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奇害死貓

夏鳴遲從教室出來跑出來，到圖書館前的台階時有些出汗。

男生臉頰染上薄紅，小巧的鼻尖浸出細細的水珠，「學長！」

圖書館前人來人往，鄭斌聽見聲音轉過身，抱着一疊筆記和書。「我收拾出些複習資料，你不是在準備保研嘛，或許能用上。」

鄭斌比夏鳴遲高一級，又曾經負責助學處的工作，給夏鳴遲介紹了不少勤工儉學的機會。

「謝謝啦！」夏鳴遲接過書翻了幾頁，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咦，這個也是給我的嗎？xx腎寶，你好我也好，一瓶頂過去三瓶……」

鄭斌露出窘態，飛速將資料里夾的藥品單據抽走，心不在焉揉皺塞回褲兜。「路邊小廣告，隨手當書籤了。」

夏鳴遲關切：「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深知學長性格，這種尷尬不會令從容淡定的鄭斌煩躁，煩躁到不停地用手揉搓衣角。

「沒什麼，」鄭斌臉色泛白，轉移話題，「九月之前你都見不到我了，來個師兄弟之間的擁抱吧。」

夏鳴遲有些猶豫，他不習慣和別人有肢體接觸。

可鄭斌已經張開了胳膊。

圖書館門口有很多人，夏鳴遲不想讓學長為難。

他接受了鄭斌的擁抱。

鄭斌比夏鳴遲高半頭，俯身將夏鳴遲環住，聲音有些顫抖。

「對不起。」

「什麼？」夏鳴遲沒反應過來。一秒鐘后，腹部傳來劇烈疼痛，衣服似乎濕了。

鄭斌鬆開夏鳴遲，驚恐又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

夏鳴遲不可思議地看向肚子，匕首沒入其中，只留手柄。

傷口的部位是肝臟。

「你……？」來不及反應，撕裂的疼痛順着腹延伸至周身，力氣好像被憑空抽走，人如同玩偶跌倒在地。

夏鳴遲不受控制地蜷縮，瞪大眼睛看着鄭斌。

「別恨我！我也是被逼的！！！！」

鄭斌失控，儒雅隨和的臉扭曲得嚇人。

他像是給自己下決心，攥緊手重新走到夏鳴遲身邊，顫顫巍巍將刀拔/出來。

血從傷口噴涌而出，緩緩在身下鋪展，如同綻放的花。

驚悚又詭麗。

刀出來，溫熱的液體濺在鄭斌臉上，順着額角流進眼睛裏。

他猙獰如從地獄跑出的惡鬼，手沒停著，「我也想活啊！！！」

第三刀，刺在心臟。

周圍有許多學生，卻無一人出面制止或者報警。

兇手和被害人彷彿用無形的罩子隔離起來。

夏鳴遲控制自己的胳膊，朝旁邊等人的長發女生爬去，可他使不上勁。

「救我……」縱然拼盡全力，聲音依舊微弱。

女生收起手機，目光從夏鳴遲身上略過，沒有停留。

「遲到十五分鐘，今天奶茶你負責買啦！」她笑着對跑過來的短髮女生說，兩個人轉身進了圖書館。

鄭斌拉住夏鳴遲的腿，把他重新拖回來。

第四刀，喉嚨。

血猛地湧入口腔，再也發不出聲。

鄭斌鐵了心要他死。

夏鳴遲視線開始失焦，瞳孔逐漸放大。

啪噠。

有東西落在臉上，砸得生疼。

啪嗒啪噠，是雨滴打在葉子上的聲音。

夏鳴遲睜開眼，視線清晰起來。周遭陰沉沉，昏暗的天邊傳來雷聲轟鳴。

「世風日下……」夏鳴遲短暫地感慨，又馬上意識到一件事。

他已然不在學校。

「看來還是有好心人救我的。」腹部已經感受不到疼痛，查看傷口，皮膚光滑無痕。

難道是夢？

夏鳴遲趕緊起身，扭過頭時，倒抽一口涼氣！

身後是萬丈懸崖！崖下煙霧繚繞不見底，他的腳距離崖邊僅有十幾公分距離。

試想如果剛才起身時沒站穩，就直接掉下去了。

夏鳴遲趕緊往裏走了幾步。

雨勢似乎急起來，他抹了把臉，手上的液體黏膩又帶着腥臭氣。

藉著微弱的光，夏鳴遲終於辨認出雨中還夾着著血。

如果說被敬重的學長捅刀子是噩夢，那麼，自荒無人煙的野外醒來，就更加詭異離譜。

「吼……」

半人高的蒿草叢傳來野獸的叫聲，震得腳下泥土輕輕顫動。

黑霧中若隱若現紅色的眼睛，彷彿遠古妖物蘇醒。

那東西盯着他，好似在判斷獵物。

夏鳴遲用餘光勉強找到被樹林掩映的小路，不漏聲色向路那邊移動。

「吼！」

怪物竄出來，夏鳴遲也終於看清了對方。

似人非人，皮膚青色光滑，手腳完整卻是爬行，而且肚皮和臉朝上。

開膛破肚，器官清清楚楚暴露，心臟有規律地跳躍，腸子盤在腹腔中蠕動。

還有更糟糕的，怪物有三隻。

「咔嘰、咔嘰、咔嘰」，它們的腦袋以脖子為軸心有規律地轉動，將臉朝向夏鳴遲。

外突的眼球佈滿血絲，蒼白的嘴咧開。應該……是在對他笑吧？

夏鳴遲頭皮發麻，雞皮疙瘩在後背跳街舞。

「那個……你頭歪了，我正好學過正骨。」

害怕歸害怕，夏鳴遲火速冷靜，朝正對自己的那隻招招手。

許是沒見過表現如此淡定的新人，怪物爬過去。

在離自己一臂之遙處，夏鳴遲伸手抓住對方腦袋。

剩下兩隻怪物死死盯住男孩，涎水順着嘴角流下。被選中的那隻則興奮地張嘴露出利齒，準備將他的手咬下。

夏鳴遲動作更快，只聽雨中傳來聲脆響，他便已擰斷怪物的脖子！

「疼嗎？」夏鳴遲問。

「疼……」托在手中的腦袋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卧槽，原來真的不是夢！」夏鳴遲無比懊惱，順手把怪物腦袋扔向身後的懸崖。

沒了頭的怪物要找回自己的頭顱，身體毫不猶豫跟着躍下。剩下兩隻反應過來，飛速朝男孩撲去。

夏鳴遲不敢停腳，如獵豹般跑向林間小道，小道分出幾支岔路，夏鳴遲隨便選了其中一條。

但很快，剩下的怪物就追了上來，甚至還惡作劇似的將眼球彈到他臉上。

q彈的質感，黏糊糊，冰冰涼，像發着惡臭的膠水。

我髒了！

夏鳴遲絕望——真的不喜歡被觸碰，尤其是醜陋的怪物！

他瞅見路邊有截木棍，順手抄起，不由分說甩了怪物幾悶棍。感覺不夠解氣，又趁對手被打蒙間隙，揚腳將其踹翻。

腹腔中還活着的器官，此刻混著黏液四處散落。

怪物顧不上追趕夏鳴遲，扭曲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哀嚎。

「你們可真不講武德！」夏鳴遲厭惡道。

已經快到體力極限，又是幾個行雲流水的打鬥動作，夏鳴遲感到嗓子冒煙，只得大口喘著粗氣。

他握著棍子繼續跑，感覺身體里的atp快消耗殆盡。

好在前方逐漸出現光亮，柏油馬路！

樹林和柏油路之間彷彿有結界，踏入光明，夏鳴遲衣服上的污漬瞬間乾淨，樹林、怪物陰沉的烏雲全部消失不見。

「歡迎來到驚悚遊戲，編號a1034，夏鳴遲，賬號激活。」空靈的聲音說。

夏鳴遲跑得耳邊嗡嗡作響，胸口疼得厲害，小腿無比酸脹。

他隨便坐在地上開始拉伸，防止腿抽筋。

見夏鳴遲沒搭理自己，聲音有些尷尬，沒話找話道：「你是第一個敢主動攻擊夜貘的。」

「咳咳咳，夜貘？」夏鳴遲嗓子干到發癢，「剛剛追趕我的東西叫夜貘？」

「沒錯，就是那可愛的小東西。」

夏鳴遲嘆氣，心說這傢伙審美挺獨特。

緩了緩，夏鳴遲感覺自己狀態恢復，便盤腿坐好，「你是系統嗎？」

「不，我只是引導者，你現在還不是玩家，沒資格配備系統。」

「不是玩家是什麼？」

空靈的聲音似笑非笑，「獵物。」

「在本局遊戲中，只有存活下來，才有資格成為玩家。」

「玩到通關，可以重返現實世界將獲得巨額的現金獎勵，或者，獲得永生。」

夏鳴遲對這些沒興趣，他只想趕緊回去。

「不玩會怎樣？」

「死。」引導者說。

不能死！

夏鳴遲思緒轉動飛快，他死了，爺爺奶奶的晚年誰來照顧？

通關有巨額現金拿，家裏的兩個老人就不用起早貪黑賣餛飩，能過得舒服些。

「鄭斌人真不錯，把你拉進來贏錢。」

引導者的話飄進耳中，讓夏鳴遲覺得很諷刺。

呵呵，學長真是為他好嗎？

引導者又道：「在被夜貘追逐時，你已進行角色抽籤。」

「抽籤？就剛剛那幾條岔路嗎？」

「是的。」引導者說，「副本角色……」

夏鳴遲有種不好的預感。

引導者：「要不……考慮更換？」

夏鳴遲問：「我得先知道角色是什麼，萬一你要是坑我呢？」

「按照遊戲規則，在你說出『確認」之前不可告知其抽籤內容。但我看過太多倒霉的獵物，實在於心不忍，只能旁敲側擊提醒。」

「要知道，怪物獵場對新人很兇殘，你們在這連人都不算，因此能抽到的角色也亂七八糟。」

「可能是老鼠，可能是枱燈，也可能是內褲。」

內……內褲……

夏鳴遲說：「說一下更換條件，能自己指定角色嗎？」

「將5年的生命獻給遊戲。不能指定，但可以保證比當下選擇好。」

男生沒有任何猶豫：「不換，當下就是最好的選擇。」

出乎引導者意外，通常獵物聽到勸說，都會置換。

引導者問：「為什麼？」

「我惜命，還想多活幾年。」夏鳴遲說得很真摯。

他帶着點南方口音，講起話來不急不緩，還有種軟糯糯的感覺，像加了牛奶的桂花糖糕，但語氣不容拒絕。

「假如抽到不錯的角色，為何要改？假如很爛，換的代價是失去5年生命，這就能保證換的角色符合我心意嗎？」

「你也說了，怪物獵場對新人兇殘。」

「所以不管抽到什麼，在遊戲中你們都不會將我當成人對待。當然啦，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

引導者覺得這個男孩與其他新人不同，耐著性子問，「什麼原因？」

「狗才騙氪吶，你們應該不會這麼做的吧。」夏鳴遲語氣很真摯，表情很無辜。

「……」

引導者咳了兩聲，「說的很有道理，但為什麼我感覺好像受到冒犯。」

夏鳴遲：「那可能是你自動對號入座了吧，我可沒說你是狗。」

「……」

夏鳴遲忽然道：「引導者的含義是什麼？」

空靈的聲音有些猶豫，「引導新人儘快適應環境，進入角色……」他明顯小心翼翼，擔心再度被夏鳴遲坑。

同時，引導者也沒發現，自己正在喪失這場談話的主動權，一步步跟着夏鳴遲的節奏走。

「這樣解釋，恐怕你都不會相信。」夏鳴遲笑起來，雙眼皮褶成好看的形狀，和善如鄰家小哥哥。

「我想引導者的真正意思，是引導新人，無論抽到什麼角色都獻祭生命。」

初來乍到先割一波韭菜，感受遊戲險惡。

引導者久久沉默，沒想到眼前的男孩看起來天真，卻根本不好騙。

「本局單人本，請加油通關。」引導者不再多言。

夏鳴遲覺得眼前白光刺目，下意識用手擋，再度睜開眼睛，原本白皙的手指變成了毛茸茸的……爪子？

等等，爪子？！為什麼是爪子！！！

白色的毛毛，粉粉的肉墊。

這什麼情況？！我抽到的是什麼？！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夏鳴遲想說話，張嘴只能發出嬌軟的喵喵聲。

他抽到的角色……是只奶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