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三合一（補昨天+8000營養液） 樹……
藤檀一會兒攪着手指,一會兒把手背在背後，要不就拈拈衣角，形象地表現出了一個做錯事的小女孩在家長面前手足無措的模樣。
蘇觀一臉慈愛地摸了摸藤檀腦袋,輕聲道：「沒關係,你也不是故意的。」
葉尋爬起來，看着這兩人的做態恨不得一炮轟過去。
看看看看，看看這不要臉的模樣！
白半夏一邊扶著葉尋，一邊面無表情地瞄幾眼藤檀，然後默默轉過頭,捂住心臟。
可惡，要不是立場不同,真的想誇一句她好可愛！
「啪。」
由於白半夏顧及心臟忽然鬆手,沒能站穩的葉尋再次被攤回了地上。
葉尋：「……」
手握拳頭狠狠捶地。
荒謬！荒謬！！太荒謬了！！！
密集的槍聲隨着響徹整個森林的播報提示漸漸熄滅，只剩未能散盡的低沉尾音慢慢震動着耳膜。
藤檀轉過身,戰術耳機內滕其臨在詢問她和蘇觀的位置，聲音蓋過了外面蘇觀和葉尋不見硝煙的你來我往。
藤檀剛交代完位置沒多久，齊鴻影就頂着一頭到處支楞的草葉子從前面半人高的叢林里鑽出了頭，看起來精神十分振奮的模樣。
滕其臨跟在他後面,與在場所有狼狽的人形成鮮明對比，除了衣服上沾了些灰塵，儀容簡直完美。
藤檀看了兩眼,再看看自己身上已經破破爛爛滿是灰塵的外套和狼狽的形容，眼中放射出十二分的嫉妒。
她背轉過身,決定離滕其臨遠遠的。
「藤藤子我跟你講！」齊鴻影一路跑跳過來,像只迫不及待要踹人的袋鼠，語氣里掩不住的得意，「第三十一支小隊我幹掉的！這場比賽我結束的！」
藤檀不相信：「你怎麼知道是你幹掉的？」
「那還用說？」齊鴻影手舞足蹈,「子彈剛歘地一下射中，播報就響了，不是我是誰？你說我要不要改個網名？這次就叫終結者？還可以把頭像換成我之前拍的狙擊寫真照，搭配起來一定很帥！」
藤檀：「……」
原來差的那麼點兒時間是被你揮霍了啊。
齊鴻影聲音太大，打嘴炮的蘇觀和葉尋聽了一耳朵。
蘇觀沉默，悄悄轉動眼珠瞟見了藤檀已經捏起來的拳頭。
你帥不帥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未來一段時間肯定會很衰。
葉尋扭頭，沖着齊鴻影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幹得漂亮。」
齊鴻影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矜持地點頭，思索一番后覺得應該自己的魅力竟然大到征服了對方指揮，心中頓時無限膨脹。
「老小藤！」齊鴻影摸了摸自己的臉，張開雙手，一左一右摟住一個藤，「看到沒看到沒！以後這種和敵方交涉的事情應該多讓我去，指不定我用魅力就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藤檀看着齊鴻影一副和她差不了多少的煙灰派妝容，覺得她剛才應該省省力氣，好現在把拳頭印在齊鴻影那張嘚瑟的臉上。
滕其臨笑眯眯地擰住齊鴻影的手，關注點完全不一樣：「我應該還沒到要用老這個形容詞的地步吧？」
特別是和另一個小並在一起，聽起來像是中間差了好幾輩。
藤檀對此表示驚訝。
情感網頁上說，男人開始對年齡評價敏感的時候，就證明他老了。
藤檀隱蔽地上下打量兩眼，滕其臨現在這麼在意，難道是早衰了嗎？
藤檀緊接着陷入糾結，情感網頁還說，看人看內心，那她要現在開始學着尊老嗎？
「阿啾！」
滕其臨擰住掙扎的齊鴻影不鬆手，看了看腕帶上的溫度提醒。
溫度也不低，怎麼感覺後背有冷風在吹？
冬良最終還是沒能等到那個扶他起來的人，只能撐著腰，拽著顧千秋的褲腿慢慢爬起來，顧千秋緊緊薅著自己的腰帶才免於在這麼多人面前被扒掉褲子。
十分鐘對於突然閑下來的大家來說變得有些漫長，系統播報通知讓所有人前往四號旗點集合，兩支各有傷殘的小隊便慢騰騰地收拾收拾，心不甘情不願地一起搭夥上了路。
眼見腕帶上排名載入表緩慢行進，齊鴻影聽着不遠處漸漸縮進的吵鬧聲，開始暢想最後的比賽結果。
「蘇觀有沒有說結果怎麼樣？」齊鴻影用手肘捅了捅藤檀，「能排第幾？第一沒問題吧？」
藤檀半秒都不猶豫地點頭：「我覺得沒問題。」
在某些問題上，這兩個人語言思想十分共通。
葉尋耳朵尖，聽見齊鴻影挑起了積分話題，想起剛挨的揍，掀起眼帘看向蘇觀，沒忍住挑刺兒道：「這次你又輸了。」
去年的高校指揮沙盤交流戰，蘇觀棋差一籌輸給了葉尋，這件事一直是蘇觀心裏的雷，冷不丁的就得炸一炸。
但意外的這次雷沒被點着，蘇觀拈著腰間還剩半截的繩子，扯了扯嘴角笑道。
「那可不一定。」
葉尋現在做不出複雜的表情，只能用眼神準確傳達出了對蘇觀「垂死掙扎」的憐憫。
「三個人頭的損失階梯損失，還有我們一路上的大面積轟炸累計，比分沒那麼好拉平。」
「別忘了你自己隊伍里還損失了兩個。」蘇觀皮笑肉不笑，「再用你的腦子好好算算吧，別到時候栽跟頭栽得頭破血流，以後腦子就不好使了。」
葉尋倒是沒急切地回復，只是注視蘇觀，露出了和當時沙盤交流戰勝利后一模一樣的表情。
他和蘇觀一點就炸持續輸出的暴脾氣相反，很能沉得住氣，用蘇觀的話來形容就是「會咬人的狗不叫」，當然，在葉尋眼裏，蘇觀也是只一沾就跳腳的大鵝，哦哦哦的追着人啄個不停。
就這麼短暫的一番交流，空氣中火藥味濃度又上了一個台階。
他們所在的位置距離四號旗點不算很遠，一路上兩支隊伍競走似的飛快搗動雙腿，彷彿一秒都不願意多待在一起，把六七分鐘的路程硬生生縮短到了三分鐘。
四號旗點被葉尋埋下的一圈炸彈翻了一次新，又在最後一波攻掠戰中飽受雷火摧殘，除了中間仍舊頑強樹立的旗杆，其餘地方已經完全看不出最初的模樣。
天色陰暗，但不難看出旗幟下方分開了四個小圈子，中間涇渭分明，互相掀起晦氣，誰也不沾誰的邊兒。
藤檀習慣性的眼睛四處轉了轉。
餘下三十支隊伍，第二軍留存最少，第一軍和聯合差不多，反倒是在團隊賽中一向不太起眼綜合大學留存人數最多。
蘇觀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眉眼動了動。
看來綜合明年單兵專業招生可以大寫特寫了。
阿了餘光瞥見到達的幾人，抱着曲芷還有些餘溫的槍管在邊上招了招手。
蘇觀微微頷首，領着三人朝第一軍的小圈子走過去。
……
趙歷賢看着葉尋形容狼狽的模樣，努力壓下想要上翹的嘴角，假模假樣地關心道：「這是怎麼了？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葉尋沒什麼心情跟趙歷賢掰扯，眼睛都沒斜一下，徑直繞過他走了過去，然後被幾個同伴圍住了。
趙歷賢摸摸鼻子，有些尷尬地走開。
周圍人員倏地增多，白半夏和顧千秋沉默地退出指揮包圍圈，走到一邊無聊地坐下。
「這次有多少把握？」其中一位指揮問葉尋。
葉尋笑了笑沒說話，想起蘇觀這次一反常態沒有嘎嘎嘎的冒火攻擊，心中突然翻湧起強烈的不安。
……
博薛挑了挑眉，葉尋和蘇觀一起來，一看就知道葉尋這臉怎麼回事，趙歷賢還專門湊上去哪壺不開提哪壺，怪不得葉尋老說他蠢。
孟松雲背着手，搖搖頭，語氣沉重：「內部不和，遲早出事……」
月嘉和陳肅之壓着眼睛拿看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不想陪他發癲。
站在一邊的第二軍另一位指揮把手搭在博薛肩上：「來之前教官可說了，要是沒進前三，回去通通要被罰！」
博薛聳了下肩，語氣輕鬆：「那我們可以提前慶祝教官的罰人計劃落空了。」
……
「噗——」孫志浩沒忍住噴笑出聲。
他就知道！只要跟藤檀那混蛋扯上關係，准得丟臉！
還好他這次有先見之明離得遠，不然指不定也得變成葉尋那樣。
高清羽懵懂地看孫志浩拍著大腿，笑得越來越猖狂，扯了才其他前輩：「指揮這是怎麼了？」
辛華黎秒懂：「在幸災樂禍。」
高清羽虛心求教：「幸災樂禍什麼？」
周信嘆口氣，上前攬住高清羽的肩膀。
「小羽啊。」周信用手隱晦地指了指正和齊鴻影說悄悄話的藤檀，「看清楚那個爆炸頭的女生沒？」
高清羽：「看到了。」
「以後少招惹她。」周信語重心長。
不然你也會被揍成豬頭然後當眾露出你的騷粉色內褲，或者被核.彈威力級別的臭氣糾纏一個月。
高清羽聽出了周信語氣中的某種微妙的看戲感和更多的沉痛，糾結地點點頭。
……
肖為靠在樹邊上，鐵衡叼著草屑流里流氣地蹲在一邊，廖修遠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塊石頭上，一伙人注視着慢悠悠走過來的蘇觀。
肖為揚了揚下巴，調笑道：「葉尋的臉，你弄的？」
那張泛著青紫腫脹的臉，一看就很有故事感。
坐她旁邊的曲芷聽見肖為的話，立即起身朝來人的方向看去，眼睛瞬間亮起來。
蘇觀笑了笑：「沒什麼，不小心失手誤傷。」
肖為：「……你誤傷一個這樣的給我看看？」
鐵衡把幾人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看了好幾遍，發現就四個人後，幸災樂禍起來。
「呦呦呦，怎麼少了這麼多人？嚴律霍山還有那個技術兵種的學妹呢？沒了？」
藤檀聽見這稍微有點熟悉感的聲音，從蘇觀肩膀上探出腦袋，看清后驚喜地喊道：「是鐵公雞和der！」
她對這兩位記憶十分深刻，畢竟當時校內比賽蘇觀罵了鐵公雞無數次，更何況還有那個在廣場上佇立了一個月之久的巨大中指模型。
在自家圈子裏悠哉圍觀的孫志浩嘴角一抽。
莫名覺得這個場景有一股很強烈的即時感。
剛蓄起火力準備開嘲諷的鐵衡：「……」
連帶遭受無妄之災的廖修遠：「……」
暫時還沒有外號的肖為：「哈哈哈哈哈哈！！！」
藤檀就是個絲毫察覺不到自己殺傷力的全自動掃射機關槍，無差別痛擊目標。
曲芷眼睛一壓，從後面踹了肖為一腳。
肖為踉蹌兩步，閉上嘴，乖巧地給嘴巴拉上拉鏈。
「真是的。」蘇觀還是那麼問頭的語氣，嘴裏對藤檀說話，眼睛卻看向鐵衡，「小藤，有時候實話也不能這麼直白地說出來，他們會不好意思的。」
藤檀應聲：「知道了。」
鐵衡：……好氣！真的好氣！這個外號到底是怎麼傳這麼遠的！！
「十分鐘怎麼還沒到？」廖修遠知道自己用於嘴炮的語言辭彙沒這幾個人豐富，於是生硬地轉開話題，看着腕帶數時間，「平常積分計算就五六分鐘，怎麼這次要這麼久？」
鐵衡見開啟了新話題，立即接上：「就是！這次怎麼……」
話音未落，一陣噔噔噔噔的激昂音樂陡然爆發，蓋過了鐵衡的聲音，對着大家的耳朵歡快歌唱。
大家迅速抬手捂住耳朵，然而音樂中的「噔」太過魔性，彷彿在腦子裏敲響一個缽，360度環繞立體音，讓你整個腦子跟着音樂不停震動。
「這是哪個教官選的！！」高清羽大聲喊道，臉漲得通紅，「品味也忒低了！！」
孫志浩一拳給高清羽腦袋上錘出一個包：「別亂說話！頂上還有監控！！」
漆黑的夜色霎時大亮，所有人抬起頭，被熏得黑黢黢的旗杆亮起明亮的白光，從最底部開始，燈光一節一節的向上攀升，像是開啟最後獎勵時、令人期待的載入進度條。
藤檀眼睛跟着發亮：「看！是燈塔！是黑夜裏為我們指明前進方向的燈塔！」
齊鴻影緊接而上：「不！是啟明星，是照耀我們光輝前路的啟明星！」
滕其臨按下兩人激動手指：「這種時候就不需要鍛煉你倆的文學功底了。」
藤檀和齊鴻影悻悻收手，偷偷躲到後面進行文學交流。
「我覺得還是燈塔更形象。」藤檀對齊鴻影擺出自己的理論依據，「它是一長條！」
「不不不。」齊鴻影搖頭，開始胡謅，「啟明星會移動，它的軌跡能長能短，保險一點。」
藤檀：「……」
我知道你在忽悠我，但我沒什麼文化竟然說不出反駁你的話。
藤檀敗北，並決定回去后狂補文化類課程，多學各類比喻句，下次一定要完敗齊鴻影！
幾人說話間，隨着音樂高潮的最後一個音節敲響，旗杆上的燈節終於攀上了最高處，整個旗杆驟然爆發出萬丈光芒，將旗點半徑四十米的範圍映得亮如白晝，隨即一道金色的光芒自旗杆頂部，白光中心閃現，從小小一團變得越來越大！
藤檀張大嘴巴發出一聲長長的感嘆。
好酷炫！
她想整一個！！
最後金光向上一閃，刷地一下變成了一面巨大的懸空表格，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外圍的白光和表格上的金色開始慢慢收束，白色變成了表格底色，而金色收縮到了表格最上方的那一行。
要出來了要出來了！
眾人屏息以待。
然而刻字的流光卻故意拖着大家的期待，一筆一劃鐫刻無比緩慢。
時間在等待中被無限的拉長，流光每一次轉筆都像是老式電影模糊又不穩定的畫面，勾得人眼也不敢眨，害怕一晃眼就錯過某一個一閃而過的重要鏡頭。
所有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在無聲的浪潮堆到頂點時，流光停筆，浪潮傾瀉而下！
「5、2、0！是520！！5650分！！」
「是我們！！」齊鴻影最先反應過來，激動的聲音在聒噪的音樂中極具穿透力，強行灌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是我們！！是我們第一軍！！！」
第一名：520隊伍共計5650分
第二名：綜合隊伍共計2780分
第三名：博學多才隊伍共計2378分
……
四個旗點的積分翻倍將分數疊加到了一個恐怖的高度，520隊伍以絕對的優勢霸佔了第一名的位置！
博薛震驚地看着第一行的分數。
他有想過蘇觀和葉尋的分數會很高，葉尋的分數還在他預計之內，沒想到蘇觀能高這麼多。
這已經是一個讓他連嫉妒的力氣都沒有的絕對差距。
5000多分，這是在星獸群里幾進幾齣才湊得齊的分數？
博薛移不開眼睛。
「第三！」之前和博薛搭話的那名指揮興奮地揮了揮拳，把博□□走的心神拉了回來，「這次教官是真罰不了了！」
博薛聞言失笑，拳頭輕輕碰了下他的肩膀：「沒出息！」
別人的分數很好，他雖心有不甘，但也很滿意自己的名次。
……
「……我艹！」孫志浩脫口而出。
他刷著虛擬屏上的積分細則，眼睛越睜越大。
蘇觀那個老陰逼運氣怎麼就這麼好！
一個藤檀一個滕其臨，這次還有個走個「狗屎運」的嚴律！
還好他這次沒想着去爭第一，不然一定會被這個分差給氣死！
想到這，他急忙轉頭，想看看葉尋到底有沒有被氣死。
……
葉尋眉頭緊皺，語氣不可置信：「為什麼？！」
近乎2倍的分差，他仔細核算過蘇觀他們的分數，就算有差距，也不該差這麼多才對！
蘇觀看葉尋解不開的眉毛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哼笑一聲，挺直脊背看向最頂上屬於他們520的榮耀。
葉尋的確算得很好，但他一開始就算錯了方向。
場內幾乎所有隊伍的積分里，佔比最大的是人頭分數，但520隊伍是例外，壘起520小隊龐大積分的基礎——是星獸，是單個積分計算多於人頭數倍的星獸。
一開始的運氣過差的隨機降落讓小隊人員散得太開，嚴律被扔到了鱷魚沼澤，藤檀更是被扔進了星獸密佈區域。
星獸區域是危險，也是機遇，很顯然藤檀和嚴律都把握住了機遇。
葉尋咬牙，眼鏡后的雙眼死死盯着最頂上閃著金光的數字。
5650分。
比他的預計估算多了一倍有餘。
葉尋垂下頭，有些顫抖的手點開腕帶上查看排行上的積分明細，拉住滾動條快速掃過。
520隊伍的積分組成大致可以分為五個部分，一是嚴律的鱷魚池，二是滕其臨的戰圈，三是藤檀的星獸巢穴，四是大家獲取的人頭積分，五是最後藤檀埋在小峽谷內的炸彈。
鱷魚池，戰圈，人頭積分都和他估計出的分數相差不大，最大的變數，是星獸巢穴和峽谷內的炸彈。
當時那個星獸洞穴坍塌，縫隙堵死，裏面的東西全都被埋在石頭之下，哪怕陳肅之現場去看了，但重量級炸彈之下也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的信息，為以防萬一，他估算時還特地調高了數值，但誰能想到，誰有膽子想到，裏面埋的竟然全是15倍於人頭積分的高足紅蛛！
只這一處的積分，就足夠甩他好大一截，更何況後來那一處小峽谷。
葉尋覺得腦子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嗡嗡的響。
。
小峽谷的炸彈和他埋在旗點不遠處的炸彈距離並不算遠，然而就算他推算出了爆炸覆蓋範圍，也怎麼都沒想到小峽谷內竟然還有那麼多的小型星獸。
他回顧自己整場下來所有計劃，那麼多的點都完成的近乎完美，只這兩處失誤，就給了他致命的一擊絕殺，而且這兩處甚至還不是他主觀上的行動失誤。
葉尋低下頭，突然有一種對數據的強烈懷疑。
蘇觀抱着手臂，只覺身心舒暢。
依賴數據推算的指揮需要保證每一個嵌入算式的數據都能準確無誤，但事實上是在結果出來之前，沒人能保證每一個數據都是正確的，就像是在最終畫面呈現之前，沒有人能保證事件的每一步變化都能恰好在你預料之內。
蘇觀看着那一串閃閃發光的數字，只覺得身心舒暢。
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烏雲慢慢散去，又露出了晴朗的天空。
周圍熱烈慶祝的咆哮聲震天，葉尋按住額頭坐在一邊，身邊空空蕩蕩，像是一個人縮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哪怕在指揮遍地走的綜合里，他也是絕對的天之驕子，擁擠的鮮花路中間，是他踏出來的榮譽，而榮譽也圍住了他的步伐，讓他變得故步自封。
葉尋第一次發現，自己有多麼的依賴數據，然而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沒有人能夠保證數據推算能夠永遠準確無差。
他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挫敗感。
「咔。」輕微的響動傳來。
葉尋側頭，白半夏坐到了他身邊。
「我們輸了。」白半夏平靜的陳述著一個事實，臉上帶着些許遺憾，「下次我一定要炸掉藤檀。」
葉尋放下按住額頭的手。
「下次再來。」顧千秋笑着說道，語氣輕鬆，在音樂聲中提高的音量里飽含着對未來每一次挑戰的無限鬥志，「失敗乃成功之母，有失敗才有進步。」
冬良還撐著腰小聲地抽氣。
再平常不過的話語和場景，卻好像突然安定了葉尋的心。
白半夏嘆了口氣，看向顧千秋：「我想吃螺螄粉，基地里的一點都不正宗。」
冬良有些難受：「我得快點回去去治療艙躺一躺，這腰可別留下什麼後遺症。」
顧千秋有些猶豫地對白半夏說：「我可以不陪你去嗎？」
白半夏：「那你以後別找我給你改槍。」
葉尋無端的就鬆了口氣。
「我們都去吃。」
顧千秋：「！！！」（no！！）
白半夏：「！！！」（yes！！）
葉尋笑道：「我請客。」
冬良扶著腰：「……你們是半點都不在意我的死活！」
……
白金色的光芒照耀着臉龐，給所有人帶上榮譽的冠冕，連黑色的臟痕都是英勇的勳章。
年輕滾燙的心永遠能夠輕易被煽動，激動的火苗順風吹拂，燃進了每一個人的心裏，於是小小的一塊地方，爆發出了更加高昂的吶喊。
遠播的吼叫蓋過一浪一浪高頻的樂聲，喚起夜晚沉寂的森林，帶着青年人的意氣風發響徹雲霄！
高清羽看向隨着眾人的喊聲開始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旗杆，問孫志浩：「我們是不是該跳起來？！」
孫志浩：「跳什麼？！」
「蹦迪啊！！」
孫志浩：「……蹦蹦蹦！我看你是腦瓜崩還沒吃夠！！」
「藤藤子你這樣扭不好看。」
孫志浩：「……」
高清羽：「！！！」
高清羽急忙扭頭，發現齊鴻影正拉着藤檀歪七八扭地亂踩，藤檀調動着在舞蹈方面毫無天賦的四肢跟着齊鴻影學不太標準的秧歌。
高清羽大大的眼睛裏裝滿了羨慕。
孫志浩：「……」
「跳跳跳！注意著點你的腿！！」
看着高清羽忽地閃亮的眼睛，孫志浩心裏一陣五味雜陳。
——他終於也體會到了蘇觀帶孩子時的酸甜苦辣了。
怨氣發泄盡了，藤檀變得格外亢奮，正在專註於她並不怎麼優美的舞姿，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點了點，藤檀側臉
——是曲芷。
曲芷看起來很高興，雙手做喇叭狀捂在嘴邊，毫不吝嗇對藤檀的誇獎。
「小學妹，你真棒！」
「謝謝。」藤檀很自信，「我也覺得自己很棒。」
曲芷看起來更高興了。
「我可以抱抱你嗎？」
藤檀矜持地點點頭。
於是曲芷手臂一橫，直接攬住了藤檀的肩膀，咧開嘴笑得爽朗：「那我可以摸摸你嗎？」
藤檀有些詫異，但曲芷笑熱情又開心，看起來真的只是單穿想要摸摸，她們之前還幫了自己隊，藤檀猶豫兩秒，點了下頭。
曲芷小心翼翼地摸上藤檀的腦袋。
她看蘇觀有事沒事就喜歡摸，眼饞好久了，今天終於親手摸到，頓時兩眼放光。
曲芷不敢用力，輕輕揉了揉，驚奇於炸毛但意外舒服的手感，於是就這麼抱着不放了，然後跟着藤檀凌亂的步伐一起踩，像喝了假酒一樣亂晃。
「我跟你講小學妹，你之前在校內比賽上耍的那個大刀可得勁兒了，有空教教姐姐啊……」
藤檀被曲芷的自來熟驚到了，眼睛瞪得溜圓。
你之前可不是這幅模樣！你之前都是躲在草叢裏偷偷看的！
齊鴻影覷著空，悄悄給藤檀科普。
「她這是心理建設做好了，臉皮厚起來了。」
躁動的空氣承載了學生們奔放的熱情，這一刻昂揚的呼喊不只是為了摘取絕對桂冠的520隊伍，更是為了這幾天拚命努力過的自己。
橫亘在頭頂的巨大虛擬屏在閃耀，明亮的光芒散落在幽暗的森林裏，彷彿在像森林裏的原住民們共同分享著喜悅。
已經混在一起，沒了分界線的學生們笑着、鬧着、罵着，像是一顆顆閃閃發亮的星星。
小小的旗點附近人聲鼎沸，不遠處飛艇低空靠近的轟鳴聲昭示著這場比賽的落幕。
隨着飛艇的靠近，燈塔一樣的旗杆光芒漸漸暗淡，暖白色稀釋了飛艇下方那一圈凌厲的金黃色定位燈，像是剛出烤箱的黃油蛋糕。
飛艇每一個小得像格子的舷窗上都趴着一兩個更加小小的人影，朝着底下的人興奮地揮手。
隨着飛艇的靠近，舷窗里淡黃色的背景光顏色變得更加清晰，讓藤檀想起了之前看到的童話繪本里溫馨的樹屋，溫暖得幾乎讓人融化。
藤檀仰起頭，天空遼闊無邊，星河倒懸，耀眼的飛艇定位燈也沒能擋住恆星璀璨明亮的光輝。
樹木茂密，喧囂不止。
藤檀突然想起不算太久之前，在相似天空下的那座森林裏，還留有一雙讓人厭惡的眼睛。
她偏了下頭，默默思索著下次見面要留給ta的死法。
翠綠的眼睛裝着天空的藍色，像一汪深邃沉靜的湖泊，飛艇下落，金色光源靠近，同一個基因比例序列下似乎存在着某種惱人的心電感應，湖泊漫進褪去白光柔和的刺眼金光，覆上了一層無法撲滅的火焰。
火焰瘋狂跳動上竄，將翠綠的湖泊炙烤成濃稠的血池。
血池晃動，倒映着彷彿褪色幕布一樣的天空。
「隊長讓我來叫你過去。」
後面輕腳走過來一個人，緩步靠近前方的人影。
一動不動的人影晃了一下，側身虛着眼睛看過來，爬滿半邊火光的臉看起來陰鬱又天真。
「你離我近點。」ta笑了笑，「站那麼遠做什麼？我又不會燒了你。」
「我不是怕你燒了我。」來人頓了頓，聲音里壓抑著憤怒，「你惹出麻煩了。」
ta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看向身前燃滿山坡的火焰：「這算什麼。」
ta們以前打架燒掉的可不止一座山。
男人指了指被滿山火光染成暗橙色的天際線。
「你知不知道這片森林外面是什麼？」男人看着ta無動於衷的模樣，聲音里壓進了憤怒，「是一座城市！裏面住了數以百萬計的居民！你知不知道為了隱藏你的舉動，我們做了多少事！」
「那又怎樣？」ta的語氣沒什麼波瀾，點了點身前彈出類的虛擬屏，「你的聯部長告訴我這是比賽，讓我儘力啊。」
「儘力當然就要把對手通通殺掉咯。」
說到這ta語氣變得有些高興，指著虛擬屏上的數字對男人說道：「看，我贏了。」
油鹽不進，聽不懂人話。
男人閉了閉眼睛，勉強壓住怒氣：「聯部長說了，讓你出去之後馬上去找他。」
人影的表情立刻變得索然無味。
「你們p事可真多。」
ta轉身，頭髮被熱燙的夜風吹得獵獵作響，身後揚起的火焰肆意上竄，恆星藏進雲里，高懸的星星被舔舐天空的火舌遮去光輝。
一截枯枝在腳下斷裂，ta似有所感的仰起頭，彷彿透過這片天空看到了光年之外的另一個身影。
男人看了看鋪滿山林的火海，髒話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只在心裏暗罵兩聲神經病，就轉身在前面引路。
「我聽到了哦。」
低低的聲音彷彿貼在耳邊輕聲訴說，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男人露出了見面以來第一個驚恐的表情！
他快速轉過頭：「你……！！」
ta笑了笑，打了個響指。
「嗒！」
青紫色的火焰倏地出現，在男人來不及喊出的慘叫中將他包裹在內。
躍動的火尖隨着風左右飄蕩，像是擁擠在一起嬉戲笑鬧的孩童，它們爭先恐後地往男人身上貼，攀住他的手腳，鑽進他的喉嚨，流連在他的內臟里，等孩子們盡興離去后，男人也不見了蹤跡。
「太弱了。」ta嘆道，「你們在哪裏啊……」
ta踩在被風吹散的痕迹上，看着天空，眼中驀的升騰起一簇小小的火苗。
「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見面呢。」
呼嘯的熱風從張開的雙臂間穿過，宛如情人間溫柔熱烈的擁抱。
「姐姐……」低聲的呢喃被風纏繞，繾綣輕柔地送進轟烈燃燒的大火中，掙扎著被燒成了一縷飄散的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