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這也是你們協議的一部分嗎?」◎
「幹嘛?」顧宴瞪着跟着自己進房間的賀瑩。
明明很想被哄,卻還要裝出不想跟她說話的樣子。
賀瑩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虛張聲勢,笑笑說:「想跟你聊聊天,我們都好久沒聊天了。」
顧宴眸光閃了閃,唇微微抿起。
賀瑩現在越來越忙,精力有限,就算住在家裏的時候每天晚上都會來他房間見他一面再去睡覺,可是看着她上了一天班又困又累的樣子,他也不好纏着她說很久的話。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跟以前那樣,在他睡覺前聊很久的天了。
他拒絕不了賀瑩的這個提議。
賀瑩推着他到了窗邊,然後蹲到他面前,微微仰起臉看他,在顧宴面前,她總是很溫柔:「能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嗎?」
顧宴漆黑的眸盯着她,不信她不知道,語氣里也帶了點情緒:「你看不出來?」
顧宴聽到這裏,已經忍不住打斷她,語調冷冷的,帶着諷刺:「你是不是覺得他很無辜、很可憐?」
賀瑩猶豫了一下說:「我可能不準備搬回來了,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護工了,一直在這裏住也不好,我準備自己去租個房子住。」
被人徹底拿捏的感覺就是明知道對方遞給自己一碗毒藥還是會甘之如飴的捧著喝下去。
顧宴綳著臉,防止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的翹起來。
哼一聲,已經是他最後的掙扎。
「嗯,我正準備走了。」賀瑩把手從顧宴手裏抽出來,順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我走了,晚安。」
顧宴抿住唇,只是看着她。
賀瑩看着他:「我不覺得他可憐,但我的確覺得他無辜,成為誰的孩子並不是他能夠選擇的,如果有的選,他未必想要成為「裴墨」。」
顧宴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所以呢?你就是來告訴我裴墨有多無辜的嗎?」
顧宴這才滿意了:「那還差不多。」
她從去棋院上班開始有這個想法了,只是棋院的工作忙,又要比賽,也沒空去找房子,這次從裴家搬出去倒是個很好的契機。
顧宴一肚子氣都被這句話給抵消了,哼了聲:「你拿我跟他比?」
顧宴皺起眉來,不理解她既然這麼說,那剛才說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顧宴神色稍緩:「真的?」
「不管。」顧宴抿著唇盯着她。
賀瑩也攤開來說:「是因為裴墨嗎?」
這句話算是順對毛了。
顧宴不說話了,冷冷地盯着她。
賀瑩點點頭:「真的。」
賀瑩站起來,笑着摸摸他的腦袋:「好啦,別不開心。」
「哼。」
「小宴。」賀瑩輕聲叫他,「我沒辦法跟你一樣去討厭裴墨」
明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可是她的表情那麼真誠,眼睛又那麼亮。
自己租房的話,周末她不上班也可以把賀康接過來跟她住兩天。
賀瑩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看着他:「你能不能有點耐心,聽我把話說完?」
顧宴一聽臉色都變了,下意識攥緊了她的手:「為什麼?!你不是在這裏住的好好的嗎?那麼多房間你隨便住哪間都可以,又不要你交房租,怎麼就不好了?」
「小賀你在呀。」
昨晚他都沒睡好。
賀瑩無奈,哄着他說:「好了好了,你要是不想我搬走,那我就繼續回來住,反正你也不收我的房租,還能吃周阿姨做的飯。」
賀瑩忍不住笑了:「你爺爺都還沒走呢。」
她看到顧宴拉着賀瑩的手,也有些見怪不怪了,顧宴很粘賀瑩她是知道的,只覺得兩人相處起來就像親姐弟一樣,倒比裴邵這個親哥哥還親些。
可是現在就連這點他都要失去了。
賀瑩一臉誠懇:「當然不是,你在我心裏是獨一無二的。」
這時李姐敲門進來了。
「別想了,我不同意。」顧宴仰著臉看她,漆黑的眸里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執拗:「你明天就搬回來。」
賀瑩看顧宴反應那麼大,只能說道:「我只是有這個想法.」
賀瑩說:「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不要求我去討厭他.」看顧宴臉色又變了,她又微笑着補上下一句:「當然,不管怎麼樣,他都比不上你在我心裏的地位。」
他已經不奢求什麼了,只是想着能天天在家裏看到她,得到她的一點關注罷了。
他就是吃賀瑩這套。
賀瑩接着說道:「你討厭裴墨,是你的自由,今天以後你也可以繼續討厭他。」
顧宴把她的手抓下來,問她:「那你什麼時候搬回來?」
·
賀瑩下樓看見裴邵獨自站在大廳里,正低頭看手機,他聽到動靜抬頭望過來,看見她的瞬間,眉眼間的淡漠消融,按滅手機,安靜地注視着她等她過去。
賀瑩小跑着過去,牽住他的手,笑着仰起臉望他:「走吧,回家了。」
·
裴邵沒讓司機開車,自己開車載賀瑩回家。
賀瑩剛坐上副駕駛座,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張玉賢打來的電話。
已經晚上十點半了,賀瑩有點奇怪張玉賢怎麼會這麼晚打來。
「喂?小玉。」
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才傳來張玉賢的聲音。
「你在哪兒?」
賀瑩聽出他聲音有點不對勁,看了裴邵一眼,說:「在回家的路上,你在哪兒?」
「棋院。」
「你在棋院?」賀瑩驚訝地問道,這麼晚棋院應該沒人了。
裴邵轉頭看過來一眼,沒說話。
電話那頭的張玉賢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他沉默了兩秒,忽然問:「你可以過來一趟嗎?我有話要對你說。」
賀瑩聽他聲音低沉,明顯有些不大對勁,開始擔心起來:「怎麼了?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裴邵聽着賀瑩的問話,微微蹙了一下眉,但是並沒有開口插話。
張玉賢只是問:「你現在能過來嗎?」
賀瑩說:「好。我現在過去,你在那裏等我。」
張玉賢的語氣輕快了一些:「嗯,好。」
賀瑩掛斷電話,轉頭看向裴邵:「去棋院吧,小玉不知道怎麼了,他現在在棋院,說有事要跟我說。」
裴邵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收緊了一瞬,情緒全都被壓在眼底,面上卻依舊是無波無瀾的一片淡然:「好。」
·
車子放慢速度,賀瑩看見了站在棋院門口路燈下的張玉賢,他穿着一件藍色長款羽絨服,毛領上絨絨的長毛被寒風吹的瑟瑟搖擺,他的臉裹在毛領中顯得格外白凈清俊,像個男大學生。
看到車開過來的時候,張玉賢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因為他發現那是裴邵的車。
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
「那你在車裏等我一下,應該很快的。」賀瑩轉頭對裴邵說,然後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準備下車。
「賀瑩。」
裴邵忽然叫住她。
「嗯?」
賀瑩轉頭的同時聽到了安全帶系扣彈開的聲音,然後就看見裴邵驀地傾身過來,低垂的眸深不見底,滾燙的手掌握住她的纖細的脖頸,將她壓向他,帶着洶湧的佔有慾和侵略感吻了上來。
張玉賢邁下台階的腳步驟然停住,渾身僵硬,只有瞳孔震顫著縮緊,臉上的血色驟然褪了個乾淨。
裴邵一吻結束,手掌鬆開賀瑩的脖子,重新坐好,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端莊,淡定的說:「去吧,我在車裏等你。」
賀瑩恍惚著下了車,看到張玉賢站在台階上面無表情地盯着她,頓時臉上有些不自在,硬著頭皮快步過去。
「你怎麼」
「這也是你們協議的一部分嗎?」張玉賢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面無表情地打斷她要說的話。
「.」賀瑩尷尬的撓了撓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現在的狀況,她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說:「那個,其實那份協議已經作廢了,我跟裴邵現在是真的在談戀愛.」
張玉賢的心臟像是被重鎚猛錘了一下,鈍痛在整個胸腔蔓延開,呼吸都帶着徹骨的寒意。
他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
明明在南州的時候,他們還是假的,怎麼才過了不到兩天的時間,假的就變成真的了?
他明明已經預感到了。
他明明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阻止了。
他今天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想要向她表白心跡。
張玉賢感覺自己像是沉入了漫無邊際的冰層里,逐漸變得麻木失去知覺。
他聽見自己問:「什麼時候.」
他嗓子突然變得嘶啞。
「是什麼時候你們在一起的?」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
第一次是假。
第二次卻成了真。
「就是在南州的時候.」賀瑩在張玉賢面前說這些還是有些不自在,含糊快速地說道:「裴邵跟我表白,然後就在一起了。」
「對了。」她突兀地轉開話題:「你怎麼了?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的?」
張玉賢無聲地握緊口袋裏的精緻首飾盒,掌心被首飾盒上尖銳的稜角割的生疼,可他卻握的更緊了,彷彿這樣就能夠轉移心口的痛感。
他牽起嘴角,笑容很淡:「沒有,就是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今天晚上想見你一面。」
賀瑩微微怔了一下,忽然感覺到什麼,心裏有些異樣,卻也只是若無其事地問道:
「去哪兒?」
張玉賢語氣輕鬆:「國外有個邀請賽,我正好這段時間有空,過去玩一下。」
賀瑩笑了一下:「挺好的。」
「嗯,可能要下個月才能回來了,到時候回來看你比賽。」張玉賢說。
「好啊。」
張玉賢沉默了幾秒,忽然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我要出遠門了,要不要抱一下?」
賀瑩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張開手臂:「來吧。」
張玉賢邁下台階,用力抱住她。
「賀瑩。」
「嗯。」
「你要幸福。」
即便這幸福不是他給的,他也真心希望她能過的幸福。
他們以前是最好的朋友、夥伴,以後也將會是。
賀瑩有些動容,輕輕拍拍他的背:「你也一樣。」
張玉賢笑了一下,壓下心底的苦澀,主動鬆開她:「走吧,我看着你走。」
賀瑩看到他的車就停在一邊,點點頭:「那我走了,你也快點回去。」
張玉賢笑看着她:「嗯。再見。」
賀瑩擺擺手:「再見。」
張玉賢目送車子漸行漸遠,直至看不見,他才轉身朝自己的車走去,車裏暖意融融,他的心臟卻麻木冰冷沒有回暖的跡象,他掏出口袋裏幾乎被他捏到變形的小禮品盒,拆開上面精緻的裝飾蝴蝶結,打開蓋子。
裏面靜靜擺放着一條光芒璀璨的鑽石項鏈,是他在珠寶店裏挑了一個多小時才挑中的款式。
可惜,再也送不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