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晨鐘,暮鼓,落葉歸根

第十章 晨鐘,暮鼓,落葉歸根

人類在自然界漫長的進化過程中依賴群居,創造發展了文明,彼此之間息息相關,單個的個體已無法在自然界生存。這其實也是一種生存能力的退化。而動物就不一樣,沒有外物,外力借用,它們的生存相對來說殘酷,血腥,它們大都產生了敏銳的知覺和對險境近乎於預測的超前感應。地震,自然災害來臨前它們往往會有異常的徵兆,這就是對生存的一種先天本能。

王一正生在孤隼峰,長在孤隼峰,對這片山脈的熟悉與適應性他自己引以為傲。這是他和秦嶺相處以前的一些小心思。這幾年和秦嶺成為了師兄弟,師兄妹幾個也踏遍了附近的山山水水。基地就那麼大,活動空間小,呆久了就會膩味。而魏志軍也經常鼓動他們在這片原始森林活動,還不時給他們定有任務,比如今天要獵黃羊回來,明天就讓你獵野豬,今天不管死活,明天帶回來的必須是活物。魏志軍喜歡這樣訓練他們,實踐出來的好多經驗跟本不是天天練套路可比。在野生環境裏,秦嶺彪悍的生存能力令王一正大為嘆服。這裏的山山水水大部分都差不多,當你置身其中往往會暈頭轉向。王一正忙着核對指南針較對方向並不時到處留些記號。而秦嶺就不用,四處瞅瞅,聞聞,然後這裏的一草一木就好像刻到了他腦海中,並能準確說出哪些獵物經常在這一片活動。王一正起初以為這些地方他都來過,可事實卻絕非如此。入了原始森林的秦嶺就像魚兒回歸到大海,所向披靡。王一正嘆服之際問他是怎麼做到的,那個說話很費力,說出來也需要他半猜半半蒙的回答就是:

感覺就是這樣!

好一個彪悍的感覺!

當然,秦嶺也有短板,和別人的交流不暢,對別人的話語深信不疑。魏志軍也訓練他對人心的揣摩,讓一正,一諾他們欺騙他。可一旦沾到與欺騙有關,他都是上當。基地就那麼幾個人,養成這樣對別人毫無保留的信任魏志軍也沒辦法。

秦嶺的外相不行,雖然和人接觸久了現在吃穿和他們一樣,可往那裏一站卻怎麼也直不起腰,呈六十度前傾。雙手也伸不直,像烤熟后併攏的雞爪,懸垂過膝的手臂老是搖晃,怎麼看都像一隻滑稽的大馬猴。魏志軍現在是越來越欣賞秦嶺這個狼崽子了。拋開他含混的語言表達能力和畸形的站立姿勢,其它方面他已完全達到了一個頂尖軍人所需的所有條件。隱忍,果決,冷血,特別他的身體素質更是沒得說,爆發力恐怖,協條順暢,攀石過澗堪比猿猴。槍械這一塊現在還比不上王一正和幾個女孩子,但他接觸這些東西也才一兩年,哪比的上從小就把56式突擊步槍當玩具玩的她們。魏志軍也不急,憑秦嶺的接受能力也就是很快上手的事。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孩子心眼實在,沒有繼承狼的狡詐和多疑。基地幾個人這幾年從教他穿衣,說話,吃飯,洗澡到現在的槍械及識字讀書都付出巨大。他也看在眼裏,慢慢懂事後偶爾派他作點什麼,實誠的不打一點折扣。基地就這幾個人,沒人會害他。魏志軍就擔心以後走出大山他會吃虧,他們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這原始森林中與野獸為伍。

許軍頭的身體越來越差了,這不,這幾天躺着都不能動了。天天就是在澗里捉的魚熬湯來提着一口氣。魏志軍心裏早有打算,當年的戰友他好歹還記着幾個人。如果都還在軍隊里沒被那場運動折騰死,現在怎麼也是將官了。他們的姓名,部隊番號魏志軍寫了幾份,打算到時讓幾個孩子各揣一份投軍去。許軍頭老念叨著屍骨還鄉,他河南人,老八路,老紅軍,爬過雪山,過過草地。在抗帝援越戰爭中負過重傷,因炒的一手好菜,後來轉入炊事班……

等他閉目了,魏志軍就藉著讓幾個孩子送他屍骨還鄉的機會讓他們下山投軍去。

今個兒太陽暖烘烘的,幾個孩子將許軍頭抬了出來。打了清水,張婕張妤在幫他洗頭刮臉。人老了就會萎縮,快八十歲的許軍頭臉色灰白泛青,胡茬子白蓬蓬的,綣在躺椅里看着瘦弱,矮小。「日薄西山呀!」魏志軍忍不住感慨道。

秦嶺這孩子也孝順,魏志軍默默的回憶著。許軍頭和秦嶺走得最近,可以說老年後的許軍頭就是對親孫子都沒有對秦嶺那麼溺愛。一正,一諾,張妤,張婕懂事較早,**歲后就不怎麼戀着眼瞎的許軍頭。而秦嶺不一樣,十來歲時的秦嶺就像幼兒一樣什麼都要人教,年老的許軍頭就像秦嶺人生起步的啟蒙老師,什麼都是手把手的教。特別是說話,現在秦嶺蹩腳的語言還帶有着河南方言.

秦嶺一步三竄的跑了上來,赤着腳,衣服搭在肩頭,頭上熱氣騰騰。初春的天氣似暖乍寒,也只有他這種野性十足的體魄才敢在這樣的季節下澗捉魚。一諾手裏提了魚,三四寸長的七八條用柳條串成一串。小臉紅撲撲的,邊跑邊用寬大的軍衫袖子抹汗。

幾步緊趕到基地洞口前,肩上的軍裝拿了下來擦了擦臉,抖了幾抖后穿上,半蹲在許軍頭身前。寬鬆的眼帶耷拉着,只能聽到微弱的呼吸。秦嶺用手輕輕推了推老人的胳膊,生硬的叫道:」爺,爺…」沒有一點反應,他略帶不甘的坐了下來,側頭看着張婕,張妤幫老人刮臉。在秦嶺的內心世界裏,許軍頭就像啟蒙他,帶領他溶入人類生活圈子的母親。小時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能記得起的只有兒時的撕咬,獵殺,以及和同伴之間為爭地位展開的搏鬥。那時的他也很疑惑,自己明明長的和這些同伴不一樣為什麼生活在一起?他不知道原因就不去想,反正他和同伴們每天就是獵殺黃羊呀,兔子呀!飽了就休息,餓了出去捕食。他們的團體中有母狼,有幼崽。每次捕獵了,都要分食給它們,他自己無所謂,吃飽就行,可有幾次他還餓著呢!別的狼就把獵物分派給了那些幼狼。然後他就開始和它們撕咬,他對那些幼狼什麼的沒感情,可他們身上的氣味是一樣的。

所以即便撕咬的時候也沒有也死口,慢慢的,在一場場撕咬中他成長了起來。他發現它們的前肢都不太靈活,而自己不僅後腿更加粗壯有力,上肢柔韌性和靈活度都要更強於它們。於是,他充分發揮這一優勢,不僅嘴巴咬,更用上肢纏鬥,在群體之間的搏殺中漸漸沒有了對手。附近的山區它們經常四處巡視,那些孤狼或數量較少的狼群都臣服在了他的勢力之下,他成了這一帶數百平方公里範圍內唯一的狼王。直到有一天在那座險峻的山峰捕獵時遇到那幾個孩子。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的左膀右臂,兩隻最出色的壯年公狼便砰然到地,他四處巡視便發現了那四個孩子。最初,他是出奇憤怒的,沖向他們只為了復仇。衝到跟前他發現他們長的和自己非常相象,心中雖然疑惑可他們身上的氣味和自己不復,還是撲向了他們要為狼群復仇。

那個高壯一點的孩子擋在前面,他不是自己的對手,他一眼就確定了。在自己蓄勢撲擊之下他應聲倒地,正當自己打算張口咬斷男孩喉嚨的時候他叫了起來,驚鄂之間,他覺得那聲音似曾相似,好像一直存在於自己的記憶深處。於是,在短暫的幾秒種內他忘記了復仇。然後,沒有然後,他受傷了,被被灼熱的子彈打翻了,滾落到了坡下。他受傷好重心有不甘,就召集狼群圍攻。一看狼群來了,那幾個孩子就退著跑,他命令狼群奮力追擊,可是那幾個孩子手裏拿的那種叫」槍」的東西太可怕了。那東西在以前他和狼群在淺山一帶也遇到過,打死了幾個同伴,很可怕的東西,動物都怕。後來就帶着狼群沒出過深山。這次他首先是憤怒,再者有很重的好奇心,他想看看和自己長的很像的這幾個傢伙住在哪裏。遠遠的跟着,直到到了那個山腰。

在他眼裏那個山腰是神奇的,明明是個很大的山洞,可在狼群趕到時卻有石頭滑下來堵死了,當晚他挺恐懼不敢探尋,第二天晚上去探尋時卻又被槍擊中了,然後就是眩暈,什麼也不知道了。當第二天清醒時,他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個小屋子中,身上的傷口竟然都被包紮了。空間太小,他焦燥,恐懼,他想外面的世界。他一次次撞擊著,撕咬着那個叫」門」的東西,那東西太硬了,咯的牙齒生疼。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老人,他端來了一盆清水,又拿來一條羊腿,放在門邊靜靜的等待着。那時的狼孩已經很餓了,可他吃不慣那條羊腿。他只想儘早逃出這個狹小的牢籠,他嘶吼,撞擊,發狂,攻擊一切能攻擊到的東西,知道筋疲力盡。

那一段日子是他和人類最早的接觸,那個老人每天就是送吃的,喝的,然後端個凳子坐在門口絮絮叨叨。他聽不懂老人講些什麼,可明顯感覺到了老人的善意。於是,當抗爭無果,當平靜下來他就慢慢試着接受了他,接受了這個群體,畢竟他們和自己那麼的相像。

老人每天二十四小時的陪伴着他,他漸漸的能理解老人一些簡單的肢體和口頭語言,然後他就獲得了自由和這個群體生活到了一塊。他不是沒有想過逃走,有幾次他偷偷的溜走了,回到了以前的狼群。狼群有了新的狼王,它們有些排斥他了,他已經不太習慣那些生冷的屍體了。和狼群生活幾天他又跑了回來,沒有人問他,他覺得心安。畢竟和它們在一起他才感覺到回到同類世界一樣,安穩,祥和,還有每天生活的新鮮,刺激。

老人教會了他說話,吃飯,教會了他怎樣和人類群體相處。所以在心底對老人他有着對父親一樣的眷戀。現在,每天看着他躺在床上,椅子上,呼吸微弱,不能行動。他知道他快死了,以前狼群中一些老狼快死時也是這樣不能動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被他叫做魏伯伯的師傅讓他去捉魚,他就下澗捉魚給老人熬湯,他心底也是好希望能多留老人一些時間的,孤苦伶仃的世上,只有老人對他最好,對他的關愛沒有任何企圖。

那個斷腿的魏伯伯,他心底還是有些害怕。走到他身邊總能感到一股冷徹的殺氣,哪怕魏伯伯很溫和的時候。以前狼群中的老狼王身上也有這樣的氣息,可自從他在狼群中成長起來以後他就不再害怕任何一隻狼,可他直到現在還是對這個魏伯伯心有忌闡。魏伯伯對他也沒有敵意,從他看向自己的眼光他就能感覺到。雖然魏伯伯曾經拿槍打傷過他,可自從懂事以來魏伯伯給予他的也只有關愛,所以以前很記仇的自己現在也不怎麼恨他了,相反的變成了一種對於父輩的尊敬。

和同齡的人在一起總是快樂的,和一正,一諾,張婕,張妤他們一起做魏伯伯教的那些彆扭的動作,和他們一起出去捕獵他都感到開心。那個叫一諾的丫頭老跟着他,像個小跟屁蟲。他其實也挺喜歡和她單獨在一起的,她活潑,開朗,笑聲就像銀鈴一樣清脆,他喜歡聽她笑,喜歡聽她叫自己秦嶺哥哥,每當她叫哥哥時也是他最高興的時候,可他不知怎麼表達自己的高興與對她的關愛。王一正長得頗具英氣,以秦嶺有限的審美觀念覺得那個體魄比自己看着好看多了。臉部線條明朗,透著一股正氣,身上肌肉流暢,怎麼都比自己佝僂的身軀看着舒服。一正年齡最長,魏伯伯讓秦嶺叫他師兄,秦嶺很少叫出口。首先是語言障礙,他自己發音不怎麼明確,帶着含混不清的鼻音,最主要的是心底不想叫。張婕是師姐,張妤和一諾是師妹。五個師兄妹中除了一諾,秦嶺還喜歡和張妤待在一塊。張婕長得最漂亮,可能也是年齡的問題,身上發育很好,線條柔和。秦嶺發現一正經常和張婕呆在一起,在基地,在山裏,老是背着他們三個摟摟抱抱的,還親嘴。這些秦嶺都沒給別人講過,秦嶺只是想不通,那嘴有什麼好親的,還不如一塊肉放在嘴裏吃着痛快。

十八歲的一正,十七歲的張婕,秦嶺,還有十六歲的張妤,一諾五個青春少年現在都圍在許軍頭身邊。

在張婕,張妤給老人理頭髮的時候老人醒了。混沌的眼一睜一合,嘴巴懦懦著,已沒有一絲說話的力氣。魏志軍趴在許軍頭身邊,拉着他的手詢問者,寬慰著,訴說着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往事。畫面寧靜,安詳。

日頭落山的時候,老人停止了呼吸,雖然在臨終前沒有說出一句話,可都看得出老人走的平靜,知道他牽掛着秦嶺,魏志軍將秦嶺的手一直放在老人的手心。咽氣是手指幾次微微的抖動秦嶺明顯感覺到了,秦嶺也沒有說,他也不知老人想給他說些什麼,他只是牢牢的記着老人一隻念叨的葉落歸根----河南省新鄉蔡家廟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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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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