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偽裝

第2章 偽裝

他心想:我找到破綻了。

他腦子裏時不時冒出來的提示絕不會是這具身體的本能。

什麼才是本能呢?是他看到明明不是他學了二十多年的文字卻能一眼看懂,是他習慣從右往左讀卻下意識地從左往右讀,是他拿出了衣服就輕車熟路地知道要怎麼穿!這些才是這具身體留下的東西。

那麼那些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提示是什麼呢?

賀舒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他醒來之前做的那個「夢」。

他醒來的過程是很奇怪的,為什麼不是墜崖、奪舍別人的身體然後立刻醒來,而是墜崖、奪舍、做一個以第三者的角度旁觀墜崖的夢、再醒來呢?

這個夢到底有什麼問題?

「那個,賀舒,你還沒完事嗎?」

賀舒眉梢動了動,原本有些凝重的表情緩和下來,從抽屜里取走身份證隨手揣到兜里。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彎腰把床上的「黑鐵塊」也撿起來拿在手裏——這是第一次讓提示出現的東西,應該也是有用的。

他不再耽誤時間,轉身朝外走,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彎起一個輕蔑的弧度。他渾不在意地想:我連死都不怕,還怕這些鬼蜮伎倆嗎?

李勝那頭正在原地暗自嘀咕自己怎麼能被一個連大學都沒畢業的小新人唬住,一會兒一定要好好給他一個下馬威。還沒等他暗搓搓想出一個「修理娛樂圈小菜鳥」的章程,「小菜鳥」就自己走出來了。

賀舒沖着獃獃看着自己的李勝眉梢一挑,眉宇間的風流瞬間沖淡了剛剛兩人之間的不愉快,他聲音清冽,可從他唇舌間過了一圈就多了種說不出的多情味道,「不是快遲了嗎?」

在娛樂圈也算閱盡美色的大經紀人李勝木著臉轉身往外走,他魂飛天外的想:穿着睡衣還沒看出來,這身材也太好了,再配上那張臉,簡直犯規啊……

李勝越想越興奮,剛暢想到源源不斷的鈔票在向他飛過來,就腳下一絆,眼看要摔趴下。

賀舒在他後面仗着沒人能看到他,頂着一張漂亮的臉蛋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傻狍子一樣,一臉新奇地四處觀察。習慣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賀大教主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李勝要摔倒,趕緊出手如電地把人拽回來。

……只可惜賀舒自己身體就虛弱得很,拽一個絕對有一米八的大男人還是非常吃力的,猝不及防之下差點把自己也給帶出去。他在心裏挑肥揀瘦地唾棄了自己的這具新身體,扶著大門站穩,順便非常不客氣地揪著領子順勢把李勝給拎起來。

李勝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謝謝啊。」

「客氣。」賀舒微微一笑,心裏卻挑剔地想:手腳不協調,白長那麼大個子,一看就不是學武的好材料。

李勝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暗地裏嘲諷了資質,還善良地決定看在賀舒拉他這一把的面子上,不給他下馬威了。

兩人一路無話地走到停車場,李勝解了車鎖,拉開車門剛要坐進去,就見賀舒跟個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李勝:「……」

李勝愣是讓他這一眼給看毛了,維持在一個邁進一條腿弓背撅屁股的滑稽姿勢指了指副駕駛的位置,「你看什麼呢?上車啊?」

上、車。

賀舒捕捉到這個重要的詞語,他面色如常地朝李勝一點頭,邁開長腿風度翩翩地繞到對面,掃了車門一眼,一個停頓都沒有就學着李勝的樣子拉開車門,無師自通地以一種優雅的姿勢坐進了車裏。

李勝完全沒發覺出不對勁來,正自顧自地系安全帶。

賀舒立馬也學着用那不知名的玩意把自己捆上。

沒路出馬腳的賀大教主坐在座位上正要感慨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下差點露了破綻。

李勝哼著跑調的歌一腳油門踩下去,車立馬歡快地開起來了。

賀舒僵坐在柔軟舒適的座位上,儘力讓自己的面部表情保持平靜,心裏卻在抓狂地想着:動了!這馬車動了!這馬車沒馬自己動了!馬呢?馬呢?為什麼跑的這麼快?!馬呢?!馬到底去哪了?!

李勝抽空瞥他一眼,察覺到他的緊張,那點娛樂圈老油條的嘚瑟立馬爭先恐後地冒出來了,他在心裏「呵呵」兩聲,一臉高高在上地丟給他一本劇本,「別緊張,你長得這麼好,只要演的不是太差導演都會用你的,來,把劇本好好看了,你的台詞我都給你折上圈出來了,好好背一背,一會別給我丟人。」

賀舒拿起那本劇本,略硬的紙質和雪白的顏色都和他以前看的書有很大出入,不過這種差別和「沒有馬的馬車」一比就立馬被秒成了渣渣。賀舒強制自己把渾身的肌肉放輕鬆,試探著靠到椅背上。他伸手把劇本翻到折好的那頁,一段話被黃色的熒光筆圈出來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儘管這些字和他學的字不盡相同,他還是莫名其妙地能看懂。他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努力把注意力從兩側飛速後退的樹木上轉移到手裏的劇本上。

李勝看他一眼,被他那因為認真而格外有魅力的側臉震了下,忍不住咂咂嘴,心裏倒是對他這種聽話的態度很滿意,「你別看這只是個有幾句台詞的小配角,但你要知道,和你同期的練習生連在腦殘偶像劇里演屍體的資格都沒有,你這種簽約沒兩天就能在古裝愛情劇里演個小侍衛的,根本就是起點不要太高!明白嗎?」

賀舒慎重地點點頭,「明白。」雖然不明白腦殘偶像劇和古裝愛情劇之間哪個更有檔次,也不知道偶像劇里的屍體一般都是女主角代勞,但他起碼明白侍衛是活的,屍體是死的,演活人總比演死人強。

李勝現在對他更滿意了,不接電話和亂放眼刀的黑歷史都被他翻片兒了,他美滋滋地感慨:現在藝人不好帶啊,脾氣一個比一個大,像賀舒這種顏值高,身材正,聲音好聽,又懂禮貌,樂於助人,還謙虛踏實的優質藝人真是打着燈籠都難找啊!

大經紀人李勝心裏一高興,立馬就不跟他見外,也不藏私了,「雖然沒兩集侍衛就死了,但是你也不能小瞧他,給導演留個好印象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嗎!」這句話換一個人來李勝都不會說的,要知道一部電視劇光演員就要好幾百個,導演上哪記你一個小炮灰去,但賀舒不一樣,李勝敢咣咣咣砸胸脯保證,放眼整個娛樂圈,沒幾個能比賀舒這張臉更讓人過目不忘的。

賀舒:「……」所以到最後,他演的還是個死人嗎?

李勝的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住了,「我知道上來就演古裝劇你肯定不習慣,導演也許會罵你,但到時候你千萬別慌,導演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虛心點,他不會太難為你個小炮灰的。」

賀舒一心二用,一邊仔細地聽着李勝的話,從中吸取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一邊仔細讀著劇本上的對話,以一種絕對高於常人的速度把整段對話都背了下來。他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雖然不明白這個敢罵他的「導演」是什麼人,但他對自己很自信。

魔教第十二代教主賀舒,江湖上給他的最中肯的綽號是「千面劍神」,說的就是他的兩項成名絕技——易容和劍術。如果說在劍術方面他不敢稱天賦第一,但在易容術上他敢說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在江湖上的易容術高手還停留在弄張人|皮面具,用畫人畫虎難畫骨的拙劣手段招搖撞騙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什麼叫知人知面又知心了——他的演技早就在二十歲穿上一身侍衛服混進皇宮大內的時候就登峰造極了。

如果這次李勝給他的不是縱觀下來和他生活的環境無甚出入的「古裝劇」,而是其他亂七八糟的他還要擔心一下,現在連要說的話都事先給好了,他再演不好就可以直接去他師父墳頭以死謝罪了。

等李勝絮絮叨叨給他把在片場要注意的事都交代一遍之後,賀舒已經把所有關於他的台詞都背下來了。李勝趁著紅燈檢查了一下他的進度,非常滿意,也就不再打擾他。

首都郊區的這個影視基地離賀舒家至少兩個半小時的車程,李勝把車開進停車場的時候,賀舒已經把整本劇本都看了個大概,姿勢也從一開始的正襟危坐,變成了賀舒式的自我放飛。

——他閉着眼大爺一樣翹著二郎腿,右手支在車門上抵著自己的額角,左手纖長的手指在膝蓋上有規律的跳動——明明是正常的閉目養神,套到他身上就是渾身說不出的慵懶貴氣。

李勝解開安全帶扭頭看他,立馬把兩根眉毛皺成兩條歪歪扭扭的毛毛蟲,「到了片場注意點你的形象,你還沒成大明星呢,架勢擺的太足讓別人看到了只會罵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賀舒不明就裏地睜開眼,目光從自己的胳膊看到自己的腿,然後給了李勝一個「所以我哪裏有問題」的困惑眼神。

李勝瞪他一眼,痛心疾首地說:「你能不能別跟個大少爺似的!溫順乖巧一點懂嗎!」

從小以人人敬畏的魔教少主身份長大、更衣沐浴捶肩捏腿都有不同小美人服侍的真·封建餘孽·賀大少爺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責打了個措手不及,搜腸刮肚地想像了一下「乖巧溫順」是什麼樣子,然後默默地放下腿乖乖並好,手收回來虛虛握住胸前的安全帶,微闔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長長的睫毛在他精緻的卧蠶上打了一圈欲語還休的陰影。

李勝:「……」

李勝虎軀一震,盯着畫一樣的美少年差點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咳,這樣,這樣就挺好,繼續保持,不要驕傲。」

賀舒「乖巧」地點點頭,學着李勝解開自己的安全帶。他跟着李勝下了車,眼底卻閃過一抹淡淡的嘲弄。李勝在前面走得飛快,邊走邊打電話,賀舒在後面邁開長腿毫無壓力地跟着,把過猶不及的乖巧調節成謙遜溫和,內斂沉穩。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什麼叫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

兩人走了快十分鐘,在攝影棚門口碰到了出來接人的副導演。副導演看起來和李勝關係不錯,他笑呵呵地拍拍李勝的肩膀,轉頭看賀舒的時候愣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直接說:「行,不錯,我讓小林帶他去換戲服化妝,一個小時后估計就要拍他那幕,好好準備。」

李勝給了賀舒一個眼神,賀舒立刻心領神會,他朝着副導演中規中矩地一笑,「我先行準備,二位留步。」

李勝:「……!!!」

李勝臉都綠了,萬萬沒想到一直表現良好的賀舒會給他當着副導演的面捅出這麼一句奇離古怪的話,頓時把他嘴縫上的心都有了。可惜罪魁禍首已經淡定地甩手走了,他只能頂着副導演古怪的目光尷尬地笑了笑,「這孩子可能有點入戲了。」

副導演給面子地笑了笑。

那邊場務小林領着賀舒去換了侍衛服,又把他送到化妝間,賀舒進屋前非常客氣地和她道了謝,小林趕緊擺手說不用,然後紅著臉跑開了。

化妝間里只有一個化妝師,正給一個宮女化妝。賀舒沒有聲張,只是坐到一旁靜靜等。化妝師很快就把手頭這個解決了,剛要拉開嗓門喊一嗓子「下一個」,就在看到賀舒的一瞬間果斷咽了回去。

賀舒很有眼色地坐過去。

這化妝師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雖然平時都給龍套們化妝,但好歹也算見多識廣。她以為她那顆只會為美色而屈服的玻璃心,早就在平日裏摳腳大漢和鮮肉龍套無縫切換中被訓練地百毒不侵了,結果在她舉著粉撲準備往眼前這張跟白煮蛋一樣光滑白嫩的臉上放的那一刻,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小姑娘在心裏無力地哀嚎了一聲,手上毫不猶豫地把「大眾」粉撲丟出去,嘩啦啦把自己包里那堆價值不菲的心頭寶抖到桌子上,在蛋蛋的羞澀中把自己平時用的粉底挑出來。這個往日一聲暴喝能隔空把二十米開外的群演叫進來的妹子,以一種聽多了容易得糖尿病的甜甜嗓音問:「你皮膚好好啊,叫什麼名字啊?」

感受到眼皮上的摩擦感,賀舒沒有睜眼,只是嘴角微翹,「多謝誇獎,叫我賀舒就好。」

小化妝師美滋滋地記下他的名字,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等到最後一道工序結束,小化妝師猶豫了一下,從包里摸出一塊巧克力來,她把它塞到賀舒手裏,笑眯眯地說:「我看你臉色不好,應該是沒吃飯吧,吃塊巧克力應該能頂一會兒。」

賀舒刷地睜開眼,那雙妝后格外波光瀲灧的桃花眼在她真誠的臉上看了一圈,然後半點不遲疑地撥開包裝紙把裏面「黑乎乎的不知名物體」放到嘴裏。他站起來,接着身高的優勢低頭深深看了小化妝師一眼,慢慢從眼角眉梢暈開一層層令人難以招架的溫柔笑意,「謝謝。」

會心一擊!

小化妝師舉著還沒來得及放下的眼影刷徹底呆住了。

她暈乎乎地想:媽、媽、啊!宇宙好像在我眼前炸、開、了、啊!<更新更快就在筆趣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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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頭[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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