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四 笛姑

段四 笛姑

就在張問被地上的捲軸絆倒,退無可退,抬着手,閉起眼睛,縮著脖子認命之際,他發現自己嫩白的脖子上等來的不是冰冷的刀鋒,而是一股飛濺的灼熱的液體,遲疑地睜開眼,就看見那茶女手擎在半空一動不動,手裏的匕首落地,一把淌血的短劍從心口貫穿而出。

「啊!」張問也記不清那是自己的叫聲還是那女人的,就看見笛姑的身影從女人背後出現,一手推那刺客肩頭,一手猛地拔出短劍,任那女刺客口中吐著鮮血直挺挺地壓向張問。

「她的鞋邊沾著泥濘,和這身衣服可不相襯,再說了,您登船的時候可只有一位女眷啊,大人,別再被皮囊迷了眼睛了。」笛姑一面擦著短劍的血跡,一面等張問從抱頭的慫樣恢復過來。

「我,我怎麼覺得,你是一直留着一手,故意放他們嚇我的。」張問說着,顫抖地將那具死屍推開,站起來拂拂身上灰塵。

「這麼想來大人真是有福之人,命不該絕。」

下層甲板傳來一些動靜。

「這些個混賬,現在才有聲響。」

笛姑眯着眼睛審視着張問,「大人,笛姑受命保您平安,眼下,刺客已死,該告辭了。」說罷從懷裏掏出一根帶鐵鈎的細繩,掛在窗台上。

張問急忙攔阻:「你走了,再來一波刺客誰保護我?」

笛姑回頭道:「大人,您就是把我交給官兵,我也不會供出東家名諱。再說了,現在有刺客屍首,又有官府的人,您已經可以高枕無憂了,笛姑只是顆棋子,您不必再對我做戲。」她說罷麻利地從窗子上翻了出去。張問驚訝,她竟看得這樣明白。

黃仁直和吳氏最先跑了過來。是張問事先囑咐他們聽見異響別輕舉妄動,畢竟在刺客跟前他們也就夠做祭品的。

黃仁直還好,一看地上兩具陌生人的屍體躺在血泊之中,不見了笛姑,而張問安好地站着,身上沾著血跡,手還在發顫,就知道刺殺已經結束了。

刺殺事件一完,就沒張問什麼事了,接下來上場的,該是朝廷那兩黨相互撕咬。

而這時候走過來不明就理的吳氏,一見着地上的屍體,嚇得可不輕。

張問手撐著窗沿,有些煩躁:「我還活着呢,沒事。」

接着一群軍士才衝上來,端着火統大喊大叫。

張問忙攤開手:「你們該抓的人在地上呢!」

這時候走進來一個穿綢衣長袍的老頭,軍士們都讓開道路。大概是樓船管代一類的人物。張問當即放下手,憤怒道:「這船上藏着刺客,要謀害朝廷命官,你們聽之任之是想造反嗎?」

老頭瞪眼道:「張大人,這船上光船員就數十號人,有刺客混進其中這也是頭一遭。大人莫不要說老夫什麼聽之任之,這罪過着實擔不起。索性大人鴻福,還望您少安毋躁,等船靠岸讓有司勘察想必定能查到蛛絲馬跡,揪出幕後黑手。」

船在一個碼頭靠岸,有官員帶人上船勘察記錄現場,從屍體身上搜出武器,判定是刺客。

勘察案發現場的官員問了張問一些問題,張問配合地回答了,當然遵守約定對笛姑那部分做了隱瞞,他們查不到幕後主謀的,因為那就是目的。

張問隨後就上了一艘能報銷花費的船,繼續趕路。一行人沿着京杭運河到了杭州,幾番輾轉,從曹娥江取水道向上虞縣進。

他們坐的是一艘小船,張問看着沿途的江南風景,心情也好了許多。船艙外面,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如煙如霧,江南煙雨,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吧。

張問看了一眼旁邊津津有味看風景的黃仁直,說道:「一葉孤帆,揚風江面,此情此景,夫復何求?」

黃仁直聽罷呵呵一笑。

「那兩刺客的屍首?會怎麼樣?」

「一了百了,官府搜羅了證物,會把屍體弄下船停幾天,沒人認領就埋了了事。」

「哎,給了多大的好處才肯以死相拼?」

「總有些可憐人,生也是死,不如以死,為家人謀條生路。」

張問又說道:「哎。那他們又為什麼不晚上來行刺?」

黃仁直道:「晚上睡覺,艙門閂住。刺客破門窗而入,容易驚動大人的隨從,又看不甚清楚,反而不易成功。白天兩個刺客突然出現,大人防不勝防。」

張問聽黃先生果真把證詞串得嚴絲合縫,總算安心點了點頭:「笛姑認出了那女刺客所穿鞋子上的異樣。」

黃仁直:「看來人這人沒信錯。」

「她也看明白了。」

黃仁直頓了頓,微微一笑:「那她真不簡單呢。」

張問:「是不簡單。還很有意思。可惜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黃仁直:「這人生,本是緣聚緣散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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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烏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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