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搖

動搖

牧陽成有些意外。

畢竟,過去一周,他最常和江逾聲說的一句話就是「江神,一起去幹嘛幹嘛嗎」,而江逾聲總說好。

江逾聲過去應得太理所當然,以至於牧陽成在此刻有一瞬的慌亂。

「啊……」牧陽成磕巴了一下,拍江逾聲肩膀的那隻手乾巴巴地收回,無所適從般朝旁邊一攬,掛在了祁斯白肩上,「……哦,好,那我跟祁斯白去吃了。」

祁斯白眨了下眼,就見江逾聲很平常地點了下頭,轉身往教室外走了。

一直到身前那抹極淡的香徹底消散了,他才聽牧陽成喃喃嘀咕:「……晴天霹靂。」

祁斯白:「什麼?」

牧陽成搖搖頭,難得不肯說。

周六的食堂雖然只開一層,但人畢竟不算太多,各年級競賽班的下課時間也隨意,所以食堂和平時比,十分寬敞。

祁斯白和牧陽成等在黃燜雞的窗口前,食堂大叔正拿著兩個小鍋,咕嚕咕嚕燉著濃汁、雞塊和土豆,半晌,又手腳利索地輪流往兩個鍋里放油麥菜、香菇之類的配菜,手法嫻熟,活像在耍雜技。

牧陽成在原地左挪挪,右晃晃,最後還是沒忍住開口:「你們昨兒下午還好好的,怎麼今早又……」

祁斯白看著鍋里染上湯汁、青翠鮮嫩的菜葉,說:「今早沒怎麼啊。」

牧陽成:「還沒怎麼?要放平時,那不得課上在黑板前爭來爭去,座位上拿道題就能湊在一起討論,課下再一起去吃個午飯買個飲料?」

「……」祁斯白走到消毒碗櫃處拿了兩雙筷子,回來和牧陽成端起各自熱騰騰的一大碗黃燜雞,才說:「之前幾次碰巧而已……再說,不是江逾聲說的不一起吃?」

牧陽成無情戳穿:「你那一臉抗拒,江逾聲那是遷就你——」

這話說著,牧陽成自己一愣,又是一臉似懂非懂的恍然大悟。

兩人找了一個角落處的餐桌。放下碗筷,祁斯白終於忍不住皺皺眉,「你今天表情怎麼這麼豐富?」

「我——」牧陽成欲言又止,「這麼說吧,我們cp群昨晚嗑生嗑死,兩三點還三十幾個人在一起摳細節糖,甚至有位不知道幾年級的妹妹發了兩百塊錢的紅包慶祝過大年……結果你們今兒就切換成了相敬如賓模式?」

祁斯白:「……什麼群?」

牧陽成笑:「你真會抓重點。昨天傍晚啊!江逾聲去球場給你送水!你倆的cp群就橫空而出啦!」

祁斯白心底嘆一聲果然,「我和他就普通同學,你們這麼全校範圍地瞎鬧騰,他……多尷尬啊。」

牧陽成又一次戳開cp元老貼中昨天傍晚的照片,指著圖中黑衣男生嘴角那點若隱若現的笑意,「你看江神這像是尷尬的樣子么?」

還有一句「他看著挺樂在其中」被牧陽成覷著祁斯白的表情,收斂地咽了回去。

祁斯白正色道:「可能就是珹哥讓江逾聲幫忙給校隊送了個水。」

牧陽成也正色問:「隨學長讓他專門給你們一隊送?」

祁斯白差點被一塊香菇嗆到喉嚨。他被嗆得紅了臉,爭辯說:「……你難道不該反省,你爸爸我打了這麼多場正規賽和友誼賽,也沒見你給我送水啊?」

「你自己帶水了啊,需要我送嗎?」

「不需要。」

「那不就得了?」

「?」

「在對方可能根本不需要的情況,給球場上打球的男生送水,這不就是女生對喜歡的男生做的事情么。」

「而且,白啊,」牧陽成放下筷子,深沉地說:「江逾聲給整個一隊送水,這是昨天球場事件的精髓。如果這女孩、啊不,如果這人只給你送一瓶水,那大家知道,是她喜歡你。但如果這人不僅給你送,還給你其他哥們送,那——大家就要開開心心管她叫嫂子了。」

「啊?」祁斯白腦迴路清奇:「……送水不得送所有人?送一個人,讓其他人眼巴巴看著,不合適吧。」

牧陽成無語地凝視祁斯白,決定不跟這位不開竅的少爺掰扯這些彎彎繞繞,「是,那送一整隊人的水,怎麼其他人都喝桶裝,就你是一瓶裝?憑你矜貴?」

祁斯白:「……」

「雖然離得遠,視頻實在模糊,但昨晚一點多還是有人扒出來,江逾聲是把瓶蓋擰開了才遞給你的。怎麼,你在場上風馳電掣的,下了場就變豌豆公主?」

「……」

牧陽成眼見祁斯白終於開始動搖,舒心地開始大口吃飯。

祁斯白忽地揪住牧陽成的袖子,神色有點凝重:「……對,我那天也跟薛遠說,我覺得江逾聲——和其他男生,不太一樣。」

「!!」

牧陽成儘管努力剋制,笑容還是逐漸變態。他怕打草驚蛇一樣,放輕了聲音:「哦?怎麼個不一樣法?」

祁斯白說:「我有時候確實不太懂,他在想什麼,就……」

牧陽成端莊微笑,用初中戲劇課上學過的低沉腔道念白似的開口:「他蓄謀想要得到你——」

話音未落,祁斯白一掌摁在牧陽成後腦勺上,哭笑不得:「能不能正常點?這話你在這隨便說說也就算了,當著江逾聲的面可別亂說。」

「我看江神不像會介意的樣子,」牧陽成笑著,稍微正經了點,試探著問:「不過……你恐同嗎?」

「……那倒沒有,」祁斯白愣了下,想了想,隨手擺弄著吃完后擺在一旁的碗筷,「但身邊……這類人很少吧,我沒遇到過。」

牧陽成扒拉完最後一口飯,笑著調侃:「你一個把所有女孩子當哥們的人,你真遇到了也看不出來啊。」

祁斯白皺眉看他。

牧陽成忙擺擺手:「我不是說江逾聲啊,我就是說……」

祁斯白:「?」

牧陽成頓了下,推著祁斯白一起去倒飯,「沒什麼沒什麼。」

飯後,兩人回了高中樓。

剛剛數競班下樓吃飯時,物競班還沒下課,所以也沒法佔座位。這會兩人從307拿了書包往物競教室走,路過三層盡頭一間空教室時,祁斯白一轉眼,看見江逾聲坐在教室角落的窗旁,低頭寫著什麼。

教室門半開著,牧陽成一扭頭也看見了,「江神還沒去吃呢……」

祁斯白說:「他下午沒課,不急著吃飯吧。」

牧陽成搖頭,「我上周六自招課課間就看見他一直在做咱們之前做過的篇子,後來問物理老師,他說江逾聲不上課是因為在補進度。附中主抓競賽,自招上得不多。」

祁斯白正遙遙看著窗邊那一角。

江逾聲做題做得專註,舉手投足間又是一股渾然天成的淡然。他兩腿隨意岔開在桌下,一腿微屈,一腿舒展開去,握著筆的那隻手下筆流暢不斷,另一隻手搭在桌上,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桌面。

祁斯白一時間覺得,只是簡單地看他低頭寫字,都好像是一種欣賞。

江逾聲忽地抬頭望過來。

祁斯白不知怎麼心頭一跳,像偷窺被人抓包,倉促轉頭抓了下牧陽成的胳膊,「你剛說什麼?」

「……啊?」牧陽成差點被祁斯白嚇著。

祁斯白沒再回頭,不動聲色把牧陽成往樓梯間擠了擠。

牧陽成恰好被祁斯白擋住視線,沒看見江逾聲抬頭,頓了頓,回憶說:「哦,我說江神正沉迷於惡補自招篇子呢……」

到了物競教室,牧陽成趴在桌上正要午睡,見祁斯白戴著耳機刷一試題,便隨手扯了一隻來聽,「你這聽的又是什麼歌?」

祁斯白停筆看他,「不好聽?」

「好聽是好聽,但我平時就聽聽爵士搖滾和流行,沒你口味這麼雜。」

「古風歌,」祁斯白笑著又給他換了一首,「好聽吧?我粉絲唱的。」

「之前那個加你微信的粉絲?」牧陽成來了興緻,拿過祁斯白的手機開始一首一首聽著玩。

不知怎麼就點到了一首之前沒循環過的歌。

一道有些稚嫩又故作成熟的少年嗓音響起在耳機里時,祁斯白和牧陽成雙雙一愣。

一首正兒八經的古風歌,被少年唱得像一首童謠。

牧陽成聽得直樂,「聽剛剛那幾首以為是什麼風流倜儻的貴公子,結果……哈哈哈哈這不是小屁孩么。」

「嘖,那也好聽。懂不懂欣賞?」祁斯白從牧陽成那邊搶回自己的耳機,沒忍住也笑起來,「這叫正太音好嗎。」

-

一天的競賽和自招課,比周中的正課更費神。周六晚上,祁斯白直播了一個小時出頭,就合上書,早早下播了。

空閑下來,想起下午聽到的那首古風兒歌,祁斯白想著要給小J發條消息,揶揄他兩句。結果解了手機鎖屏,他忽然一時興起,先連上耳機,點開了YY。

從最近訪問里點進小J那個名叫餘音繞梁的社團公會頻道,耳機音軌里很快傳出陌生的歌聲。

果然啊,小J不在。

然而緊接著,祁斯白就在滿屏的「好聽」、「啊啊啊啊啊」和送花消息的間隙里,看見零星幾條粉絲的指路,說暮歸在下面的子頻道和人聊天。

……小J不是說這周沒空嗎。

祁斯白生疏地在頁面上下胡亂找著切換頻道的按鈕,忽地,畫面一閃,公屏內容清空,隨即一條條「哈哈哈哈哈」鋪滿屏幕。

麥序上像是有好幾個人在笑鬧嘮嗑,嘈雜一片。

祁斯白只聽清一句:「……你有喜歡的人啦?」

麥序上,眾人稍微安靜了些。

耳麥里忽地傳來一聲很輕的笑,磁性裡帶一點涼薄,轉瞬即逝,只留一道輕飄的尾音撩撥滿頻道人的心。

明明只是一聲沒有任何指示性的笑,祁斯白卻一下就猜出,這個嗓音,是小J。

公屏上滯了兩秒,轉瞬,便被一片邊喊暮歸邊發哭臉表情的消息和一連串鋪天蓋地的問號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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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叫我寶貝誒[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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