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選題

莫璃點開廣告詳情頁，跳轉到星流官方的宣傳視頻。

從星盟政策到行業前景，up主講的天花亂墜。他口才很好，語言也很有感染力，視頻彈幕里飄着一水兒的「我也心動了」，「這就去試試」。

莫璃挑挑眉，這忽悠的語氣，聽起來怎麼那麼像傳銷呢。

當然，傳銷只是個玩笑。星際青年動畫大賽很正規，是星流平台響應政策號召而創辦的比賽。

五百萬的獎金也並不是噱頭，而是星盟動畫部實打實批下去的獎項。星際動畫需要新血液，為挽留有創造力的年輕人，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去扶持。

莫璃從中窺見了星流平台的誠意，畢竟前幾名獎金加起來高達千萬，怎麼看都不像搞出來糊弄政策的東西。

她仔細閱讀了比賽要求，體裁不限，內容不限。4月3號之前停止收稿，在星流平台上播放參賽者的作品，4月27號舉行獲獎儀式，公佈獲獎名單。

該過程全網直播，屆時會有五名行業資深者擔任評委。被評委認定的前三名不僅有獎金，還有與大廠合作，代理髮行至星流平台的機會。

這是條迅速賺到違約金，又能讓自己在行業內有曝光，與大廠搭上線的捷徑。

不過，如果莫璃直接用自己的身份去參加比賽，無異於在挑戰原公司的底線。很難保證他們不會在暗地裏做什麼手腳，讓自己連出線的機會都沒有。

「小姐，到地方了。」司機師傅敲了敲窗玻璃。

從沉思中驚醒，莫璃的餘光掃到車窗外熟悉的小白房，記憶告訴他這是原主的家。

她推開門，轉頭向司機師傅道謝。根據原主的記憶，用虹膜解鎖了大門，然後將自己扔進客廳的沙發里。

身份不着急，參賽作品才是當務之急。

作為動畫總監督，莫璃迫切想了解星際做動畫的流程和軟件。只有熟悉自己的吃飯傢伙，才知道選什麼題材和方法做動畫能最大程度的壓縮成本，同時做出驚艷所有人的效果。

省錢是所有動畫總監督的本能。

翻翻找找，她在虛擬光屏的「工作」分類里找到了星際版的tvpaint和maya。前者是2d動畫製作軟件，後者是3d動畫製作軟件，都達到了各自的行業標準，是每個動畫人需要熟悉的。

原主還擅長2d動畫嗎？

不怪莫璃產生這種疑問，星際人鍾愛戰爭題材的動畫，所以星流平台上絕大多數都是3d——3d在視角和空間上比2d更有表現力，也更適合戰爭這種宏大場面的渲染。

寥寥幾部2d動畫，不是高校的學生習作，就是他們的畢業設計。

點開tvpaint，虛擬光屏如沙粒般潰散，發光量子在空中揮舞重組，以工作枱的樣貌呈現在莫璃眼前。

「是否繼續之前的工作？」

一行文字飄到莫璃眼前，她不假思索地選擇了是。

工作枱上鎖的柜子彈出，無數虛擬稿紙「嘩啦啦」飛出來，在每秒24張的移動頻率下，形成一段簡短而可愛的動畫。

黑貓昂首闊步，從屏幕右側踏入了觀眾的視線。

它左顧右盼，蹦蹦跳跳，圓溜溜的眼睛盯着所有會動的東西，什麼都想用軟乎乎的爪墊踩到腳下。

「喵~」

它壓低身軀，腹部的白毛毛幾乎貼在草地上。撅起屁股，尾巴也高高地翹起。這是個標準的狩獵姿勢。

目標是停在蒲公英上的蝴蝶。

奮力一躍，蒲公英被掠過的風卷到了高空，蝴蝶也乘風而去，晃悠悠地飛到黑貓看不見的地方。

鏡頭拉遠，幾行文字浮現在片尾。

「片名：黑貓與蝴蝶。」

「作者：莫璃。」

「寄語：太好啦，終於能靠動畫養活自己了！希望以後能畫更多這種的小短片~」

時間是三年前，原主入職原公司的那天。

莫璃沉默了會兒，原主的命運不免令人唏噓。

原主的風格是很典型的萌系動畫，如果能堅持做下去，絕對能引領星際動畫跨越到蓬勃發展的時代。

可惜，她的才華被原公司消磨殆盡，對自己的想法逐漸失去信心。也沒有時間和經歷去照顧自己的作品，生命都奉獻給賺錢的商業動畫。

不知道午夜時分，她是否會在夢中與黑貓重遇？

搖搖頭，莫璃將這些甩在腦後，新建了一個動畫工程。

與地球的tvpaint沒有本質區別，只不過工具的用法更簡潔。

只需要心中默念工具名字，手上就能出現對應的工具，從鋼筆到圖層應有盡有。

尤其是圖層。

莫璃新建圖層，將隨手塗鴉的垃圾桶設為了背景。右手下意識勾勒出黑貓的輪廓，令人驚奇的是，只有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呈現在畫面上，身體則隱進了垃圾桶內

''

就像只真正的，藏在垃圾桶里的黑貓。

神奇！莫璃很快意識到什麼。

星際的tvpaint功能強大，只要將某張稿紙設定進圖層，之後的稿紙就會自動排序，再繪畫就會呈現遮擋或疊底的效果。

換在地球，那絕對是手繪黨的福音。

她內心萌生出小雀躍，隨即轉化成對星際人暴殄天物的譴責。

這麼好用的2d動畫軟件，星際人居然捨本逐末，放着它不用。去搞難度更高，精細度還差的3d。

活該他們搞不好動畫！

試完tvpaint，莫璃又登上了maya，兩個軟件都熟悉完之後，總算是敲定了製作方法。

就用三渲二。

三渲二，顧名思義，3d渲染成2d。其原理是將人物3d建模后，根據需要的動作和角度渲染成2d圖片，然後插入背景為2d的動畫里。

這種方法的好處是省錢不費力。

如果要描繪角色從遠處跑來，同時背部轉場的大動作，動畫師通常會選擇用2d來表現這麼突出的畫面。

問題是，純2d耗錢啊。

要知道，純2d每幀都是親手肝出來的。如果沒錢，上哪兒去找996還加班肝工作的畫師啊。

純3d呢？那也不行。

方便是方便，3d的缺陷在這種轉場下也暴露無遺。角色僵硬，重心失衡，這些都是靠後期反覆調試才上的了枱面的。

所以三渲二，就是最好的方法。

保證有2d精緻度的同時，還能呵護動畫師衰竭的肝。

確定三渲二的製作方法后，莫璃迎來了第二個問題。

引進什麼樣的動畫題材，才能在星際叫好又叫座呢？

莫璃盯着虛擬光屏上的字跡，有些好笑地思考起這個問題。

以前在地球，都是想什麼樣的題材能推陳出新，最快吸引到觀眾的眼球。在星際卻要反其道而行之，既要新，也要考慮星際人會不會水土不服，能不能get到題材本身的魅力。

她隨手打開星博，瀏覽起星際人的日常。

和地球差別不大，學生黨咆哮最多的是考試和成績。社畜總在薛定諤的擺爛，時不時念叨996卷死同事賺大錢。熱搜上除了社會新聞，就是星際愛豆們層出不窮的花邊新聞。

真要說有區別

莫璃將視線停在「窮人為什麼不能開機甲」的話題上，虛擬光屏掃描到視線，自動載入話題最新內容。

——可能就是機甲了。

原博內容是十八線媒體的新聞「星盟貴族學院勸退十八名學生」，評論卻引起了星際人公憤。莫璃翻了二三十條評論，才理清事情的原委。

這十八名學生，都是當年以本星系前幾優異成績考進來的貧困生。校方以機甲實操課不合格為由勸退他們，根本沒想到學校沒提供給這些貧困生任何上機實操的機會。

貴族學校的學生有錢，默認是人手一台私人機甲。這些貧困生只能去借快被淘汰的機甲訓練，每周最多借一次。不僅操作系統跟不上，練習時間也完全不夠。

十八名學生向校方聯名反饋時，只得到了這麼句冷冰冰的話：「學不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不要總想着把責任推卸給校方制度不行。」

莫璃冷笑了幾聲，給熱門評論紛紛點贊。

熱評1：「真當星網沒有記憶呢？幾個月前熱搜還說特招貧困生，只要入學就給錢給戶口，貪完人家的高考分數，學籍一入，就什麼都沒有了？」

熱評2：「難怪邊疆星系打仗總輸呢，nb的機甲兵都被勸退回家種紅薯去了。」

熱評3：「我來翻譯下校長的話：沒錢不要開機甲。喝喝，真打仗的時候也沒見你富家子弟前線掉腦袋啊。」

這種事着實眼熟，莫璃不由得聯想起那句在地球學生間流傳很廣的話。

「沒錢不要搞藝術。」

多少有天賦的藝術生因為沒錢，在藝術殿堂前望而卻步。又有多少有錢人將孩子送進藝術學院鍍金，即使他們根本拿不出什麼作品？

將兩者聯想起來，莫璃從中嗅到了商機。

動畫是基於人內心慾望的產物，面對社會中的種種不公平，無能為力的人總會忍不住做夢，魔法少女就是這麼來的。

——希望自己能變身，從社會定義的「平庸」中脫穎而出，用魔法打破所有的束縛和不公，讓愛與正義降臨這個灰色的世界。

星際人需要一個魔法少女，作為他們情感和寄託的宣洩口。

這個熱度，是可以蹭的。

想到這，莫璃微眯起雙眼，點開星流平台飛速創建了新賬號。

虛擬光屏的原理是人體晶片植入，一旦被入侵就是大腦受損。所以星網對用戶信息安全相當保護，不需要賬號實名就能註冊。

這就方便了莫璃開馬甲，通訊號接受驗證碼都不用，隨便找個郵箱就行。

糊弄完基本信息，莫璃卡在了取名這步。

本來想取個「虛淵玄」的名字致敬下愛的戰士，思來想去還是不太尊重這位前輩。

猶豫間，她餘光掃到原主的動畫工程。

那個不被大眾認可的，之後也沒在任何平台發佈的小動畫。承載着原主的青澀理想，卻最終夭折在現實里。

「黑貓與蝴蝶。」

就決定是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