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30章 第三十章

隨著梁威的離場,賞花宴上復歸平靜。

絲竹管弦之音靡靡重奏,觥籌交錯間,儘是一派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景象。

酒過三巡。

龐延洪借著醉意,手提酒壺走下了高位。

等搖搖晃晃地走到謝言岐跟前,他親自斟了杯酒遞過去,朗聲笑道:「謝世子不愧是長安來的人物,這一手聽音識骰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叫本官嘖嘖稱奇啊!來,本官敬你一杯!」

謝言岐提唇一笑,沒接。

在龐延洪狐疑的端量下,他轉首去看初沅,順道捏了下她的手,低聲道:「喂我?」

男人的聲線中染著薄醉的低啞,腔調慵懶,當真是將那份玩世不恭和風流輕佻,把握得恰到好處。

初沅抬眸撞入他眼底,心跳頓時就錯漏了半拍——

這話很難不讓她想起,方才那令人臉紅耳熱的「侍酒」。

放在身側的小手倏地攥緊,遲疑片刻后,她到底是去接過龐延洪手中的酒盞。

然,還沒等她把杯沿送到唇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便嚴絲合縫覆了過來,將她的手和杯盞一道握住,緩緩舉起。

謝言岐傾身俯首,就著她抬手的動作,如數飲下佳釀。

從始至終,那雙噙笑的黑眸都緊鎖著她。

他的眼中蘊著幾分玩味,幾分戲謔,目光更是直接得,要盯得她無處遁形。

這種充滿蠱惑和攻略性的眼神,著實令初沅難以回視。

她局促地眨了下眼,目光下落,不經意覷見了他微微滾動的喉結。

這一瞬間,初沅忽然有了種錯覺:好像在此時被他咽入喉間的,不是杯中美酒,而是她。

這個奇怪的認知,直令初沅整個人愣住。

她埋低了腦袋,愈發不能去直視他的眼睛。

她的不自在和僵硬,悉數落入了謝言岐眼底。

見此,他不經低笑出聲:「你剛才,膽子不是挺大的么?」

怎麼現在換成他來,就膽怯成這樣了?

可旁人的脅迫,和他的招惹,又如何能相同?

初沅低著頭默不作聲,只無意識掐緊了掌心。

這一樽美酒,好像是成了他們調情的契機。

旁邊的龐延洪不免有些尷尬,他忙是打著哈哈將此事揭過,笑道:「看來……謝世子確實是很喜歡我們初沅啊!」

他就說,以當初謝言岐看初沅的眼神,就絕對不可能是無意。

他這一步棋,還真是走對了。

龐延洪的笑意中頗有深意。

謝言岐一看,便也清楚了他心中所打的那些小算盤:他是想用初沅,拉攏他們鎮國公府。

只要他今日接受了這個可憐的小姑娘,那整個鎮國公府,便也會跟著淌入揚州的渾水。

畢竟這實質的聯繫,可不同於口頭上的承諾。

每一樁,每一件,都將是呈上堂前的證據。

謝言岐漫不經心一笑:「這還不是要多謝龐大人。」

龐延洪道:「哈哈哈,只要能讓謝世子高興,本官所做的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說著,他目光一轉,瞥向了旁邊的初沅,意味深長地說道:「初沅,你看謝世子對你如此上心,你可得好好地,把他給服侍滿意了啊!」

初沅自然曉得,他所說的服侍,究竟是怎麼個服侍。

因為,在她來之前,雲姨娘就已經點撥過了。

她乖順地點頭應道:「是。」

龐延洪走後,謝言岐低頭看懷中的小姑娘。

她頷著螓首,兩扇蝶翼似的睫羽低垂,在瓷白的玉頰上覆下小小的、參差的陰翳,安靜而又溫柔。

他意外地挑了下眉,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

***

龐延洪有意絆住謝言岐,留他過夜。

所以今日這場賞花宴,一直到月上中天時,方才在杯盤狼藉中散場。

謝言岐被灌得微醺,起身便是一個小小的趔趄。

初沅忙是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肘。

她抬眸看他,聲音落如輕羽:「世子小心。」

對上她澄澈的目光,謝言岐不經提了下唇角,索性將半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

「龐延洪給你說過了嗎?接下來……要帶我去哪兒?」他俯身在她耳畔,忽而輕聲笑道。

也不知是被他壓著,還是他身上熏熏然的醇香酒氣。

一時間,初沅的腦子裡有些暈乎乎的,腳踝也開始細微打顫。

她訥訥低聲道:「說、說過了,還請世子……隨我而來。」

謝言岐看了看她佯作鎮定的模樣,稍稍直起身,道:「那就帶路吧。」

這一趟,註定不是回碧桐院。

繞過台榭后的靜謐湖泊,初沅便推開內室的門,扶他走了進去。

腳步踉蹌的兩人,幾乎是一道跌入輕軟榻間的。

初沅伏在謝言岐胸前,抬眸望他的眼神含羞帶怯。

然後,她不確定地喚了一聲:「……世子?」

軟糯的尾音上揚,帶著幾分茫然,更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蠱惑。

謝言岐單手枕在腦後,而另一隻手則扶在她腰間,他好整以暇地斂目睨她,眸中深色沉沉,眉梢小幅度地上抬了下,「嗯?」

似是有意,似是無意,初沅的小手攀到他肩頸,整個人也借力朝他湊近了些。

她隔著咫尺的距離,柔聲問道:「世子可有摔到?」

她的這句話,聽來像在關切,可此時的一舉一動,卻無不是撩動著人的心弦。

謝言岐喉結微動,眸中醉意褪去,充滿了顯而易見的探究。

良久,他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唇角,反問道:「你說呢?」

今晚到底不同於初次,他不會被藥性所控,更沒有在酒醉中迷離了意識。

他現在,很清醒。

面對這樣一個神色清明的男人,初沅突然有些生怯。

她已經算計過他一次了。

她不知道,這人究竟對她是怎樣的態度:是憐惜,還是責任?

今夜之後,她又會是怎樣的歸宿?

兩人在沉默中四目相對。

初沅幾乎要沉溺在他眼中。

她終是一寸一寸地湊近,將微涼柔軟的唇,徐徐印在了他稜角分明的喉結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或許是摔到了的,因為,我都有些摔疼了,世子……您會疼惜我嗎?」

作者有話說:

女鵝明天就可以離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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