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歡迎成為，科學的信徒

他之所以自稱為「無缺」，是因為早有某種猜測。

九劍之峰招搖，而梅師姐洞府則極為幽靜。自入宗首日屆此，列憶缺便嘗試使用雲峰宗從鍊氣至培元的正統功法吐納。其實所謂正統功法，前三章也與當年國師贈予並無差異，只是銜接之處多以雲峰宗稱謂，想來倒理所應當。據聞各宗修鍊之法差異現於後繼，境界越是往後，差異才愈發明顯。

不同於在故國京城時的毫無波動，現今只需稍微招呼，便立即能感到四面八方的靈力迅速向體內湧來，難怪無缺曾以鍊氣三段便能支撐如此巨量的靈力消耗，在這雲峰宗內，即便外門弟子也少有修為遜於鍊氣三段者，卻除體力粗活外一無是處。

只是靈力總會從橫亘經脈的裂縫中重新泄露而出，再也不能如無缺在京城一天修成鍊氣三段時那般聚集。此為「天地器劫」，「器」之一字着實令人不禁浮想聯翩。握持手中同樣橫亘裂痕的「器」一道吐納，靈氣自成循環，日復一日，金屬捲軸的表面也重新略微泛起光澤。然而在以實力為尊的雲峰宗，策略上仍唯有選擇避其鋒芒，謹慎而行。

列憶缺忽然興起，滑動捲軸光幕表面，任憑記錄流轉，直到他初次訪問的起點：

xxx？年xxx？日xxx？分xxx？秒

……

「此處何地？」

「這擬似空間即位於捲軸中，也位於連接體內。當然計算單元是必須的，無論是遠程連接還是接觸連接。」

「何為『擬似空間』？何為『連接體』？何為『計算單元』？何為『遠程連接』？」

「字典解釋如下，條目已翻譯。」

…………

xxx？年xxx？日xxx？分xxx？秒……

「無缺身在何處？是否安在？」

「自動分析語義，用戶所指人格特徵信息已作分解加密處理，通用資料庫保留，狀態：可訪問。」

…………

xxx？年xxx？日xxx？分xxx？秒

……

「內置資料庫未含有關『仙道』的數據，臨時記錄條目：19，近似的能量體文明條目：13896。」

……

「知識直接輸入：拒絕，選擇媒介載體：書籍。」

…………

「修復速率限制是否解除？」

「已解除。」

「當前修復速率決定因素？」

「能量汲取帶寬。」

…………

「知曉答案，卻連第一道執行都無法逾越……說到底個體自由意志是否存在亦未可知。」

「知識直接輸入：拒絕。」

…………

於是需要調查一些事情，而隨機產生的意志也必定生成特定導向的個體。在藏經閣底層的蛛網與灰塵中，列憶缺找到了那位老者，勘定史書，重立「論道」之牌匾。老人有幸，臨終前終於有人告知，基礎科學之建立絕非無用之功，更非毫無意義，並非不值得他被長老會除名。經過年代測定迄今2萬年前的雲峰宗內，必定存在掌握了更高規律的知性，史書所記更為久遠之事卻一時無法驗證。

致學嚴謹取證，輕易掌握力量的個體則追逐一時之勝負。戰力？戰，何為戰？為何戰？百宗會試上毫無戰力。武技的開發停留在應用層面，明知不會有未來，明知修為瓶頸被鎖死……為何一觸即潰，為何知曉竟導致事件發展偏離預計軌道，修正軌道又將實時計算，實時計算又會消耗靈力，觸發汲取帶寬限制，到頭來還是只能尋找奇點，利用缺陷，順熵而行，崩潰崩潰崩潰，列缺列缺列缺……頭痛欲裂，無缺，原來你一直都是在如此艱難的條件下，猶如瀚海一般的選項中替我找出正確的道路嗎？

時間流轉，拍賣會上追不回的董師妹，原定路線最終大幅偏離，自以為手握全勝契機，然而小小誤差甚至威脅到雲峰宗能否留存本身，眾多變數中唯一的常量是什麼？所有結果都導向一個難以置信的答案。

載體輸入與直接輸入有何區別？帝天人格，又何嘗不是信息綜合的載體呢？

「知識直接輸入：允許。」

……

「再次顯示第19條記錄。」

「既無願，何不列宇一缺？」

……

「部分記憶消除進程，是否確認？」

「確認。」

「為防止誤操作，請依次進行以下步驟……」

……………………

記憶檔案1302號閱覽終止。

列憶缺如今並不知曉上一次崩潰究竟由於何種原因，只有累計數字觸目驚心。可見知曉答案本身會導致封存答案的行為，一次又一次發生。

要改變些條件，譬如汲取帶寬，即如今修為太過受限：對外號稱的培元大圓滿，實則不過鍊氣五段，自特異性打擊后，這副身體積累修為速度除去泄露后太過不堪，只有構築特定結構作為容器，必須儘快結丹……

列憶缺移步擬似空間內，如今映入眼帘的棺中身軀從眼中看去，越發接近無缺的樣貌。與兒時初見相比，很多美麗的張揚細節與源於她人的特徵都逐步剔除。即便他每日加固鎖鏈，也無法避免封鎖會先於裂痕一步被抹去的事實。然而泄露速度又使得自己壽元結束之時，這一進程也根本無法完成。有一條捷徑他絕不會去選擇：與他人契約即便有99%把握奪回，他也不願拿無缺去冒險。

宗門爭鬥中，六劍的獲勝只是時間問題，列憶缺的缺席會將變數完全消去，因此因果不會再受到干擾。

「歡迎成為，科學的信徒。」

在他踏入捲軸光幕映射出的現實世界時，棺中人的唇語如是說。

……………………

「報告長老，錢執事他……」

「在封鎖前，那麼劍便已領宗門魔道阻擊部署任務，下山去了。」

「但錢執事還是堅信那廝仍在洞府……」

「叫他親自去看。」

……………………

鄭雲建坐在返程的飛劍上，看着故鄉天際的雲捲雲舒出神，忽而從懷中拿出一根無卷的空杵，憑空拉開光幕捲軸。從中，他看到了陌生臉龐的倒影。

列憶缺收起捲軸，換回雲袖劍紋的一襲白衣，調轉劍頭，朝相反方向絕塵而去。

「培元丹的第一種藥材，據記載應是生長在緯度和海拔分別為……根孔隙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