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壺西湖龍井
等尾崎紅葉款款的身影消失在敞開的大門外,森鷗外才站起身,若有所思地望着遠處底下的夜景。
作為國際化大都市,橫濱夜裏亦燈火繁華。
「紅葉君,是快到十八歲的時候,成為幹部的吧。」
「先代首領那種殘暴的手段,留下來的紅葉君也非常努力啊。」
森鷗外莫名自語着,陰影下紫色的瞳孔深處流淌著複雜的考量。
「太宰君過完新年,也是快十七歲了吧。」
森鷗外的語氣含着莫名的意味。
有感慨、期待、篤定……以及難以觸及的防備。
哪怕極易被忽視,也是真實存在的一縷戒備之心。
「太宰君會怎麼做,連我……都不知道啊。」
於熟悉他們的人看來,森鷗外是太宰治的教導者。
只有森鷗外自己知道,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樣,從來不需要別人教導——
森鷗外做的,不過是給他的頭腦智慧,套上世人能理解的模具。
那孩子,從一開始就看透了一切。
聰明得,讓人害怕啊。
因此對於尾崎紅葉的誇讚,森鷗外認為名過其實。
擁有可怖頭腦的太宰治,不可能還有第二個。
「賭場這個季度的收入還沒算到總賬里……」
「不,確切來說,下面的人不敢吞下這麼大一筆款項,是被截留了。」
阿爾瓦羅·德·坎普斯提示到。
「啊,是這樣嗎,估計又是哪位幹部默許下的行為吧。」
白川泉見怪不怪,這些天來他遇見的類似事件已經數不勝數,鋼琴人離開和白川泉接手這段時間期間積累停擺的資金,雖然到不了令組織傷筋動骨的地步,也是個龐大的數字。
白川泉甚至開始懷疑上面的幹部和指派自己的尾崎紅葉要在下一分鐘推門而入,把自己這個完全使不上力的多餘人丟出這間辦公室。
「暴力組織的賬,真的好難算啊!」
悲鳴著,白川泉悲憤起身,準備動身去找正主。
面對幹部,扯上中原中也的旗幟也不管用了。
也虧得中原中也下轄管的是港口黑手黨最賺錢的生意之一,寶石流通。
目前白川泉還沒遇見這位良心准幹部大人的部下惡意為難、吃拿卡要的情況。
從側面看來,中原中也不管是對下屬的掌控力還是下屬對中原中也的服從和信服度,都可作為港口黑手黨內部的楷模評比。
……也許是在羊組織積攢的統領經驗吧。
「話說紅葉大姐的生日,是不是也快到了。」
作為個人私隱,白川泉自然不知道尾崎紅葉的生日日期,不過身為情報組一員,又在尾崎紅葉的直屬部隊待了這麼久,三三兩兩的小八卦小情報還是了解的。
據說尾崎紅葉成年生日和成為幹部前後差不了幾天,甚至極有可能是同一天。
作為風頭正盛的女性幹部,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一位實權武鬥派幹部,尾崎紅葉升職的日期卻不是機密。
也是兩年前,與如今同樣的,十二月份。
「大姐!」
「今天落雪了,怎麼還過來。」尾崎紅葉沒有露出意外神色,溫柔地看着推開房間門進來的少年。
比起第一面時的懵懂,看起來成熟許多,也長高了不少。
「我還在長身體嘛。」白川泉也不見外,見尾崎紅葉給自己推了茶,就利落坐下笑着說。
「有事嗎?」
尾崎紅葉話語有着古典的韻味,就像她本人給人的印象。
「嗯……」白川泉不好意思笑了笑,「因為新工作很難,所以……」
「來大姐這裏找外援了?」尾崎紅葉心情不錯地回話。
「不不不,」白川泉連忙搖手,「怎麼敢勞煩紅葉大姐!」
「就是,就是……」
白川泉猶猶豫豫地小聲道,「我想着,能不能換個形象,大姐你也知道我也不擅長格鬥……」
近身格鬥的技能點都還沒點亮。
「而且各位幹部和大人他們也不怎麼重視一個年輕人。」
「這可不對……」
看着白川泉的眼睛,尾崎紅葉微笑着說,「妾身的同事包括鷗外大人都不會輕視孩子呢……有能力的孩子。」
她這話意有所指,白川泉故作沒聽懂。「在此之前,我也只會刑訊的手段,和賬務處理這種事差了千里萬里——」
白川泉說着眾所周知的事情,尾崎紅葉直接開口:「那麼,泉來找妾身,是想要做什麼呢?」
「恕妾身直言,賬務處理,這種事情對於泉的未來,會是不菲的助力。」
白川泉腹誹,這不是廢話嗎,不然港口黑手黨怎麼這麼多人盯着這個位置。
雖然比不上武鬥派的晉陞職位受重視,但籠絡到了整個組織的方方面面,簡直是掌握整個組織脈絡的最佳手段。
「泉對此有不滿嗎?」
艷紅眼妝顯得面龐生彩,尾崎紅葉挑起眼尾說。
白川泉才不會踩上這樣的陷阱,回答「是」不就是自掘墳墓嗎?
白川泉笑了下,反而說:「怎麼會呢,紅葉大姐能信任我,把工作交給我,我感激還來不及。」
……好像之前因為調任臉色煞白的人不是自己。
「只不過,我看現在,組織里有許多人完全忽視組織利益,只看着眼前的財富,卻忘了先有港口黑手黨這個組織,他們才能有如今的地位,享受現在的生活……」
白川泉說這樣彎彎繞繞的語言都覺得自己茶得不行,至少抵得上一壺西湖龍井。
「是呢……」尾崎紅葉不應話。
不過不要緊,白川泉的目標本來也不是自己的紅葉大姐。
這種得罪人的事兒,要找——自然要找最大的官兒。
來自最頂上的造反,不叫造反,叫做「改革」。
「所以我想,大姐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尾崎紅葉探究地抬眼。
白川泉面色不變,唇角勾起,「面見首領的機會。」
尾崎紅葉愣了楞,旋即揚唇笑了。
「妾身明白了,泉的意思。」
真是聰明啊,尾崎紅葉哪兒還不能明白白川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