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8迷失心智 (完結篇一)九商被心魔……

無間鬼蜮里的景色瞬息萬變,一步之隔，雪山草地，密林荒漠。

九商坐在密林高處的一處樹枝上,背靠粗壯的樹榦,懷中抱着昏迷的樂笙，埋頭一點點舔舐着她頸間的血……

這血是樂笙拔劍時不小心濺落上的，零星一點，不多。

九商嗅到她左肩上濃濃的血的味道，指尖在她領口到左胸的衣服上輕輕一劃,染了紅的皓白便暴露在了他面前。

樂笙的傷口早在墜落過程中就被她用治療的法術止住了血，如今只剩一道淺淺的粉色傷痕。傷痕四周，沾着她昏迷前壓根沒來得及清理的血。

九商紅色的眼眸暗了暗,眼神懵懂，好奇地用指腹蹭了蹭那道疤痕。他像是完全看不懂一般,蹭了蹭，便不再管它，轉而低下頭，用舌尖代替了指腹……

樂笙在睡夢中只覺得脖頸間痒痒的,她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想要抓一抓,卻在摸到一團絲滑時被人抓着手不耐煩地摁了下去。感受到左肩下一點刺痛,她嚇醒了。

日光從樹葉間投下斑駁的光影,樂笙先是看到了異常粗壯的樹榦，覺得很熟悉。這是當初第一次見到九商時，被安置在的那棵大樹。那時候九商光着身子，總想咬她的脖頸……

左肩又是微微一疼，樂笙低頭,認出了埋在自己身上的人。

她記得自己昏迷前看到了九商，現在一醒來也確實看到了九商，只是有些不對勁兒。

此時她跨坐在九商身上，同他面對面貼在一起。在她腰后橫著一根手臂，力道很大，而她的左手剛被九商抓着摁在了身後，幾乎動彈不得。

她的脖頸和左肩處一片涼意，一想便知那邊的衣服已經沒了。但被九商觸碰的地方，又癢又麻，火熱的，燙的難受……

「九商，你做什麼？」

聽到樂笙的聲音，九商抬起頭，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似是聽不懂她的話一般，沒有回答。

樂笙看到他已經變為紅色的眼眸中不含一絲世俗的情感，猜測他此時已經被心魔控制了。

「你認不出我了么？」

九商看着她的嘴一開一合，似是覺得新奇，便鬆開她的左手，轉而抬手用指腹在她的唇上下撫摸。

樂笙拿不準魔神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地試圖讓九商恢復理智。「我是阿笙，你還記得么？之前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這裏。」

九商完全沒有理會她在說什麼，或者說，完全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麼。他現在所做的一切，皆憑自己的意願。比與樂笙初見時比，更像真正的野獸，絲毫沒有人性可言。

他的身體忽然後傾，背靠在了樹榦上。

在樂笙驚疑的目光中，他順帶着緊了緊放在她腰間的左手，右手又箍着她的後背往自己面前帶，迫使她趴在了自己身上。

樂笙還沒來得及反抗，便被九商鎖在了懷裏。她用手去推九商的胸膛，勉強抬起頭，卻不想這樣正中他下懷，反被他輕咬着唇又吮又吸……

感受到下面慢慢凸起的硬度，饒是樂笙再怎麼喜歡九商，這會兒也害怕了。她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和完全沒有理智可言的九商在一起。

樂笙劇烈掙紮起來，眼淚不由自主地啪嗒啪嗒往下落。她好不容易抽出手，毫不猶豫地打在了九商的臉上。

清脆的一聲響，讓九商暫時停下了動作。他眼中那種最為原始的欲/望褪去，只剩被冒犯后的憤怒和狠戾。他猛地上前，準確無誤地咬上了樂笙的脖頸，輕而易舉地嘗到了新鮮的血液的味道……

樂笙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可無間鬼蜮里一點靈力也沒有，她除了掙扎，完全使不出任何法術。

九商似乎把她當做玩物，鐵了心想懲罰她之前的忤逆之舉，卻也沒想真的要她的命。

可此時沒什麼理智的他完全沒意識到樂笙與他的不同。

他受傷會自愈，樂笙卻脆弱的不堪一擊。

他抬起頭，發現那傷口一直在流血，怎麼也止不住，很快就順着鎖骨向下……

被夜夙辰帶上九重天後，樂笙一直沒休息過。而之前那一戰，她耗費了大量精力，本就虛弱，這會兒臉更加白了幾分，看起來隨時可能暈死過去。

九商皺着眉去按樂笙的傷口，很快血就透過了他的手指……

樂笙不想死。

若她現在死了，萬一哪天九商清醒過來，一定會傷心。

她還有想做的事情，也不知道羽芊雪他們有沒有脫離險境……

她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

於是，樂笙偏了偏頭，拼着最後一點力氣狠狠咬在了九商的手臂上。

被咬傷后本欲發狂的九商在看到樂笙的傷口開始癒合后，眼底的戾氣盡數消退。

就好像同她死掉相比，他受的這點冒犯和忤逆不值一提……

樂笙從沒被九商這麼對待過，又傷心又委屈：「九商，你真的想殺我么？」

在清楚地意識到眼前的人會死在自己手裏后，九商終於一點點恢復了神智。

眼中短暫的茫然過後，九商看着樂笙，喃喃開口：「阿笙……」

「你清醒了？」樂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雖然還是紅色的，但同剛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她開心地抱住他的脖子，又哭又笑：「我還擔心你不會回來了。」

九商想起自己在失去理智時對樂笙所做的一切，慌亂地不知如何是好。她的嘴唇有些腫，脖頸上滿是血，血跡掩蓋下，還有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紅痕。

這次不是差一點，而是已經傷害了樂笙，還差點要了她的命。

九商抱着樂笙落到地面，脫去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蓋住了她半/裸的上半身。他背過身去，不想離開，也不敢面對她。

樂笙知道他在自責，便主動走到他面前寬慰說：「我知道你剛才不是故意的。你別擔心，我已經沒事了。」

九商想起之前在問心鏡中看到的一切，心底的自責愧疚忽然就被慾望和不甘取代。

他甚至有點希望，自己可以晚些時候再清醒過來。

於是，他將樂笙摟進懷裏，低頭重重吻了一下，說：「無妨，我會娶你，你終歸要和我在一起。」

周圍景色忽地變換，一眨眼的功夫，樂笙就發現自己已經被鎖在了一個無比寬敞的房間里。

九商抱着她坐在床榻上，一手給她擦拭身上的血，一手摩挲着她腕上剛剛多出來的鎖鏈。

樂笙現在又拿不準九商在想什麼了。他現在明明已經恢復理智，可以正常溝通，可做的事情，又不像他能幹出來的。

「這是哪裏？」樂笙問。

「魔神殿。」九商的視線一直落在她頸間，刻意不去看她的眼睛。「阿笙，我是魔神，你最厭惡的魔神。」

樂笙攥住他的手，認真地說：「九商，無論你是誰，我都不會厭棄你。」

九商抬眸對上樂笙真摯的目光，那裏面沒有他所擔心的情緒，只有深切的情誼。

不，一定是她裝的，一定是她想離開，所以裝作喜歡他的樣子好讓他放鬆警惕。

九商起身想走，樂笙卻爬到床邊，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無所顧忌地表白：「九商，我喜歡你，你真的願意娶我么?」

樂笙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出了自己心底的話。經歷過九重天的事後，她很怕有些事來不及說，便再也沒機會說了。

說完后，她臉上才浮現出小女兒家的羞怯，卻仍是固執地抱着九商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等他回答。

哪怕在心裏告誡了自己無數次樂笙說的都是謊話，她明明喜歡那個被她喚作「恆哥哥」的人。可在親口聽到樂笙說「喜歡」時，九商心裏仍是不由自主地被巨大的喜悅佔據。

他愣愣地回望着她，終是溫柔地回應：「嗯，願意。」

樂笙同樣滿心歡喜，又有些不確定：「如果我變老變醜了，如果我只能活幾年，你還願意娶我么？」

「願意。」九商重新坐到床上，直視着樂笙的眼睛，毫不猶豫地回答。「阿笙，我只喜歡你，我只想要你。」

樂笙拉着他的胳膊湊近，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我也是。」

只要在一起過，哪怕真有一天和魔神死在一起，也沒什麼遺憾了……

龍曜天領着羽芊雪他們進來時，剛好看到樂笙主動獻吻的這一幕。

章凌立即輕「咳」一聲，提醒師弟有外人在。

陸瑤瞧著樂笙手上的鎖鏈和衣服上的血，立刻要衝過去找九商理論。

祝余忙把陸瑤抱住，捂住了她的嘴……

樂笙和九商齊齊轉過頭，看到了龍曜天以及修真界的若干人。

大家都安全離開了九重天，真好。樂笙興奮地想下床，反被九商擋在了身後。

「你們繼續，有事大殿商議。」龍曜天領着眾人飛快地離開，生怕九商一個生氣把他們咔嚓了。

龍曜天在無間鬼蜮給九商的刀上有歷代魔君設下的傳送陣，與魔域深淵的魔曜石相連接。在危急時刻，可啟動陣法，將人傳送回魔界。他確認九商是魔神后，便讓自己安插在修真界的外門弟子時刻關注著九商的動向。後來在九商被困時，他便及時把人傳送了回來。

可九商先前被壓制的太厲害，神力又不斷被奪，來魔界后一直處於昏迷之中。

龍曜天把他先安置在了魔界為魔神準備的魔神殿，擔心泄露魔神行蹤，只能自己一個人守着。

再後來，他得知九重天欲要在戮神台將天照派仙尊弟子斬首示眾后，便帶了一隊魔兵前去救人。這把人救回來，聽他們都在擔心九商的情況，便想先帶他們來魔神殿看一眼九商。

可萬萬沒想到，本該昏迷的九商不僅醒了，還不知為何和跳下戮神台的樂笙在一起。

這也就罷了，瞧著殿內這情形，「戰況」着實激烈了一點。真不愧是魔神，還是浴血奮戰啊，會玩，真會玩……

樂笙見他們來的突然走的迅速，正要納悶，就聽九商開口：「阿笙，你先換衣服。」

她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當即明了。她現在上衣裂開，披着九商的衣服，手腕腳腕被鎖鏈鎖著，又親了九商，怎麼看也容易讓人誤會……

「你去哪？」樂笙叫住往外走的九商，拉了拉鎖鏈，問：「你不幫我解開嗎？」

「我去找衣服。」九商快步離開，沒有回答樂笙後面的話。

九商很快拿着一套紅衣裙進來了。

這衣服是龍曜天早就備好的，是樂笙的尺寸，都放在了魔神殿的偏殿裏。正如龍曜天之前所說，只要九商想，他可以帶着樂笙一起來魔界。

作為魔君的龍曜天早就時刻準備着這一天的到來，還殷勤地準備好了一切……

為方便樂笙換衣服，九商解開了她的鎖鏈。

鎖鏈上設了法術，只要樂笙不掙扎，不離開魔神殿，與她肌膚相接的地方就不會傷到她，就像沒什麼重量一般。

雖然不會受傷，可樂笙還是不滿：「你為什麼鎖我？」

「先換衣服吧。」九商將贏魚骨簪重新插到樂笙的髮髻上，沉悶地轉過身去說：「在你嫁給我之前，我不會鬆開。」

樂笙一邊換衣服，一邊嘟嘟囔囔地抱怨：「因為之前我在你面前說了好多魔神的壞話，所以你壓根不信我不在意你的身份對不對？哼，你就是不信我。你明明已經見過了問心鏡中我想要的那些，怎麼還不信我……」

九商壓根不想提起問心鏡，也沒有勇氣問樂笙心裏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想，也許那人已經死了，也許是註定不能同樂笙在一起的人，所以她現在才會順從地說着嫁給自己這樣的話。

他沉着臉轉身，見她正站在床下系腰帶，便從她手裏接過來，悶不做聲地幫她繫上去。他始終一言不發，弄好后便牽着樂笙的手往外走。

樂笙見他沒鎖自己，以為他終於信了自己的話，便沒繼續問下去。

魔宮大殿上，龍曜天和羽芊雪他們正討論著天帝的事，見樂笙和九商過來，羽芊雪說：「阿笙，你和夜夙辰一起跳下戮神台，我還以為你已經……」

「夜夙辰已經死了，徹底死了，只有一縷殘魂永世受折磨。」樂笙將跳下戮神台後的事說了一遍，而羽芊雪他們，也將九重天的事告訴了樂笙。

夜夙辰被樂笙拽著跌下戮神台後，他用來封印羽芊雪他們的陣法便解除了。

羽芊雪他們原本和天界的神仙打得難分難解。可在夜夙辰徹底死亡后，雲霄忽然下令讓鸞鳥一族的人退出了戰場。

不僅僅是她，原本幫着天帝阻攔修真界眾人的九重天將領中，忽然有幾個也停了下來，轉而協助修真界眾人。天帝自己也毫無徵兆地吐了一大攤血，似是受到了重創。藉此機會，修真界眾人離開了九重天。

南山修真界如今有一半的人還站在天界這邊，不願魔神現世。羽芊雪他們不能回修真界，恰在此時又遇到了趕來的龍曜天，便先隨他來了魔界。

其中一個天界將領一起來了魔界，他對大家解釋自己之前的「叛變」說：「夜夙辰死後，我忽然記起了一些事情。那些事讓我良心不安，我實在不願繼續追隨天帝了。」

「誅魂訣。」樂笙說：「青龍一族的秘術，唯有施咒者一死，才能破解。想必夜夙辰把它用在了很多人身上，他現在死了，咒術解除，大家也就恢復記憶了。芊雪，你是不是也記起什麼來了？」

樂笙面上平靜，心裏卻無比緊張。她看着羽芊雪，等待着她的回答。

羽芊雪面露哀色，欲言又止。

雖然已經猜到了，但樂笙還是希望聽到明確的答覆：「三年前，白啟是被夜夙辰滅國的，對不對？」

尚澤面色也不太好，他在聽樂笙說起白啟已經覆滅后，便去調查過了。毀滅的不留一絲痕迹，按理說，除了魔神，不會再有別的可能。他在修真界試探了九商幾次，可以確定不是他。那還有可能的，便是一直攫奪魔神力量的天帝一族。

羽芊雪見樂笙已經猜到，便不再隱瞞：「三年前，我為躲避夜夙辰藏匿人間。母親偷偷給我傳書一封，叫我去白啟避一避。那裏的結界傳承自天神昊一，天界無法發現。可我剛到那附近，便看到夜夙辰帶兵將那包圍，一瞬間，整個白啟便消失了。跟隨他的那些兵將，也跟着白啟消失了。

他發現了我，但我僥倖逃脫。我想回千羽族找父皇商議，卻得知父母故去。我想去修真界找師尊，卻發現夜夙辰早已設下重重阻礙。兩年後我還是被他抓回了九重天。在九重天，我問他為何要那麼做，他沒說，只是給我用了誅魂訣。」

羽芊雪看向樂笙，接着說：「阿笙，後來的事，你便知道了，我在九重天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已經被消除了有關白啟的記憶，所以沒能第一時間告訴你。後來在無間鬼蜮，我差點想起來，卻又被夜夙辰施法按下了。阿笙，對不起。」

「你沒想起來也是好的，不然可能在夜夙辰死之前，你便被咒術反噬了。」樂笙安慰羽芊雪說。她只是氣自己，氣自己整整兩年，都沒發現白啟的覆滅另有隱情……

大殿裏的人聽說過傳說中的白啟國，卻沒去過。他們萬沒想到，真正意識到白啟不是傳說的時候，是在白啟全族被滅之後……

相傳，天神昊一決定剷除魔神前，在人間已有了心愛的女子。

他不願愛人受苦，也為了懲罰自己放出魔神的過失，便將自己的半顆心化作一個凡人，將自己同愛人的記憶給了這個凡人，讓他代替自己留在了人間。

昊一通過乘黃的眼睛，看到了他們在人間大婚，看到了他們在人間生兒育女，也看到了自己的愛人壽終正寢……

但直到最後，他也沒再同愛人見上一面。

而他那半顆心和女子孕育的子孫後代，便是白啟族的祖先。樂笙的天生神體，也是源自於天神的半顆心臟。

白啟族人隱居在龍魚淵之北的茫茫雪山上，自天神神隕后便靠着乘黃的力量設置了結界，不同外族接觸，為的便是防止天神最後的神體被利用。

可如今來看，仍是沒有躲過被滅族的命運。

羽芊雪的母親是白啟人，她的死肯定和白啟有關，因此即便有着羽君的雙生魂影術，也沒能躲過一劫，反而夫妻雙雙斃命。

雖然還不清楚夜夙辰到底怎麼做的，但樂笙猜測大概同靈魂有關。

她的靈魂自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算不得真正的白啟人。因此遠在千裏外的羽後跟着白啟同時殞命，她這個在白啟的人，卻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