離譜的治療方案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但好在辦公室里的其他人此時都還沉心於各自手頭的工作，她的這點聲響倒是沒引起誰的注意。

安璐璐後來和t兄就著這事又吐槽了幾句美容院的黑心。

話題兜兜轉轉繞了一圈后，她才想起來問t兄：

【你今天怎麼醒這麼早？】

【怎麼？】

【夜不能寐嗎？】

對方回得很快——

【沒呢！】

【最近在倒時差，過陣子打算回國了。】

安璐璐愣了下，她很快抓住了其中的重點。

【！】

【我靠你要回國了？！】

【嗯哼。】

【這麼驚訝幹嘛】

【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嗎，等我讀完研我肯定是要回國的啊，畢竟還有大把的家產等着我回去繼承呢。】

【哎，或許這就是有錢人的煩惱吧。】

【[攤手/]】

【？】

安璐璐有點嫌棄地瞅著t兄後來發來的這幾句，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發現字裏行間無一不隱現著「裝杯」二字。

不過安璐璐倒沒覺得t兄在忽悠她。

畢竟安璐璐剛認識t兄那會，那傢伙就已經出國留學了。

既然有本事出國，那家境大多是不差的，不然一年數十萬的開銷，普通家庭估摸著也難以承受。

更何況t兄在外一待就是五年。

這五年間，安璐璐曾聽t兄數次和她吐槽起自己身處異鄉感到的各種不便，還時常聽到t兄和她哭訴說自己好想回國。

而如今，這傢伙所盼的終於實現了。

安璐璐一邊為他將重歸故里感到高興，一邊又沒忍住懟他：

【又裝起來了是吧？】

她剛回完這句，就聽邊上的打印機「嘀」了一聲，處在工作狀態的紅燈也跟着滅了。

安璐璐這才停止了自己的摸魚。

畢竟她現在還沒下班呢。

安璐璐把手機揣回口袋后便開始認真地把這些新鮮出爐的紙張分類裝訂成冊。

這幾天帶安璐璐的是個文案策劃處的姐姐，她目前所做的便是那位姐姐方才拜託給她的事：把這些資料打印出來整理好後送到主策那邊。

而安璐璐方才打印的這些文件是今天他們策劃部剛趕出來的，關於《江湖亂步》手游後天更新的一些新活動和劇情。

交代任務的時候，那位姐姐還不忘溫聲提醒安璐璐：交完文件就出來，不要在裏邊逗留太久。

安璐璐以為是她接下來還有任務要佈置給自己，便連忙應下了。

安璐璐目前所在的策劃部的主策叫江城海。

她對這人的印象不太深，還初步地停留在自己初入部門他帶自己在他辦公室簽合同那會。

男人笑容滿面的，看上去親和力十足，儼然一副好上級的模樣。

不過這幾天安璐璐倒是沒和他有過什麼往來了。

安璐璐抱着文件禮貌性地敲了敲江城海辦公室的門，過幾秒后聽到從裏面悶聲傳來的一聲「進」。

裏頭那人原本還在埋頭敲著鍵盤，但在看到安璐璐進來后，忽然朝她露出了一個溫溫和和的笑。

他暫且擱下手頭的事，叫起她來自來熟又親昵：「是璐璐啊，這幾天適應得怎麼樣？」

「挺好的，部門的前輩們都挺照顧我的。」安璐璐規規矩矩地回。

她見江城海這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暗自琢磨着他們主策人似乎真的不錯，對他們實習生的事還挺上心的。

注意到江城海看向自己手裏的文件，安璐璐解釋道：「陳姐讓我送過來的，是關於後天遊戲更新的一些策劃方案……」

陳姐，便是先前提到的那位姐姐。

安璐璐說着，作勢便就要把文件往江城海辦公桌上的空地上放。

只是在安璐璐放文件的途中，她看到江城海突然朝她伸出了手。

安璐璐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了對方的意思，或許是現在就想過目吧。

於是被安璐璐拿着的文件在空中兜轉了一圈，最後又改了路徑。

安璐璐捏著文件夾上半部分的一角把東西遞給江城海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男人在接過文件時，並沒有第一時間從底部拿住。

相反，男人的手一路向上，似是不經意地碰到她的。

安璐璐敏感地感覺到自己的手背在那一刻被一點帶着些薄繭的手指磨了下。

手上傳來的異樣感讓安璐璐如觸電般地猛然鬆了手。

對方大抵也是沒料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一時間也沒來得及接住文件。

接着就聽「啪」的一陣聲響，那本夾着數份資料的文件夾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事發得突然，安璐璐緩過勁來后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可能有點大了，她尷尬地摸了下鼻子，一本正經地鬼扯道：「抱歉，我以為您拿穩了。」

好在江城海也沒太在意這點小插曲，他笑着說了句「不要緊」后，便揮手示意安璐璐把文件撿起來。

男人的嘴角依舊掛着和氣的笑，只是在安璐璐看來，那笑似乎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那文件就掉在江城海辦公桌的外側。

安璐璐彎腰去撿的時候，餘光瞥見江城海突然從他隔空的辦公桌底下探了一隻腳出來。

那隻擦得鋥亮的皮鞋在她的注視下慢慢地朝她的方向靠來。

這陣子的天氣漸漸回暖，安璐璐看今天天氣不錯，早上出門的時候便難得穿了回小裙子，那裙子是條過膝的格子裙。

因為怕冷，安璐璐還在裏頭穿了條薄款的光腿神器。

也不知怎的，安璐璐在回想起方才那點令人毛骨悚然的觸感后，她腦內突然閃過「職場性騷擾」一詞。

緊接着，一個有點駭人的猜測出現在了安璐璐的腦內——

他……

不會是想蹭自己的腿吧？

這個想法一經產生，就讓安璐璐不寒而慄。

她後來趁著撿完文件起身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往一旁挪了幾步。

安璐璐心跳如雷的，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不是腦補過度，有什麼被害妄想症。

她佯裝鎮定地把文件放回江城海的桌上后，匆匆拋下一句「沒事的話我就不打擾您了」便走了。

安璐璐回去后，沒多久便到了下班的時間點。

公司有配食堂，因為免費供應再加上伙食還不錯，所以有不少員工會選擇留在這裏吃飯。

安璐璐中午是跟着陳姐一塊來的食堂。

兩人打好飯後，找了一塊沒什麼人的小角落坐下。

剛落座沒多久，坐在安璐璐對面的陳姐忽然敲了下她餐盤的一角，而後小聲靠上前問她：「去的時候江城海沒難為你吧？」

為難是指……？

安璐璐乖巧地點了點頭，直覺告訴她陳姐的話裏有話。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在辦公室里應急的第六感，可能是正確的

安璐璐試着從陳姐嘴裏套話，她佯裝不明所以地問：「姐，你為什麼這麼問啊？」

「江……主策看上去不是挺親和一個人嗎？」

陳姐眼裏有過一閃而過的厭惡。

「他裝的。」

「這幾天有點忙，倒是忘記和你說這事了，以後你幹什麼最好都離江城海遠點，他就是個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渣，不然他老婆也不至於會和他鬧離婚。」

「啊？」

陳姐的這番話讓安璐璐詫異地張大了嘴。

她實在是沒想到，自己入職的第五天居然就能聽到這麼一個驚天大瓜。

也是在和陳姐後續的聊天中，安璐璐了解到了關於這事的更多內幕：

江城海前幾年和妻子離婚了，他妻子不想讓自己的還早上小學的兒子被他帶壞，便執意要走了孩子的撫養權。

至於離婚的理由，陳姐說是江城海結婚後四處拈花惹草，並不安分，時不時會在一些約炮軟件找人開房，哪料這事後來被他妻子發現了。

不僅如此，江城海平日在公司還喜歡藉著自己的身份，在與女同事交談時猥猥瑣瑣地揩油。

但偏偏這人的這些事總是做得隱晦，受害人就算想舉報他，一時也拿不出明面上的證據。

再加上這人在公司摸爬滾打多年，明裏暗裏都有點關係，於是便任他逍遙到了現在。

話到最後，陳姐提醒安璐璐：「反正你今後在公司最好少穿裙子，嗯……夏天短褲最好也少穿。」

「那個傻逼不僅喜歡摸女人的腿，還很喜歡女人穿黑絲。」

安璐璐：……

安璐璐聽硬了。

拳頭硬得嚇人。

安璐璐一直以為這種社會敗類離自己很遠，怎料今日還能被自己碰上一個。

與陳姐的談話過後，安璐璐一時間對男人產生了極大的抵觸感。

以至於她之後和t兄聊天時，都有點殃及池魚了。

尚在氣頭上的安璐璐不分敵友，她陰陽怪氣地問人——

【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看女人的腿？】

【黑絲肉絲白絲你更喜歡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