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 對峙
冬暝並不打算在這裏直接動手。
掌心香爐一揚,返魂香如綾羅一般飄散而出。
置身香霧之中的虢國夫人,似乎根本不擔心自己的身份會被曝光,雙手已經隱隱宛若手爪。
這讓冬暝心頭警鐘大作。
能如此肆無忌憚。
只能說明,這長安城的魑魅魍魎,遠遠超出眾人估計!
不行,必須將虢國夫人引走。
冬暝心思急轉。
一方面,是為了保證青然不受干擾。
二來,自己的行蹤被發現,盧大人一定會被滅口,自己必須給青然爭取帶走盧大人的時間。
這也是在來的路上,兩人已經商量好的。
當即,冬暝調整了自己的聲音:
「虢國夫人?」
「呵呵……不過也是妖孽之輩。」
「舍利子,可不是你有資格拿的!」
旋即,冬暝便接着香霧往遠處遁走。
事關舍利子,虢國夫人果然上鈎,冷笑之中,緊隨其後。
虢國夫人的速度非常快,而且隨着逐漸遠離長安城,其身上的壓迫感也越來越強。
那蘭刺史,和虢國夫人比起來,氣勢上簡直是雲泥之別。
不過半晌,兩人一前一後已經離開了長安城。
冬暝順勢落於荒山之前,手中琵琶一勾。
頃刻,錚錚琴聲擴散而出,如水波魚紋,籠罩夜空!
「轟隆!」
聲波所過之處,四周開始扭曲起來。
首當其衝的虢國夫人,也驟然一停。
其雙目紅光閃爍,身上的妖氣越來越濃郁。
「嘶啦!」
華服撕開。
整整八條巨大的尾巴,幾乎遮蔽天地。
冬暝眉心一跳。
那蘭刺史是六尾,已經非常難纏。
眼前的虢國夫人是八尾,那……
「哼,管你是乾闥婆,還是哪裏來的什麼神性,敢覬覦我狐族的東西,那就死吧!」
虢國夫人的狐尾如同利劍,自各個方向衝殺而來,破空聲接連炸響。
冬暝手一揚,琴聲驟然一變。
鏗鏘有力的肅殺之音,轉瞬化作綿柔樂律。
虢國夫人瞬間感覺自己的尾巴,彷彿陷入了泥沼之中。
同時,冬暝足踏青蓮而上,身如清風,側身躲過攻擊的同時,法劍斬向虢國夫人。
「砰!」
關鍵之下,卻見虢國夫人已經完全變成狐狸一般的手臂,如同盾牌一般擋住了冬暝的攻擊。
「哼,藏頭露尾!」
虢國夫人冷笑之下,便抓向了冬暝臉上的面具:
「便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什麼嘴臉,還需要如此隱藏!」
剎那,冬暝的身體如鏡花水月一般,直接破裂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已經出現在虢國夫人身後的劍光。
同時,琴聲再變,琵琶聲凝聚成無數飛劍,如暴雨梨花一般疾射而出。
虢國夫人冷哼一聲,尾巴驟然抽回,擋住飛劍的同時,身形一晃,以迅速來至冬暝身後。
利爪朝着冬暝背門剜去,卻在關鍵時刻,被冬暝另外兩隻手臂,以佛珠糾纏擋住。
「砰!」
「砰!」
「砰!」
霎時間,冬暝和虢國夫人同時對招。
因手段有所限制,乾闥婆之力又以度化為主,冬暝一時間難佔上風。
終於:
「咚!」
又是一陣猛烈的碰撞之後,冬暝施展琴聲幻術,化作泡影消失。
虢國夫人臉色陰沉的站在原地。
「舍利子的事情,怎會連乾闥婆這種佛門神性都驚動了?」
「不應該啊……」
「而且乾闥婆不過是佛門弄香之神,怎會有這樣的戰鬥力?」
「嗯?」
「糟了!」
「調虎離山!」
虢國夫人終於反應過來。
她收斂形體,朝着盧大人的住處而去。
然而,此時的盧大人和那兩個小廝,都已經被青然打暈,秘密帶回了幻月閣。
冬暝也是在進入長安城之後,迅速收斂氣息,回到幻月閣之中。
……
後院之中,看到青然安然無恙,冬暝鬆了口氣。
「青然,情況如何?」
青然搖搖頭:
「小廝瘋魔的情況並沒有緩解。」
「至於盧大人,還沒醒,等他醒來,我們再問吧。」
陳篁笑了笑:
「你們最好先將人藏起來。」
「因為……有人來了。」
兩人一愣,連忙在陳篁的指示下,帶着人悄悄進入了幻月閣的密室之中。
幾乎是一前一後。
「咚咚咚。」
敲門聲響了起來。
「來了。」
陳篁輕揮孔雀羽扇,緩緩打開幻月閣大門。
迎面所見,竟是虢國夫人!
「嗯?」陳篁眉心一跳:「夫人怎麼這個時候來我這幻月閣了。」
虢國夫人微微一笑:
「聽說……閣主回來了,所以來探望一二。」
「不知道……可方便進來一看究竟。」
「很抱歉,我不方便。」陳篁不著痕迹的擋住了虢國夫人的去路,笑眯眯的說道:「你們青丘狐族在這長安城要鬧騰,我管不著。」
「但是別把外面的是是非非,帶到我這裏來。」
虢國夫人微微歪著頭:
「大家同樣都是山海神性,至於如此生疏?」
陳篁撇了撇嘴:
「山海神性那多了去了。」
「你們狐族家大業大,我一個閑散人員可不想高攀。」
「你們弄得長安城烏煙瘴氣,背後多少人虎視眈眈。」
「可別將這把火燒到我身上。」
虢國夫人死死盯着陳篁:
「但是……有一股香味,一路到了幻月閣才消失。」
「我正在追那個人。」
陳篁啞然一笑,眼神中的壓迫感卻絲毫不弱於虢國夫人:
「我這幻月閣開門做買賣的。」
「平日裏賣出去的奇異香料也是不少。」
「你可以認為,追你的人,從我這裏買過東西。」
「但是……就憑藉這個道理,就想要進我幻月閣,那不行。」
一時間,氣氛驟然陰冷下來。
虢國夫人微眯著雙眼,身上散發着若有若無的殺氣。
陳篁笑容不變,只是……四周已升起絲絲祥雲。
看到祥雲籠罩而來,虢國夫人似乎有些畏懼,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呵……」陳篁笑容輕蔑:「當年好歹也是瑞獸之國,如今連祥瑞之氣都如此畏懼。」
「狐族,果然是沒落了。」
「虢國夫人,你現在的名字對吧。」
「聽着,你們要怎麼折騰我管不著。」
「不過……要想今日強闖我這幻月閣,你的手段恐怕不夠。讓你家妹妹,那隻僅剩的九尾狐狸來,還差不多。」
「還有事嗎?」
「沒事,我就準備睡覺了。」
虢國夫人臉色一變再變。
霎時間,陰沉、憤怒消失不見,化作一抹笑容,盈盈一拜。
「今日叨擾了。」
「有機會,我再來拜訪,請。」
虢國夫人轉身準備離開。
忽然:
「天狗消亡的事情,你們狐族應該也知道,對吧。」
「當年,白澤、我、天狗和你們狐族那位九尾狐的關係是最好的。」
虢國夫人身形驟然一頓。
轉身之下,卻見陳篁的眼神滿是警告的意味:
「天狗食日,天狗食月,這樣的異相同時出現,雖然我是不知緣由,但……」
「如果讓我知道,這件事情和你們狐族有所牽扯。」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虢國夫人莞爾一笑:「是,我會轉告九尾的,告辭。」
陳篁注視着虢國夫人消失於夜色之中。
隨着幻月閣關門上鎖之後,陳篁才來到後院,打開了密室大門。
「你們還是露出破綻了。」
陳篁無奈的搖了搖頭。
冬暝一愣:「怎麼會。」
「我特地用的乾闥婆化身於之對敵。」
陳篁兩手一攤:
「狐族的嗅覺是很敏銳的,乾闥婆是香神,你的味道,殘留在了幻月閣門口。」
「不過,人已經被我轟走了。」
「放心,除了他們狐族的族長九尾之外,哪怕是虢國夫人這樣的八尾狐狸,也不是我的對手。」
冬暝一愣。
青然並不知道虢國夫人是八尾狐狸。
自己回來,也是神色匆匆。
陳篁怎麼……
陳篁轉而笑道:「很難猜嗎?」
「狐族進入長安城,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不是秘密。」
「所以……」
「閣主。」冬暝打斷了陳篁的話,凝視着陳篁:「閣主是不是……有難言之隱?」
「現在想來,你為何會給我兩朵優曇婆羅花。」
「是不是算準了,一定會有人和盧大人接頭?」
「而且,在此之前,你已經在懷疑虢國夫人了,對吧!」
陳篁沉默了。
終於,一聲嘆息。
「當真是進步不小。」
「就這麼一點破綻,你就看出問題來了。」
陳篁緩緩坐了下來,看着冬暝:
「你應該知道,神性會死,對吧。」
冬暝下意識看了青然一眼。
青然點點頭。
冬暝隨後說道:「因為信仰消失,對吧。」
「這只是常規的原因,就好像天人五衰一樣的說法。」陳篁搖搖頭:「天狗……是被殺死的!」
一旁,青然呼吸一滯:「聽聞天狗實力不弱,而且神性之間很難徹底殺死對方。」
「到底是什麼……」
話音未落,冬暝和青然似乎明白了。
「閣主懷疑狐族?」
陳篁點點頭:「青丘和我們不同,我們只是單獨的個體,青丘卻是一個國家。」
「所以,當世人的信仰開始消失,我們這些個體還可以支撐。」
「因信仰而誕生的國家,則最先崩塌。」
「諸如君子國、無腸國等等。」
「青丘自然也不例外。」
「那段時間,是九尾尋找存續之法最瘋狂的時候,也是天狗死亡的時候。」
「其中緣由,太過複雜,你們暫時還是不知道的好。」
「原本,這舍利子的事情,我也沒往狐族身上想。」
「但是……既然看到了天狗食日,我就很難不做聯想了。」
冬暝見狀,不由道:
「那……九尾狐會不會就是……楊貴妃?」
陳篁沉默片刻,搖搖頭:
「不好說。」
「狐族擅長偽裝,一旦他們下定決心偽裝一個人的時候,誰都看不破。」
「虢國夫人,也只是被八尾狐狸盜用了身體而已。」
「所以,我不能確定楊國忠、楊貴妃是不是就是狐族。」
「總之,我並未隱瞞你們什麼。」
「當務之急,還是趕緊處理那個姓盧的吧。」
「天亮之前,處理完畢,還得處理其記憶,再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