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孤隼峰舊事（下）

初秋的傍晚已有絲絲涼意，從基地門口出來時魏志軍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管什麼利益與華夏的利益相衝突必以華夏為首，軍人就應殺伐果斷，不拘小節，這都是在彭**身邊所受的影響。

基地的氣氛已經變了很多。以前四人的門口崗現在加到了九人，還全是東北兵，魏志軍連靠近導彈群的機會都沒有了。神情肅穆的快步走着，雖然心裏已經有了主張，他還是想到許軍頭那轉轉，一件事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敢輕易動手，輸了，不僅僅是自己遭殃的事。

下午魏志軍找過幾個平時處得來，又正義感很強的同伴以打探口風的語氣詢問。他們先是對於導彈攻擊目標的茫然，然後是態度上堅決堅信上峰命令的正確性。話說到這個份上魏志軍便不敢再說了，總不可能直接拿出那一紙命令來。不說他們信不信，有人嘴快傳出去怎麼辦?人心隔肚皮呀！他不敢冒這個險。

許軍頭已經安葬完了張主任的遺體，孤零零的一個小土包，他兩個三兩歲的遺骨在一旁玩泥巴，怎麼看着都讓人心酸。張主任的愛人昏過去應該還沒醒來，魏志軍沒見到她的身影。許軍頭拿着旱煙吧嗒吧嗒的坐在一旁照看着這兩個什麼還不知道的小丫頭。

把下午打探的情況跟許軍頭詳細的說了，他沒有出聲只是嘆氣。魏志軍看他沒有主意，狠了狠心試探到：「為今，只有狠下心來毀掉基地了。你看給飯里投藥可不可行？」「這，恐怕行不通。換班吃飯，一人毒發事情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許軍頭也是戰場下來的老兵了，該狠心的時候他也想的通。「唉！那只有引爆導彈炸掉基地了。」魏志軍搖搖頭，心疼的不僅是那些盲目的戰友，更大一部分是這個基地，這麼大的工程，這麼多的先進武器要都毀掉會給國家造成多大的損失。

「哦！對了，說到毒我記得基地存有箱毒氣彈，還是有一次我給林立偉送飯到倉庫發現的，芥子糜爛性的，在最角落的一個木箱子裏。當時我就挺疑惑不知幹什麼用的，現在經你一說到想了起來。」許軍頭雖然大的作用起不了，但顯然誰對誰非的大方向他分得清，盡心儘力的給魏志軍出謀劃策著。

魏志軍來找許軍頭其實還有另一層的用意，在那樣的年頭他信不過任何人。父子反目，夫妻成仇在那個年代比比皆是。早上的突發事件看不出許軍頭的方向，現在他總算完全信任了這個寞寞的伙夫。林立偉對基地控制的加強使他不敢再拖下去，這樣的事件一旦發生後果不可彌補。許軍頭的入伙使得魏志軍多了一層勝算，他決定動手。

吃過晚飯也就六點的光景，進入基地後魏志軍沒有直接回會議室參加每天必備的思想政治報告會，他邊走邊謊稱鬧肚子鑽進了基地內部的廁所。這樣的事件時有發生，倒也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懷疑。十分鐘后，他靈巧的貼牆而出，繞過巡邏哨來到了倉庫。13號和16號看到他都挺疑惑，雖然是同一個屋檐下的戰友不好意思拿槍指著，但也嘩啦啦的子彈上了膛。魏志軍從容不迫的從懷裏拉出了一張軍令，雖然離的遠一點，上面鮮紅的印章還是清晰可見。「林長官軍令！我到倉庫拿件東西」。滿臉的疑惑，兩個人肯定在奇怪作戰室離這裏這麼近的距離還用拿什麼軍令過來，可那上面鮮紅的印章不像作偽。16號把槍放上了肩膀跨前一步來接文件。當文件送到16號懷中等他雙手接過的瞬間，魏志軍反手一帶文件便豎立起來擋住了他的視線，反手如刀砍向了朝夕相處同伴的咽喉。

軍隊練習的都是一擊必殺，16號雖然也是和魏志軍一個檔次的軍人，要真正公平一戰魏志軍也不敢保證拿的下他，可第一出於他的不防備，第二出於他接文件時的空門大開，面門沒有任何保護。「咔擦」一聲脆響中他的脖項便軟了下去。在他將倒未倒之時，魏志軍在他脖項的手順勢下滑至胸口，揪住衣領大力甩向13號。

13號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魏志軍砍倒16號時便抬槍準備射擊，不了16號被甩過來的沖勢太過巨大，在他退一步的情況下還是撞到了槍尖，槍已失去距離的優勢，他果斷棄槍橫右臂抵擋順勢而來的魏志軍長拳，左手從腰間抽出匕首反撩魏志軍腋下。兩個人這幾個動作只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事。魏志軍不當班身上沒有配槍，但他是預謀而來，有備而發。隨着16號的倒地，他欺身而上，右手長拳，左手軍刺，在起初的碰撞中佔盡了蓄勢的好處。13號一退再退至後背抵住倉庫大門終於開始了兩人的纏鬥。其實，一旦纏身肉搏后，不管是高手還是街頭混混都差不多，拳腳牙齒，能用的都在發揮最大極限，比拼的就是個耐力。

從解放戰爭時期到抗帝援越戰，魏志軍接觸的都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執行的都是九死一生的任務。生死之間領悟的一些個小竅門不好看但往往都實用。兩個人幾個翻滾下來，便略佔上風。百忙之中還不忘對13號的招安，畢竟，魏志軍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華夏男兒，兄弟之間不到沒有退路也不想同室操戈。13號也算是華夏軍人中頂尖的佼佼者，可是碰到這個曾經在彭總身邊的第一號驍勇角色便制肘起來。他是姓林的忠實崇拜者，所以不管魏志軍現在說出怎樣的話語，出具怎樣的證據，他的意志根本不可能動搖。在剛剛打鬥開始時他就喊了起來，他不想那個在心目中神一樣的林姓大人物交代的事在自己手上有異數。

結果很快就出來，魏志軍佔盡上風后痛下殺手。當軍刺刺入自己兄弟胸膛時他也莫名心痛。

走廊里響起踢踢垮垮的跑步聲，雖然戰鬥持續不到三分鐘，可動靜不小，特種精英們的反應都快得不行。

從地上起身，拿鑰匙，打開倉庫大門，魏志軍沒有一絲停頓。至門開的瞬間，身後的槍聲也如雨般傾瀉過來。一個閃身進門，門後有橫杠一條，抬杠落鎖，乾脆利落。子彈便被牢牢的擋在了外面。基地的倉庫是重地，那門不可謂不結實，別說子彈，就算大炮來轟也能抵擋一陣子。

以前領裝備時經常在門口等待，門口已經算的上熟悉了，裏面還是挺幽暗的。先大致觀察了裏面的佈局，便按許軍頭提供的路線，繞過那些槍械彈藥直奔裏面的右手角落。

果然找到一個木箱，上面打着封條，封條上有詳細備註：45年日本投降時繳獲的重型殺傷性武器---芥子毒氣彈十枚，謹慎存放，一級禁用品。下面是華夏第3*軍司令部的落款。魏志軍小心翼翼的打開箱子，裏面鋪着亞麻，並排擺放着兩排黑幽幽的炸彈，應該是75mm直徑，350mm體長的規格，榴彈觸發裝置。

環顧四周，魏志軍拆開了一箱手榴彈。兩枚毒氣彈一枚手榴彈的纏綁在一起，做了兩個小型集束包。又從裝備處拿了一個防毒面具罩上，毀掉剩下的所有防毒器具后便向門口衝去。

門外圍滿了人，此起彼伏的喊話聲在沉悶的空間顯得沙啞。因顧及倉庫的彈藥，他們沒有炸掉鋼製大門，而用蠻力衝撞。擋門的橫桿在一下下的強力衝擊下開始變形，吱吱嚀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不知許軍頭能不能拿下基地的大門，魏志軍微微嘆了口氣。按他原來的計劃是要炸掉整個基地的，那樣這個地方將沒有任何東西留下，包括他自己。許軍頭的鼓動使他將計劃做了變動。以內部突破釋放毒氣，許軍頭守住洞口，那樣還能給華夏剩下一個完整的基地。至於自己的死活，他也看的很淡，彭**他都無法救出，活着也沒多大意義了。

深呼吸一口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拉響了一個毒氣彈集束在又一次撞擊來臨的瞬間拉掉橫桿扔了出去。

隨着門外的一聲巨響，濃濃的芥子氣味瞬間佈滿狹小的基地空間，像大蒜一樣的味道無孔不入，基地成員都受過這樣的訓練，基本反映都是閉眼屏息，用衣服捂住臉部。趁著這個空隙，魏志軍閃身沖了出去。

芥子毒氣為糜爛性毒劑，可燃，劇毒。接觸皮膚會引發潰爛，對眼睛以及呼吸道的傷害最大，吸入一定量必定死亡。

聽着昔日同伴們凄慘的呼叫，魏志軍堅韌的神經不時抽痛。他別無選擇，還有一個集束，他必須趕到洞口引爆。

趕往洞口的過程沒有什麼阻擋，大部分人都被吸引到了倉庫門口。

到洞口時還有六七個人在瞭望孔向著洞外掃射。基地的大門早已關閉，林立偉在瞭望孔旁焦急的訓斥着，可能想從瞭望孔出去。洞外零星的槍響阻止了他。明顯洞口處也聞到了那股令人作嘔的大蒜氣味，雖然還很稀薄，但沒有人不對它心存畏懼。

魏志軍沒有絲毫猶豫的引爆了毒氣彈集束向著他們站立處扔去。半空中的炸響震耳欲聾，散開的黑霧瞬間瀰漫了空間，超強的濃度使得眼前沒有一點視野。只聽到一地慘痛的哭喊。

魏志軍也摸索著向瞭望孔跑去，只有到了外面才是唯一生路，整個基地的內部現在就是一個地獄。

瞭望孔在基地大門的側上方，離地五米多高。要到瞭望孔必須經過右手側的階梯。階梯上佈滿了屍體，都是被手榴彈炸死的，還有幾個受傷的正捂著口鼻呻吟，戴着防毒面罩的魏志軍沒有任何憐憫的踩着殘肢斷腿拾階而上。就在還差兩步就到瞭望孔的時候一梭子子彈毫無徵兆的斜飛而上，魏志軍一下子便倒在了那傾斜的台階上。大腿處被四五顆子彈擊中，左腿全部斷掉，僅僅是被褲子連結著。右腿也好不到那裏去，骨茬子外露，肯定也毀了。身體上突然的劇痛使得他長嚎了一聲，豆大的汗珠便佈滿了額頭。「魏志軍，真想不到，偌大一個基地竟毀於你之手，真後悔沒早一點把你崩了。」陰森森的聲音出於牆角，林立偉窩在那裏，蜷縮著，受了重傷。手裏的衝鋒槍打完了子彈被他丟在一旁，他正將捂在嘴角的衣服撩了下來，看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劇烈的疼痛使得魏志軍說不出一句話來，防毒面罩下的臉龐早因疼痛而扭曲，他大口的喘息著，想起了彭將軍，想起了自己短暫的四十年軍路生涯。就這樣死了也值，對得起生我養我的華夏了，心裏默默的想着，做為一個軍人，他無怨無悔。

許軍頭在魏志軍剛制定計劃時就深深感到震驚。佩服他的大氣魄，被他高尚的個人情操折服，相助他干成這件福澤華夏的大事他義不容辭。

天黑時他將幾個小孩接了出來，平時他經常帶他們也沒有人起疑。大人再有方向錯誤，小孩畢竟無辜。安頓好后他就琢磨著對洞口局勢的控制。

基地的大門是電控的，大多數時間都拉下來為的是良好的隱蔽性。今晚魏志軍決定行動后，他藉著進出的機會在大門上做了手腳。一根銷子插入門邊卡槽，縱有千斤之力也休想把門打開。裏面的爆炸聲傳出后，他就拿了槍伏在外面防止別人逃生，這是計劃中約好的一環。至於槍，於他這個從抗戰走過來的老八路來說不難，現在雖說幾十年沒摸過了，可當年紮實的手上功夫是深入到骨子裏的，忘也忘不掉。他就爬在外面，有人從瞭望孔露頭就一槍放過去，他也不給人頭上打，下不去那個手。不時的給拿槍的胳膊和洞口的牆壁放上幾槍倒也阻止了他們倉皇的外逃。所幸不到十分鐘，第二聲爆炸就響了，就全部結束了。

那個堅強的鐵漢還沒有出來，是犧牲了嗎？許軍頭不甘心，冒着被毒氣侵蝕的危險許軍頭用衣服包住頭部爬到瞭望孔外面往裏張望，裏面毒霧濃度很大，但他還是看到了。下半身血流如注的魏志軍躺在離瞭望孔兩三米遠的地方，依稀還有他微弱的呻吟傳出來。

許軍頭爬了進去，整個基地內只有戴防毒面罩的魏志軍一人還在活着。他將半殘的魏志軍背了出來。他不知，就因為他這幾分鐘和毒氣的接觸隨後的歲月他就要與黑暗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