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撬活兒

我叫關十三，今年二十四歲，是紅太陽殯儀館的焚屍工人。

很少有年輕人幹這一行，因為這種地方，多多少少都讓人感覺不太不舒服。

但我是個例外，因為我還是一名鎮魂道士。

除了焚燒屍體的工作，我還要肩負起鎮鬼安魂的重任。

今天剛剛燒完一爐屍體，還沒有來得及吃中午飯，就接到了客戶的電話。

「喂……好的好的……我馬上到……」

陽城秦家死人了，秦老闆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我，直接找上門來了。

意思很簡單，就是讓我做一場法事，以慰亡人。

秦老闆的家在南大街，是獨棟大別墅。

我被人領到別墅的後花園。

周圍到處都是秦家的親朋好友。

每個人的臉上充滿了哀戚，時不時地還能聽到幾道哭聲。

肅穆的氛圍，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花園的邊緣，搭了個靈棚，我隔着老遠就看到裏面放着一個冰棺。

我心裏「咯噔」一聲，冰棺都用上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走近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冰棺裏面是個女孩，我朝着裏面瞧了一眼，下意識的退後幾步。

女孩的屍體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斷骨處只剩下幾根筋骨連着。

如果不用冰棺護著，屍體恐怕早就腐爛發臭。

聽說這個女孩兒是為情所困，最後想不開自己跳樓自殺。

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秦老闆神情悲痛，眼眶泛紅。

我皺着眉頭，嚴肅地道：「秦老闆，你女兒跳樓自殺，屬於橫死，煞氣纏身。為情所困煞氣更加濃厚，午夜之時最易發生屍變，必須停靈三天，以法器鎮壓。」

秦老闆點點頭，道：「都聽關大師的，這價錢您看……」

我清了清嗓子：「我們這行有規矩，市場價五千。」

「明白，明白，我這就去準備……。」

「還有一件事，法事結束之後，我建議屍體立即火化……。」

就在我提出建議的時候，忽然間人群一陣躁動，打斷了我要說的話。

「閃開，快閃開，勿擾法駕，石仙人來了！」

……

緊接着人群分開，一個穿着黃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被十多人簇擁著走過來。

他大搖大擺地走到我和秦老闆面前。

「貧道乃南陽派第三百零八代傳人，道號『石仙人』。」

看到石老狗裝模作樣，拿着拂塵往自己左胳膊上一搭，摸著自己那幾根八撇鬍子，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宣了個道偈，我的額頭瞬間就浮起幾道黑線。

這缺德的石老狗竟然還敢往我面前湊！真是個不怕死的！

「喲，這不是十三道友嘛？」

石老狗看到我后，神情變得肅穆了幾分：「福生無量！」

看着他那虛偽至極的表情，我就手癢，恨不得一個大比兜拍過去。

怎麼到我哪裏都能碰上這混蛋玩意兒！

真是晦氣！

本來還以為這麼冷門的職業，沒事的時候，接點私活，我就可以躺着數錢了。

沒想到，這年頭接私活還能碰上缺德撬活的神棍。

上一回，石建任這個缺德神棍騙人，被我當眾拆穿。

當時，他拿着個羅盤，隨便指著一塊地方，跟村民們說是風水寶地。

結果，村民幾鋤頭下去，竟然挖出一口棺材來。

我提醒村民們后，他們一下子就明白石老狗是個騙錢的神棍。

石老狗指的地方是人家的祖墳，一動就破了風水，視為大凶。

村民豈能饒了他？被幾百個村民追了十幾里地。

現在石老狗已經恨不得將我五馬分屍。

石老狗朝着冰棺掃了一眼，眼睛半眯著，道：「秦老闆，你也不想讓你女兒這副模樣離開吧。」

秦老闆微微一愣，眼睛瞬間亮了：「石仙人有辦法？」

石老狗得逞地笑了笑，站直身子，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自然。」

「我出手需要耗費法力，作法前先談價錢，這是我的規矩。」

隨後，石老狗伸出五根手指，嘴裏說道：「五十萬！」

秦老闆聞言，立即回屋拿出兩疊紅票，放到桌子上面：「這是定金！」

石老狗的眼睛，當場就綠了，就差沒黏在那些紅票子上。

我站在旁邊，冷哼道：「五十萬？你還真敢要啊！」

「姓關的，你敢斷我財路，我特么整死你！」

「你缺德撬活，說我斷你財路？你這逼臉還要不要了？」

我也不客氣，毫無畏懼的懟了回去。

「想跟我死磕到底？等著，遲早有你好看！」

聽到他這麼說，我冷笑起來。

想騙錢？也得問問他爺爺我同不同意。

當下對秦老闆說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五百塊我幫你把法事辦了。」

「姓關的，你非要跟我對着干是吧！」石老狗徹底怒了。

「石老狗，騙死人錢你夠缺德的啊！你不怕遭天譴？」

「天譴？我行得端，坐得正，怕什麼天譴？」石老狗說得理直氣壯。

只見，他不慌不忙地從道袍袖管中掏出一副質地很輕薄的手套戴在手上。

他動作很快，我隱約看出那應該是一副魚腸手套。

上面還有花紋，像是層層海浪又像是鱗片。

石老狗輕輕推開冰棺，一股血腥味瞬間充盈整個靈堂。

紅布一掀開，我也看清了那女孩的模樣。

臉部血肉模糊，已經看不清女孩的他原本面貌。

眼珠凸出，五官擠在一處，鼻子也凹了了下去，顱骨完全塌陷，樣貌十分可怖。

難怪秦老闆一聽說能讓自己女兒恢復樣貌，便同意讓石老狗動手。

石老狗一臉淡定，緩緩將手伸進冰棺，在屍體身上摸索著。

隨着他手的移動，我能清晰地聽到「咔嚓」「咔嚓」地骨頭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