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洞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阿跳再一次嘗試聯繫卡瑟娜，收到了信號接受失敗的提示后，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山洞裏。不過他倒不太擔心他倆的安全了。

聯絡器顯示接受失敗而不是無法接受，證明卡瑟娜的聯絡器還是完好的，那就只能是信號被阻斷了。

德瑞斯特星作為星際聯邦政府的所在地，哪怕現在的聯邦政府軟弱無能，但仍然在整個星際都具有非常崇高的地位，其上的一切基礎設備、城市建設都運用最新的科技技術。信號塔發出的信號範圍更是涵蓋了這個星球的每一個角落。

現在聯繫不上，那就說明有東西阻斷了信號的接頻，而在這裏，有能力且被允許阻斷信號接頻的，就只有德瑞斯特城的大型防護罩。

聯絡信號接受失敗，那就說明卡瑟娜和赫爾應該已經回到了城裏。

實際上，並不是所有防護罩都具有阻斷信號接頻的功能，這種阻斷信號接頻並能自動區分接受失敗和無法接受的聯絡器，完全是德瑞斯特星獨有。

這是因為德瑞斯特星有一種非常特別的高階星獸，它能夠模擬普通聯絡器的信號頻率，甚至對信號進行干擾，若是成群結隊的行動甚至能夠混亂城內中央信號塔的信號，所以德瑞斯特城的信號頻經過多次改良，非常特別。而城市的每一代防護罩，在注重防禦的同時，對信號的隔離也十分看重。

治療儀發出的白光在山洞裏微弱地閃爍著，柔和又溫暖。

阿跳在洞穴深處找到了一些乾柴，看樣子是之前某個星獸築巢時留下的。

阿跳用這些乾柴生了一堆火，讓山洞裏稍微暖和一點。因為沒打算在森林裏過夜，所以他連最基礎的自動篝火裝置都沒準備。

治療儀發出「滴滴」聲，白光漸弱，阿跳起身去查看少女的傷勢，看着恢復如初的皮膚，非常滿意這款治療儀的效果。

「應該沒什麼大礙了。」阿跳收起治療儀，注意到少女身上破破爛爛的裙子，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她。

「如果不嫌棄的話，我的外套給你。」

少女慢吞吞地伸手捏住外套，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阿跳看她擺弄着衣擺上的拉鏈，走過去扯了扯衣擺，拉上拉鏈幫她弄好。

「這裏晚上有點冷，我當時出來得急，沒有帶恆溫睡袋，只能先將就一下了。」說完，阿跳走到篝火另一邊，撥弄了一下火堆。

「你睡吧，我來守夜。」阿跳彎着眼，金色的眼睛在火光的映襯下熠熠生輝。

少女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寬大的外套，頓了頓，久未使用的嗓子發出的聲音有些走調：「藤、檀。」

阿跳驚訝地睜大眼看向她。

少女隔着火光與他對視，綠色的瞳孔彷彿也染上了暖黃色的光暈。

「名字、藤檀。」

藤檀說完，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扭過頭不再說話。

隔着這麼遠的距離監視研究所周圍的動靜，藤檀的精神力已經快要枯竭了，腦子混沌，沒有辦法進行過多的思考。確定沒有在阿跳身上感受到任何具有威脅的氣息后，藤檀就鬆懈了下來。

在基因鏈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的情況下，冒險大面積地控制金剛藤從內部強行毀壞研究室，給她的精神力造成了極大的負擔。基因鏈中的撕扯讓她身體時刻處在崩潰的邊緣。

藤檀現在非常虛弱，隨便來個人拿把刀都能殺了她，而且精神力的創傷也需要不短的時間來修復，近期內都無法再大量使用進行攻擊。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德瑞斯特星正處於換季，晝夜溫差極大。

火光在山洞裏跳躍着，鋪滿石壁，讓冰冷的身體稍微感受到一點溫度。

星獸築巢留下的乾柴和樹葉被燒掉一部分后，剩下的只夠堆出一張簡陋的床。

阿跳讓給了藤檀。

阿跳穿着單薄的襯衫，背靠石壁坐在冰冷的地上。今天的事情耗費了他很多精力，哪怕被凍得不停地發抖，腦袋也一點點被睡意佔領。

藤檀睜開眼，翠綠的眼睛流光轉動，她面無表情地盯着阿跳看了一會兒，手指微動，山洞內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有藤蔓從洞口爬了進來，它們爬到了阿跳身邊，涌動着淹沒了他。

等動靜完全停止，藤檀起身，朝山洞外走去。

……

直到月上中天才踏着滿地月色回到山洞裏。

藤檀拖着疲憊的身體躺在簡陋的枯枝床上，洞內的綠藤悉數退去，藤檀注視着阿跳，眸光幽深。

她必須儘快離開這座森林，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陽光破開雲層照射在森林裏，溫度漸漸回暖。

阿跳這一夜睡得不是很好，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夜，感覺整個身體都要散架了。

他動了下胳膊，醒了醒神，在洞內張望了一圈發現藤檀不在，連忙起身想去找。

「醒、了？」

阿跳向外看去，藤檀逆着光站在洞口，陽光撒在她身後，阿跳看不清她的臉，但那雙綠得晶瑩剔透的眼睛像兩顆綠色的寶石，開滿了明媚的鮮花。

藤檀手裏提了只獵物。

阿跳看清楚藤檀手裏提着的東西，高興地說：「藤檀你好棒！竟然抓到了瑞比特獸！」

藤檀把手裏的獵物扔到阿跳面前，沖阿跳抬了抬下巴。

阿跳興奮地撿起來：「這次我們有口福了，瑞比特獸很稀有的！我進森林這麼多回，一次都沒有看到過！」

瑞比特獸是德瑞斯特森林的特產，肉質鮮嫩，別有一番風味，在整個星際美食界都享有盛譽，但瑞比特獸產量極少且只生存在德瑞斯特森林，所以價格一直居高不下。不是沒有人想過豢養它們從中牟取暴利，但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失敗，令不少人扼腕。

「瑞比特現在可是有價無市，整個星際都只有德瑞斯特有這個，怎麼就沒人養一養呢，嘖，要是我能養一窩，還愁沒星幣。」

當然沒法養，所謂的瑞比特獸不過是那群瘋子手裏搞出來的基因變種，根本活不了多久，藤檀在心裏嗤笑。

阿跳處理獵物的速度很快，山洞裏慢慢飄起了瑞比特獸獨有的香味。

「好香啊！」阿跳轉動串著獵物的木棍。

聞到香味后，藤檀也忍不住坐下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火堆上的肉，默默吞咽了一下。

阿跳手藝不錯，烤出來的肉質外焦內嫩，令人食指大動，兩人一起幹掉了一隻，還猶覺不足。

「這裏工具不是很齊全，要是在家裏，煮的，炒的，煲湯，紅燒，我有好多種辦法可以料理它。」阿跳咂了咂嘴，有些意猶未盡。

藤檀耳朵動了動，雖然不是很懂煲湯、紅燒是什麼意思，但是聯繫阿跳的表情和語境，她敏銳地猜到了阿跳話里的意思。

「嘿嘿，我的手藝不錯吧。」雖然戰鬥力不太行，但在廚藝這方面，阿跳向來是很有信心。

藤檀轉過頭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一般。」

阿跳張口想要反駁，藤檀趕在阿跳話還未說出口前堵住了他：「收拾。」轉身朝洞外走去。

阿跳憤憤起身收拾東西。

等阿跳收拾完一半，藤檀就出現在洞口，兩隻手，一手三隻瑞比特，扔到了阿跳面前。在阿跳目瞪口呆中癱著一張臉又走了出去。

沒多久，身後的山洞傳出阿跳爽朗的笑聲。

持續了一天一夜的星獸潮退去后，森林中仍然有許多星獸在四處逃竄，德瑞斯特政府派出了不少軍人進行清掃。

森林裏不時的傳出星獸的咆哮聲和機甲熱武器的爆炸聲，熱鬧非凡。

通過阿跳帶的地圖儀知曉他們所在的山洞離森林邊緣不算很遠，藤檀預計在三天內可以走出森林。

原本計劃得很好，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藤檀為了速度快一點直接在各大樹枝間跳躍騰挪，像一尾輕巧的飛燕。

但阿跳的體重和體能都不允許他做到藤檀那樣的身形靈巧，只能苦哈哈地在地上不停地追。

再一次被迫停下后，藤檀停在樹上默默注視着身後隔着一大段距離，還在氣喘吁吁的阿跳。

看來得四五天才行了。

「哎，怎麼不走了？」阿跳幾乎是手腳並用才能趕上藤檀的速度，不至於落後太多。

藤檀瞥了眼阿跳被汗水打濕的金髮：「休、息。」

阿跳聞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我，我們，不用這麼趕的，城市的，防護罩，應該，快撤了，到時候可以聯繫，卡瑟娜，來接我們。」

未來科技高度發達，出門有浮空車，星球之間有空間躍遷點，而且有營養劑保證人們日常所需的各種微量元素，所以除非是跟機甲戰鬥或者個人格鬥相關的職業，大多數人都不怎麼喜歡運動，身體力行地奉行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的人生格言。

藤檀瞅了眼像條離了水的魚一樣大口喘氣的阿跳，站在樹枝上朝遠處眺望着，心裏已經在悄悄估算著扔下阿跳的可能性。

等阿跳喘勻了氣，他仰頭看着藤檀，強烈的陽光刺得他微眯了眼：「藤檀，你家也在德瑞斯特城嗎，是在哪個區啊，回去以後我可不可以去找你玩？emmm，你好像還沒有成年吧，你父母怎麼能讓你一個人來這麼危險的森林裏啊，你……」

「父母，是什麼？」藤檀打斷了他的話。

阿跳一愣，溫暖的光透過樹葉在藤檀身上撒下大片的陰影，他看不清藤檀的表情，但那雙綠色的眸子像一潭平靜的碧波，她好像只是在發出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疑問。

「家，是，什麼？」

阿跳有一瞬間的失語。

「家，家就是有人陪伴，讓人感到溫暖的地方。」阿跳的語氣不太確定，因為家的記憶於他而言太過遙遠，他也沒有家了，他有的只是一間房子。

這是一個介於好與不好之間的時代。

各大星系摩擦不斷，遠離邊境的地方人聲鼎沸，繁華又熱鬧，防線邊緣的城市死聲啕氣，滄桑又破敗。阿跳長於後者，他曾經有個家，家裏有愛他的父母和一個可愛的妹妹。

他們全都死在了炮火之下。

好像有風在輕輕吹過。

「沒有。」藤檀站在樹梢，光影在她身上晃動。

阿跳坐在草叢裏，好像從藤檀身上窺覷到了什麼。

他見藤檀往樹枝的陰影處縮了縮，心中突然冒出一股衝動，還沒來得及思考的話脫口而出：「那你跟我回去吧！」

他正了神色，連那頭張牙舞爪的金髮都好像透著嚴肅：「以後我們就是彼此的家人，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藤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向另一棵樹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