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脫手的杯盞以不可阻擋之勢,倏地朝謝言岐飛去。

可他卻渾然不覺,依舊捧著小姑娘的臉,旁若無人吻得忘我,側顏的下顎線緊繃明晰,喉結微動,無端流露著克制的欲.望。

眼見得下一刻,那個攜風而至的杯盞就要砸到他身上。

他終是漫不經心伸手,頭也不抬地將其接住。

謝言岐抵著初沅的額頭,從喉間逸出一聲,極輕的低笑。

略帶醉意的氣息熏熏然,灼得懷中的小姑娘瑟縮一下,無意識地往後退了幾分。

謝言岐蹭了下她鼻尖,用指腹來回摩挲掌中的細嫩臉頰,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

然後,他從這場迷離的醉吻中抽身,側首抬眸,往杯子擲來的方向看去。

男人的眉眼間滿斥風.流春意,薄紅的唇上更是蒙著層水光,在小姑娘口脂的暈染下,顯得無比妖異——似極了流連花叢的浪蕩公子,沒有一點兒正經樣。

他這意.亂.情.迷的模樣,無疑是一根刺,再次戳痛了梁威的眼。

梁威不由怒從中來,指著謝言岐便喝道:「姓謝的,你他娘的什麼來頭啊?知道老子是誰嗎,就敢搶人搶到我頭上來?」

謝言岐把玩著手中杯盞,眉眼小幅度上抬,忽地低聲嗤笑:「哦?」

「……你是誰?」

梁威在揚州城橫行霸道這麼多年,自詡高人一等,自己的名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像今日這樣,被人不屑詢問的,還是頭一次。

一時間,梁威胸中的怒火躥得愈盛,他一腳踹開身旁的美人兒,便倏然起身,氣勢洶洶朝謝言岐走去。

他這一看,便是來者不善。

可在梁威逐步逼近的怒火中,謝言岐卻不以為然地勾了勾唇角,轉而垂下眼睫,去把玩初沅的小手,繼續做他的風.流種,陷於溫香軟玉的柔情鄉。

從始至終,都沒把勃然大怒的梁威放在眼裡過。

這下,梁威是徹底控制不住了,腳下步子一頓,彎身就撿起了一把交杌。

他的動作,無疑是個危險的訊號。

旁觀的龐延洪見狀,心中直呼不妙,他急忙從座上起身,出聲制止道:「哎!梁公子,你這是要做什麼?你可千萬不要衝動啊……」

但他的低聲喝斥卻無濟於事。

梁威仍是在他開口之際,舉高了手中的交杌……

隨著「砰」的一聲,瓷杯碎了一地,梁威的交杌也跟著脫手摔落。

震耳的巨響中,初沅被駭得渾身一顫,幾乎是下意識地抱緊了身邊的人,埋首他懷中。

環在肩頸的玉臂逐漸收緊,謝言岐不經側眸看她一眼,頗有些遲疑地,將手搭在了她肩后,輕輕拍了兩下。

他們在這邊郎情妾意,倒愈發顯得旁邊被砸的梁威無人在意、狼狽不堪。

他捂住吃痛的手背,疼得齜牙咧嘴。

他先是掃了眼腳邊的碎片,隨即又抬起頭,去看懷抱美人的謝言岐,心中忽然就騰起了一陣難以言說的驚疑,和懼怕。

——這個姓謝的,究竟是怎麼出手,把杯子給扔過來的?

他根本、根本就沒有看清他的任何動作!

經此種種,梁威終於後知後覺地認識到:這位長安來的謝公子,應該不是個好惹的。

硬碰硬的話,怕是行不通了。

他咽了下口水,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扭頭看向主位上,目瞪口呆的龐延洪。

「龐大人——」梁威揚聲喚道,嘴角緩緩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來,「我也想要初沅姑娘,您怎麼就這麼偏心,直接把她給了謝公子呢?」

「為了公平起見,我們還是按老規矩行事,來玩兒一把吧?」

說著,他目光一轉,又落在了謝言岐懷中的小姑娘身上,猥瑣笑道:「誰贏了,初沅姑娘就該歸誰。」

他這番話,無疑是將初沅當做了一件玩物,可以爭來爭去,更可以隨心所欲地衡量和擺弄。

聽完,初沅小臉一白,本來隨謝言岐現身,而逐漸安定下來的一顆心,又在他一字一句落下時,被逼到了懸崖邊沿,搖搖欲墜。

她驚惶顫動眼睫,躲開了梁威的盯視。

再抬眸時,她怯怯看向了身旁的謝言岐。

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泛紅,淚光細碎,不斷在她的眼眶裡打著轉,溢滿了近乎卑微的祈盼。

彷彿接下來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直到這時,謝言岐才終於看清了她的處境,對她先前的種種舉動,有了幾分理解——

眼前這個剛及笄的小姑娘,怕是走到了絕路,才肯孤注一擲地,把所有希望都壓在他的身上。

他對她,是責任。

可於她而言,他卻是她在沉浮命運中,唯一能抱住的浮木。

她可以明目張胆地勾引他,誘他深陷,卻不敢得寸進尺,再要他的一個承諾。

謝言岐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晦暗,他放在初沅腰間的手掌,慢慢收攏了五指,加重幾分力道,漆黑的眸中更是深得見不到底,情緒難明。

就在他沉吟不語的這時候,遠在宴席高位的龐延洪朗聲笑道,應下了梁威的提議:「梁公子說的有道理啊!既然大家都是沖著初沅姑娘而來,那就不該只便宜了謝公子一人,要公平競爭才是!」

聞言,謝言岐抬首朝他看去,眉頭微蹙。

可對上他的無聲逼視,龐延洪反倒是笑了,用他之前說過的話回堵道:「剛好,謝公子……不也是喜歡玩兒么?那我們今天,就來玩個盡興!」

畢竟當初在浮夢苑,可是謝言岐親口對他說的——

他就喜歡玩玩兒,英雄救美的遊戲。

而今天的這齣戲,則是龐延洪根據他的喜好,量身設下的。

他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

謝言岐生平頭一次,嘗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

他把玩著初沅的小手,抵了下唇角笑道:「好,那就來玩玩兒吧。」

漫不經心的回應,惹得小姑娘雙眸睜大,金豆子呼之欲出。

觸及她眸中的盈盈淚光,謝言岐收斂了幾分,揉了揉她細嫩的掌心,低聲道:「信我,嗯?」

現在這個情況,不信他,又還能信誰呢?

初沅的睫羽垂落些許黯然,幅度極輕地,點了下頭。

龐延洪大費周章籌備賞花宴,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他拊掌大笑道:「好,謝公子是個爽快人!來人,備桌!」

***

龐延洪這個刺史府,當真是比外邊還玩得開。

他和梁威所說的老規矩,便是在賭桌上定勝負。

在他這裡,可以賭錢財,可以賭性命,可以賭官位,可以賭女人。

而今日賭贏的彩頭么,自然就是初沅這個小姑娘。

龐延洪懶洋洋坐在圈椅上,笑得有些古怪,「不如今天,就來玩兒『登高』吧!」

聞言,梁威的神色驟然一變。

旁人的登高,或許就是登上高山遠眺。

而在刺史府「登高」的,那便是七上八下的魂兒了。

這遊戲說來簡單,但越玩到後面,就越發複雜。

開局下注一百貫,莊家和賭家同時搖骰,以莊家的點數為準——

點數小於莊家的輸,小多少個點數,賠上的賭錢便翻幾番。

點數大於莊家的贏,大多少個點數,便從輸家那方抽幾成利。

但之後每跟一局,不論是賠還是贏,都要在之前的基礎上翻倍。

若是第一局你下注一百貫,小了兩個點數,那你第二局的賭注便是兩百貫,再翻個兩倍,四百貫;

贏家則是第一局的一百貫加上抽利,一起翻個兩倍,作為第二局的賭注。

之後的每一局,都是如此。

越往後,翻的倍數越大越多,賭注就越難以計量,讓人不知底細,從而迷失方向上了頭。

所以你極有可能一夜之間,就賺得個盆滿缽滿,也可能在眨眼的瞬息,便家破人亡。

玩的,就是個驚心動魄。

謝言岐既是紈絝子弟,自然對這其間的道道心知肚明。

他俯首湊到初沅耳邊,低聲問:「會搖骰子嗎?」

初沅不知所以地茫然頷首。

於是他便微彎了眼眸,笑道:「那就去做莊家。」

本來,這場賭局就是為初沅而開設的,所以在聽了他這話以後,龐延洪和梁威都表示沒有異議。

謝言岐和梁威對坐兩方,初沅便坐在中間,忐忑地拿著骰子。

梁威到底是其間的老手,他弔兒郎當地翹起腿,道:「姓謝的,要是你現在及時收手認輸,直接把初沅讓給我,還來得及。」

聞言,謝言岐眉眼間的笑意愈甚,他開合著手中摺扇,不屑地提了下唇角:「哦?是嗎……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麼個來不及。」

梁威感覺自己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肚子的氣無處可泄。

他咬了咬牙,冷笑道:「好,這可是你說的,那就開始吧!」

篩盅開搖,簌簌幾聲后,啟開揭曉結果。

初沅作為莊家,搖了個一。

謝言岐也是一,梁威三。

按規則,謝言岐這局沒賠,梁威抽利三成,下一局的賭注是一百貫加二十貫,翻兩倍,二百四十貫。

反觀謝言岐這個輸家,卻只需兩百貫。

梁威贏了還要受這樣的氣,實在表現不出任何的喜悅來。

看到這個結果,初沅眼睛一亮,望謝言岐那邊瞧了一眼。

謝言岐笑著沒說話,只鼓勵似的,對她輕輕一頷首。

初沅的唇角彎起淺淺笑意,又開始了下一局。

這一局和上一局無甚區別。

初沅和謝言岐的點數相同,反倒是梁威小了三個點,得在第三局翻三倍,再翻個三倍。

這時候,梁威還抱著些許僥倖,沒有停手。

果然到第三局,他贏了。

他和初沅搖了個六,而謝言岐卻只有一。

所以謝言岐直接賠了五倍。

梁威高興得快要從坐上跳起來,他拊掌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姓謝的,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是現在收手的話,還來得及,我或許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謝言岐笑著把玩摺扇,出口的聲音漫不經心,又異常篤定,「繼續。」

他仿若勝券在握,倒是令整顆心懸起的初沅鬆了口氣。

可接下來的第四局,第五局,第六局……梁威都贏得尤為順利。

每一次,都要比初沅大一到三個點。

漸漸地,初沅已經算不清謝言岐該賠多少個一百貫了,好像是上百個,又好像是上千個。

她垂眸望著手中的篩盅,久久不敢開啟。

若謝世子繼續輸下去,那到時候賠出去的,就不只是她這個人,還有謝世子數不清的家財。

她並不知道,以謝世子的家境,究竟還能在這個吞金獸似的賭局上堅持的多久,但她知道的是,她不能讓自己拖累了人家。

她和謝世子萍水相逢,能得到他一時的垂憐,就已經很值得慶幸了。

初沅小臉煞白,顫巍巍地側首,望向一旁的謝言岐,唇瓣翕動,想要出聲制止。

但謝言岐卻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扇柄輕輕抵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別怕,繼續。」

這淡定自若的模樣,彷彿輸的人,不是他一樣。

初沅緊緊握著手中篩盅,指節有些泛白,遲遲沒有動作。

見狀,龐延洪頗有些不耐煩,忙是催促道:「謝世子都說繼續了,你還愣著作甚!」

初沅無奈,只好繼續搖動篩盅。

開盅之前,梁威不屑地瞧了謝言岐一眼,勝券在握。

他就說這個姓謝的,肯定在賭桌上鬥不過他。

這初沅姑娘,馬上就要歸他了。

梁威往後靠了靠,頗有些飄飄然了,他望向旁邊的初沅,已經開始在心裡盤算,待會兒要在她身上用哪一件刑具了。

——不過,到底是小美人兒的初次,他還是該憐香惜玉些的好,還是得選個不怎麼出格的。

就用新造的那個鎖鏈好了。

梁威忍住心中的蠢蠢欲動,耐心等待結果揭曉。

他搖了個一。

但謝言岐和初沅,都搖了個六。

他之前所有的賭注,都要在下一局翻五倍。

可賭到現在,他已經不知道手上還有多少籌碼,又該繼續下多少的賭注了。

看著這樣的結果,梁威的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他愕然抬首,望向對面的謝言岐。

謝言岐用扇柄敲了敲桌案,慢聲道:「下一局,我該壓五百十二萬七千八百貫,而梁公子你,翻五番,八百九十萬四千六百五十貫。」

「梁公子,還繼續嗎?」

作者有話說:

嗚嗚想了很久的賭局,但寫著好像有點小兒科

如果效果不是很好的話,我明天就刪減一些改成對手戲好了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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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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