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庭抗禮

遠隔萬里，黑髮青年葉楚沒來由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奇怪。」葉楚抬起眼，五月的窗外艷陽高照，陽光明媚。

這氣溫也不低，天氣也不冷啊，怎麼就感冒著涼了？

他搖搖頭，沒在這小事上耽擱，轉手將合同發給之前聯繫的主持人。

他們談得不錯，過不了多久就能正式上任。

怎麼發現的主持人，說起來還有點戲劇性。

葉楚起先在星際招聘網發布了一條廣告，他條件寫的很明確，如果是應屆生至少有兒童心理學學位，非應屆生則最好是有相關的工作經驗。

結果,來應聘的都是些歪瓜裂棗。尤其是某個從深夜廣播電台下崗的大叔，要唱首兒歌，他收起啤酒肚氣勢如虹，一本正經地打開唱腔，卻聽他一開口就是《星際聯盟閱兵曲》。

葉楚：硬了，拳頭硬了。

他在這連連碰壁，w公司的老闆倒是毫不意外。

風韻猶存的女人似笑非笑，伸手撩起耳邊捲起的碎發，然後給自己點了根女士香煙，舉手投足間盡顯嫵媚。煙霧裊裊升起，正好籠住對面葉楚略為發怔的神情。

「看，這就是你和黃油的差距。」女人朝葉楚挑眉，語氣像是輕描淡寫，卻又些責問的意味，「同樣是做少兒動畫，人家為什麼就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找到合適的主持人？」

葉楚臉倏地一下漲紅了，他年紀還小，這麼直白的詰問還真受不了。

「老闆，你可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抗議般地提高了音量，「更何況，星網48台的主持人早就跑路了，現在的節目就靠黃油的動畫撐起來的，我們」

說到這，葉楚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再也說不下去，聲音戛然而止。

對啊，黃油的動畫題材新穎，質量能打，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主持人。

也就是說，黃油根本就沒有想過，挽留原來的主持人。

如果說動畫在星際時代是大冷門，那從動畫衍生出來的少兒頻道就是冷門中的冷門。放眼整個星網tv，只有36台，48台和w收購的72台在做。

怎一個冷字了得，那簡直是比冷宮還冷。

48台不需要主持人，36台最近也沒有人員變遷。如果主持人還想繼續自己的事業，最後的選擇只有他們72台。

這是黃油的疏忽，也是w公司絕佳的機會！

於是，從公司回家后，葉楚就著手聯繫那位被48台「放逐」的星靈姐姐。

巧得很，對方是標準的情懷黨，對少兒頻道保持著自己的獨特濾鏡。寧願回家收房租，混吃等死一輩子，也不願意去其他頻道轉向別的節目，哪怕是繼續保留她高大上的主持人身份也是毫無吸引力。

只要能繼續做少兒主持人，就算是吃土也願意。更何況，多年的主持人工作，多少讓星靈姐姐攢了點混吃等死一段時間的資本。

葉楚撥通星網號時，星靈大姐姐正在看黃油的動畫，邊看還邊跟小侄女搶巧克力吃。

得知葉楚的來意后，星靈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答應了。雖然她不缺錢，至少短時間內是不缺，但是能繼續做自己想做的事，還有報酬，何樂而不為？現在72台向她伸出了橄欖枝，那麼那她就出山吧，繼續給小朋友講故事。

畢竟，呆在家裡，天怒人怨，除了父母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外，處處句句都是催和懟；就連那個小侄女都敢太歲爺上動土，搶她最喜歡的巧克力了。

挨罵挨懟可以忍，吃的被搶不可忍！

看她這麼爽快，反倒讓葉楚有些躊躇。光合作合同就寫了三天，葉楚甚至把每個字每個標點都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讓這個提著燈籠都難找的主持人挑出一點點小毛病，更怕虧待了小粉絲心裡可愛又溫柔的星靈大姐姐。

合同發過去的瞬間，葉楚就收到了星靈肯定的答覆。

再聯繫時，溫柔的大姐姐就已經坐進他辦公室了。

葉楚：「不是，你怎麼來得這麼快？」

星靈向他伸手：「策劃案有沒，給我看看你們w的誠意。」

葉楚一個窗口抖動，72台台長立馬將策劃案傳輸給兩人。

星靈仔細審視了一番，好看的眼睫毛一顫一顫，卻讓葉楚心也跟著一顫一顫。

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啊……

星靈抬起頭，眯起雙眼，她的目光裡帶著一種尖銳，像是藏了一把刀，刀鋒直指忐忑不安的葉楚。

「我現在辭職，還來得及嗎？」

葉楚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去。

「那可不行，合同你已經簽了。」

在商言商，葉楚像是頭經驗豐富的頭狼，盯著星靈，彷彿吃定了她一般。

星靈抬起眼眸，好像並不為意。

「毀約，我也是可以的。」

葉楚一看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星靈道：「星靈姐姐，你可不能拋棄喜歡你的孩子們啊。」

星靈嘴角直抽搐，這什麼人啊，跟只貓似的，一會兒撓你，一會兒蹭你。

星靈翻了個大白眼。

「你正常點，我再看看。」

言歸正傳，星靈仔仔細細看了遍葉楚的策劃案。身為w公司的骨幹，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節目安排還可以，但你不覺得，很多流程都太像48台了嗎？」星靈將「動畫每日播」五個大字圈起來，這是48台的出圈節目，而今被葉楚復刻進72台的節目單。

「孩子不會在意這麼多的。」葉楚耳邊飄紅，像被逮住了現行的小偷，他側過頭，避開星靈的視線，低聲嘟囔道。

他當然清楚這份策劃案的缺陷，少兒頻道的範例太少，36台半死不活的經營策略沒法抄，只能學習借鑒成功前輩的經驗。

介於只有48台這麼個前輩，難免借鑒的時候會留下對方的影子，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對，就是借鑒。

「你不在乎，我不在乎，但是小朋友們在乎。」

星靈笑眯眯地將「動畫每日播」劃掉，在旁邊又寫下幾個新的小字，嘴上還不依不饒地補刀。

「也許小朋友們意識不到山寨，沒錯，他們也看不出兩個差不多的節目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也看不透兩者相似后的商業用意，但他們分得清動畫的好壞。」

「不好看的動畫就是壞的，你覺得w的動畫能打得過黃油嗎？」

葉楚不自覺抿起唇，有些不甘心也有些認命一樣的「嗯」了一聲。

打不過，確實打不過。

不管同行再怎麼污衊黃油是「盜版黑貓」，不僅沒繼承黑貓的動畫質量，反而比黑貓更流氓。不管怎樣，都不能否認《魔法少女小魚》已經在小孩子們的心裡有相當重的一席之地了。

就像葉楚的小侄子，因為成績差被父母禁網，假期到葉楚家的第一件事肯定是連星網，好好地過把網癮。就是這麼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在《魔法少女小魚》播出的時候，都會乖乖地丟掉手上的智能光腦，在星網tv前安穩地坐上40分鐘。

能打敗孩子對星網的渴望，足以窺見黃油動畫的致命吸引力。

「別擺出這幅表情嘛，72台也不是沒辦法呀。」

星靈看他沮喪的模樣，忍不住聯想到家裡打碎了花瓶，低頭認錯的可憐貓貓。她伸手在光屏上點了幾點，將修改好的策劃案面對面傳輸給他。

「喏，照我的意見去修改，哪怕是黃油打上門，我們的頻道也能站穩腳跟。」

5月20日，沉寂已久的w公司啟動了。

由w注資的星網tv72台，邁開了前進的步伐，一經啟動，便是勇往直前，勢不可擋。

轟動眾人的，首先是星靈姐姐的入駐。

在離開48台的「動畫每日播」后，她空降到72台的核心欄目「小虎鯨俱樂部」，成為72□□一無二的主持人。

小虎鯨俱樂部，聽上去就不像是什麼正經節目。

同行交流群里大部分的年輕人，都是看星靈姐姐主持的節目長大的。

如今見星靈姐姐要落魄到要到名不經傳的72台主持什麼聽都聽沒說過的「小虎鯨」，紛紛都在感嘆「落魄的鳳凰不如雞」，有的還藉此對之前活動里幸免於難的w公司陰陽怪氣。

飄雨又飄雪：嘖嘖嘖，w公司這是病急亂投醫吧。

鳳毛鳳雛：星靈姐姐在48台勉強還是個神話，到72台搞不好就徹底成了個笑話。

類似這樣的滾屏，葉楚只能當做是沒有看見，選擇性失明。

只有莫璃，在認認真真看過「小虎鯨俱樂部」后，匿名后在群里給了葉楚一個大拇指。

看來，星際動畫人不全是草包，還是有幾個厲害的能人在。

小虎鯨俱樂部，稱得上72台傾盡心血的鼎力之作。

比起黃油那種傳統意義的動畫，它更豐富，也更像陪伴和啟蒙性質的動畫節目。

故事的開始，源於一條被非法捕獵的小虎鯨。它逃脫了星際偷獵人設置的鐵籠，卻在偌大的星際里迷了路。機緣巧合下，小虎鯨傷痕纍纍地躺在星靈大姐姐的後院里。

星靈大姐姐為它療傷，在小虎鯨恢復健康后，踏上了幫小虎鯨回家的路。小虎鯨太年輕，記不得自己的家到底是哪顆星球，所以星靈大姐姐只能陪著它一處一處找。

他們途徑了很多星球，有被垃圾淹沒的海洋星，有毒霧籠罩著的大陸星，有核泄漏荒無人煙的邊疆星，還有過度開採后能源耗盡的礦星每經過一顆星球，小虎鯨都會被那些污染的環境傷害到，而星靈姐姐則想盡辦法消滅那些污染，竭盡全力保全小虎鯨的性命。

故事的最後，星靈姐姐終於帶著小虎鯨抵達了那顆純凈的深海星。

在深藍色的深海星，星球表面都被一片廣闊的海洋覆蓋，從宇宙深處望去，就像一個深藍色的水晶球。在「水晶球」里，游弋著一群群美麗的生靈，有飛在天空里的湛藍色飛魚，也有在大海里覓食的硃紅色海鳥沒有星際人的開採，這裡就像神話里的存在一般純凈。

到了離別的時刻了，小虎鯨看了看星靈姐姐，又看了看久別重逢露出慈愛目光的爸爸媽媽，它碰了碰星靈的手，這是它無語卻又最深情的表達。

它捨不得星靈，可深海星是它的家園，它必須回家。

星靈姐姐收回手，帶著戀戀不捨的目光，遠遠望向小虎鯨離去的背影。

深海星的海浪聲依舊，浪花翻湧，最後定格在一人一鯨的離別上。

雖然小孩子們的動畫片都以大團圓來結尾，但這部動畫卻是以離開為結局，雖然孩子們心中留有缺憾，但正是由於有了這種不完美，才構築了這部堪比完美的動畫片。

環保是小虎鯨俱樂部的核心主題。

與其他環保電影/動畫的不同之處在於，從頭到尾，星靈和小虎鯨都沒有隻言片語從正面去譴責星際人過度開採破壞環境的行為。他們彷彿時空長河中兩個微不足道的生命，在宇宙的星光里，隨波逐流間，窺見星球變遷的軌跡。

這是過去，也是未來；這是星靈與小虎鯨的經歷，也是所有星際人發展的歷程。

很難不讓人共情。

「很厲害。」莫璃由衷地感嘆道。

不得不承認，星際在3d的研究上遠超地球一大截。單純用在大規模機甲戰鬥上就是暴殄天物，如今用到對某顆星球的渲染上就顯得格外震撼。

畫面衝擊力太強，最後那一幕定格更讓人身臨其境。

小虎鯨歸家的那個瞬間，莫璃真切地察覺到眼角的濕潤。

門可羅雀就更別說了，這個多愁善感的小姑娘，早就拉著莫璃衣角擦眼淚了。她喉嚨又酸又哽，還小心翼翼地看著莫璃的表情。

「老闆，我有點想追他們的動畫，你不會介意吧？」

莫璃大手一揮：「你不僅能看動畫，還能看他們後面的節目。」

小虎鯨俱樂部，之所以叫俱樂部，而不是單純的歸家記。原因之二，就是在動畫結束后緊跟著的「星靈的創意工坊」。

w鐵了心將環保的主題貫徹到底，「星靈的創意工坊」自然也不例外。

每期「星靈的創意工坊」都會緊跟動畫的主題，比方說小虎鯨經過垃圾星，星靈就會在手工環節教小朋友用各種可回收垃圾做出漂亮的紀念品。

明明材料是那麼普通，可經過星靈一步步細心操作后，出來的成品就是那麼地驚艷，完全不亞於在星網網購出來的成品。

年幼的手作娘們被星靈勾起了勝負欲，紛紛從住宅區周圍撿各種金屬殼回家搗鼓。飯也不吃，覺也不睡，興緻勃勃地折騰她們的「藝術品」。

然後在星博中拍照發圖，獲得一個個「心靈手巧」「巧奪天工」諸如此類的點贊和評論。

而孩子們，也變得更專註，動手能力也更強了。對孩子們的變化，家長們自然是喜聞樂見。

對於被視為洪水猛獸的動畫，也就格外網開一面。至少在「小虎鯨俱樂部」播出的時間，肯定會讓孩子們準時坐在全息投影前。

這就保證了「小虎鯨俱樂部」的收視率。

值得一提的是，據門可羅雀私下調查，黑貓也在三更半夜偷偷順走辦公室垃圾桶里的金屬殼，對著星靈的教程搗鼓她的手工。

被戳穿了，莫璃還用那句經典句式狡辯：「不會做手工的黑貓不是好動畫師。」

門可羅雀：你開心就好。

72台收視率水漲船高，幾乎在短短几天內，就形成與48台分庭抗禮的形勢。

對此，葉楚在欣喜之餘也時常關注黃油的星博。這位的風評比黑貓還差，據說經常背地耍陰招，不盯著他不放心。

盯了約莫四五天，黃油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