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疤臉大漢
「小猴子，阿倫叔一直是這樣嗎？」
程阿龍轉過頭，沉聲問道。
「是怎麼樣？阿龍哥你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明白呢？」
聽著程阿龍的問話，小猴子有些糊塗。
「算了，我去和他聊聊吧。」
看著小猴子這副模樣，程阿龍知道自己再難問出些什麼。
畢竟，小猴子和程阿龍還有其餘幾個人才是自幼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的兄弟。
蘇阿倫以及其他的同行乘客們也只能勉強算得上是同鄉，彼此之間並不相熟，只是碰巧坐上了一條船上罷了。
「之前他救了我的命，無論如何我都得好好感謝他才行。」
他搖了搖頭，起身朝蘇阿倫的方向走去。
此番他找蘇阿倫，一方面是為了道謝，拉近相互之間的關係。
另一方面他也是希望將先前自己偷聽到的消息告訴給他，雖然面對自己的消息，對方不一定會相信。
但有些事情，提前和他提個醒總還是不錯的，尤其是蘇阿倫還有「族老」這一重身份。
前世，程阿龍也是廣東人，自然明白族老這一詞的含金量，若是他的說法能夠得到這位族老的信任，那這一船人脫險的可能性，勢必會大大提高。
晃晃悠悠地，程阿龍來到了蘇阿倫的面前。
蘇阿倫手裡提著一隻銅製煙鍋，恰意的蹲坐在船艙中，痛痛快快的抽著。
雖然穿著和周遭勞工們一樣的青藍色襯衫，但他的臉長得有些富態，臉頰兩側並不像周遭的華工一般乾癟，反倒是囤積了不少脂肪。
但就算是再多的脂肪，也沒辦法撐起他臉上的一道道皺褶。
一道道褶皺，伴隨著他抽煙時的動作，繃緊——鬆弛，繃緊——鬆弛。
看著程阿龍來到自己面前，他有些詫異，將煙袋鍋往艙壁上磕了磕笑著說道。
「誒！阿龍你沒事了嗎？現在怎麼搞的一身都是傷！」
雖然雙方並不相熟，但無論怎麼說，阿龍也是同鄉的後生仔。
更何況，自己還幫過對方一次。
看著渾身擦傷的程阿龍，阿倫叔還是出言關心道。
「剛出去透氣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沒事！我年輕，養兩天就好全了。」
程阿龍活動了一下身體，表示身上的傷不重。
「你們這些後生仔就是不知道愛護身體，等到老了就知道錯，你虛弱了這麼長的時間，就該好好休息休息，別到處亂跑了！」
聽著他的回答，阿倫叔搖了搖頭，接著問道。
「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沒事，主要是想來多謝一下阿倫叔的照顧。」
程阿龍誠懇的說道。
「照顧可算不上，就是告訴那幾個小子一些常識而已，他們都看你吐黃水了還再給你喂吃的，真是生怕你死的不夠快！」
阿倫叔沒接這個人情，只是搖頭道。
「你要是想要還我人情，那就在船上乖乖的，別給我惹出什麼大亂子！」
說著，蘇阿倫就要重新坐回人群之中。
「還有一件事，阿倫叔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單獨談談，就算了吧。你有事直說就行！難道有什麼話是大家都聽不得嗎？」
蘇阿倫搖了搖頭，示意他有事直說，並不打算和他單獨談談。
見狀，程阿龍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
「算了，只是些私事罷了，我就不耽誤阿倫叔聊天了，遲一點我再來找你。」
太陽漸漸沉入海面，艙室里也點起了簡易的煤油燈，煤油燃燒的氣味有些刺鼻。
程阿龍起身，來到了蘇阿倫的身旁，迎著對方不耐煩的模樣，壓低了聲音，將先前自己偷聽來的消息簡略地說了一遍。
聽著他的消息，阿倫叔臉上的表情略微凝滯了一瞬間，但很快就恢復了過來。
他哈哈地笑著，抬起手拍了拍程阿龍的肩膀。
「阿龍你是想回家了吧！這段時間你上吐下瀉的模樣，我都看在眼裡，不過阿龍啊，雖然這段時間你很辛苦，但是只要我們能抵達舊金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用不著編個故事騙我！」
說著，阿倫叔又一次講起了那些同鄉們在美國發財的故事。
聽著阿倫叔的故事，程阿龍的嘴唇抿得死死地，但卻又不知該如何打斷。
只好靜靜地，等著阿倫叔將故事講完后，他失望的搖了搖頭。
他感覺，此時的蘇阿倫已經完全被那個傳聞中遍地黃金的世界沖昏了頭腦。
現在無論自己說什麼，對方都不會相信。
再多說幾句，甚至會引起他的惡意。
連聲應了幾句后，程阿龍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倚船艙一側的牆壁坐了下來。
雖然已是深夜，但船艙里依舊悶熱，加之周圍乘客們的竊竊私語聲，令程阿龍更加難以入睡。
但迷迷糊糊間，程阿龍心下也悄然升起了幾分睡意，眼看著就要睡過去之時，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推了推。
「嗯？」
程阿龍睜開眼，看著推醒自己的那人，詫異的皺了皺眉頭。
「李飛？有什麼事嗎？」
來者赫然就是先前威嚇燒鴨佬和齙牙劉的那名壯漢。
李飛的年紀並沒有比程阿龍大太多，但與他乾瘦的身板相比，李飛可是要精壯不少。
他那披散開來的衣襟，將自己精壯的胸肌展露無遺，看得程阿龍都不禁心生羨慕。
或許是常年在外奔波的緣故，他皮膚的顏色要比程阿龍黑上不少。
藉由船艙里昏暗的燈火，讓他那一張眼角帶疤的臉更顯得駭人。
「找你自然是有事，跟我出來一趟。」
李飛的聲音微微壓低，用的是命令的語氣。
聽著對方的要求，程阿龍有些遲疑。
畢竟李飛的名聲在鄉里並不太好，傳聞中他這次上船的真實原因，是因為在辦事時失手殺了個人，為了躲避官府的通緝上船逃亡國外躲災。
雖然對於這件事，李飛一直矢口否認。
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的確是凶名在外。
在一船的華工心底，他說話的分量，絕對不輕！
思索片刻，程阿龍還是點了點頭，起身跟在對方的背後走出了貨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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