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我修道,不修佛。」……

36.第 36 章 「我修道,不修佛。」……

蘇嫿嫿聽著江逾白的聲音,溫煦浥浥,竟生出了或許他也不是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的感覺如若不然,昨夜換了誰,會在她屋裡頭干坐一宿?

想罷,蘇嫿嫿眼波流轉,綿聲細語道,「從記事起便帶著的老毛病啦,夜裡頭總是喘不上氣,不知為何近來更反覆些罷了。」

語畢,默了默,蘇嫿嫿想起先頭在房中的窘境,便乾脆將話頭攤開了解釋道,「先頭在房中所說之謬言,原是不曾那般好眠過,一時貪睡,口不擇言,絕非本心,少師見笑。」

至此,蘇嫿嫿便再不出聲了,只是低著頭,瞧著面前吃食一動不動。

那頭江逾白正望著那頭默不作聲的蘇嫿嫿,心下想的是她在床榻之上迷迷糊糊所言,如今裝的好似唯唯諾諾,先頭在夢中扯起謊來倒是連草稿都不肖打過。

未幾,江逾白站起身,從正中的長案處朝蘇嫿嫿一步步走去,腳步不疾不徐,落地很輕,鞋履與檀木之間相碰一絲聲音都不曾發出。

兩張桌案,相隔不過十幾步,不多時便行至蘇嫿嫿的桌案前,身軀聽罷,單手負在身後,面沉若水,而後微微彎腰,手心朝上,朝蘇嫿嫿伸出一隻手。

蘇嫿嫿眉眼一挑,江逾白的手就在她眼前,太近了。

她一垂眸便能瞧見他指腹上薄薄的繭,虎口處也有一些,只是有些淡了,不著意瞧是瞧不出來的。

除此之外,還有他溫熱的掌心散發出來的沁人肺腑的香氣。

一時間,神思混沌。

蘇嫿嫿只怔楞得望著她面前的手,指節修勁,肌膚細白,寬大而有力。

幾乎是下意識的,蘇嫿嫿竟想將自己的腦袋架上去。

他的手那樣大,剛好能托住她整個下顎與面頰。

然,蘇嫿嫿如今不是在夢中,自然也做不出那樣膽大的事,慌忙將翩躚的思緒拉回,心下迴轉,便抬了自己的手,慢慢置於他的掌心。

雖然她不明所以,但江逾白的神情模樣一本正經,讓她略往窄了想一想都顯得是她心思齷齪。

蘇嫿嫿的指尖輕觸著江逾白的指腹,緩緩滑向他的掌心,驀得,她瞧見江逾白眉心一沉,她的心亦跟著一顫,隨即便想到是她會錯了意,正要將手抽回,卻倏地被江逾白反手扼住了手腕子。

蘇嫿嫿與男女之事,算是半開竅罷,若說她開竅,那日便問不出「龍穴」那樣訕然的話,可若說她不開竅,倒不會對拂絮每每說到郎君啊駙馬的便那般抵觸。

江逾白的力氣極大,那扼住她手腕子的手彷彿是一把銅鉗,牢牢地將她拽住,絲毫動彈不得。

蘇嫿嫿有些慌,正要掙扎,便聽見江逾白沉聲開口。

「莫亂動。」

而後便將她的手腕子翻轉至掌心朝上,二指隨之搭在她的脈搏之上,眼尾都不曾朝她瞧一眼。

唔……

原是要替她把脈,蘇嫿嫿為她方才冒出來的毫無根據的想法而面熱。

江逾白是誰人,是國師的師弟,想到花白鬍子一大把的國師,蘇嫿嫿不免將眼前這個年歲尚輕的人亦作想成了甘於淡泊不務奢華之人。

蘇嫿嫿纖細的手腕子就在這樣的人的指尖,下意識屏息凝神,遂尋了話頭,「來前勞國師瞧過脈,說是累月下來有些氣血鬱結,不是大礙。」

不想,恍惚間好似從江逾白的面上瞧出了一絲不屑?

不過一瞬便一閃而過。

他如何會對國師不屑,定然是她瞧錯了,她想。

不多時,江逾白鬆了手腕,蘇嫿嫿隨即將手腕握回胸前,抬眸望著江逾白,一眨不眨,問道。

「少師,可有何不妥?」

因著江逾白是立身站著,故而側眸瞧蘇嫿嫿時,便是居高臨下的模樣,他將透過屋門上的明紙穿入堂內的日光皆擋住了,一重陰影落在了她面上,亦將他的眉眼掩在了背陰處,讓人瞧不清楚。

而後,蘇嫿嫿便聽見江逾白道,「無礙,多休憩便是。」

蘇嫿嫿聞言,慎重得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江逾白看著蘇嫿嫿低垂著腦袋,他瞧不見她的神情,只瞧的見她緞面一般的烏髮間的一支簪子還有一朵很素的絨花。

他搭了脈,面上瞧不出什麼,方才他又暗暗用了術法探了一回,是業障。

他想起她的出生,想來是她生母的死讓她從出生時便攜了業障。

幻境中,各人有各人的命數,他不會去出手強行左右,橫豎這業障要不了她的命,故而方才不曾直言。

-

那頭蘇嫿嫿眸光微動,想著已然讓少師搭了脈,不如將事體問詢清楚。

「我有一事不明,望少師解惑。」

「不知少師身上用的是什麼香料?」

言訖,江逾白身形一頓,輕斂著眉頭,「道清觀中燃的香料皆是一樣的。」

蘇嫿嫿聞言,面上帶了一絲不解,「可我聞著少師身上的味道,與我屋裡的不大相同。」

「我與少師待在一間屋子時,便覺通身舒暢,昨夜亦是如此,我在睡夢中分明險些窒息,可後頭肺腑忽然便如入了菩提仙境一般饜足,這又是為何?」蘇嫿嫿直言不諱,滿臉的真誠。

江逾白面上終於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別過眼眸,蘇嫿嫿所言許是道法中的理氣平肝,因著修道方式不同,生活習性不同,除開香料,每個人身上的味道亦是不同的。

頓了頓,江逾白不答反問,「何意。」

「少師是修道之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若……」

「我修道,不修佛。」

蘇嫿嫿話都不曾說完,便被江逾白淡淡然地噎了回去。

蘇嫿嫿遂如泄了氣的蹴球一般,眉眼耷拉著,原也是,許是因著昨夜夢中那墜入深淵的感覺太過真實,在深淵中瞧見一縷光亮的感覺亦太過真實,便讓她在方才、在江逾白問詢了她舊疾、又替她搭脈看診后、陡生了孤勇。

他不應是應該的,莫說旁的,只單說男女授受不親這一點,就瞞不過去。

她來道清觀潛心道法,還跟著兩個嬤嬤,若傳出去,屆時她與少師又要如何自處?

想罷,蘇嫿嫿神色懨懨,轉頭望著桌案上還不曾用完的吃食,復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用著。

-

江逾白如今就坐在長案前,他瞧著門邊的蘇嫿嫿用著,也不知她今日吃的是什麼,方才去搭脈時都不曾瞧一瞧,方才鬧了那樣許久,吃食應該有些涼了。

思緒跳脫之際,江逾白將視線落在了道安先頭拿來的食盒上,如今食盒還在他長案上擺著。

鬼使神差,江逾白單手打開了食盒,視線在食盒中挑挑揀揀,最後什麼也不曾用,又將蓋子闔上了。

這時,屋外的拂絮掐著辰點,瞧著差不多了便進來收拾。

將蘇嫿嫿與江逾白桌案上的食盒皆拿走了,又讓二人漱了口,這才出了門。

待拂絮將屋門闔上,蘇嫿嫿便面朝著順著窗欞縫兒透進來的日頭,一手支著腦袋,耷拉著身子,輕聲翻著書冊,橫豎上頭寫了什麼不曾瞧見,但書頁是要按時翻一翻的,免得被江逾白瞧見了,坐實了她躲懶的名頭。

只蘇嫿嫿不知,她如今懶散的模樣,全然落在了江逾白的眼中。

江逾白如何不知曉,她眼下的模樣,自然是因著他不曾應她。

她有些機敏在身上的,先頭的話只說了一半,將另一半的話遞到了他嘴邊,只等著他答了,她便好順勢以退為進,屆時他不應便是他見死不救。

只是她眼眸中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狡黠,讓他當即便堵了她的話頭。

江逾白掀了眼帘,望著從屋門上的明紙透進來的日光,順著一根根交錯的橫鉻甫出一個個昏黃的光影落在屋門邊的桌案上。

還有桌案上眼下正被一條臂膀輕輕壓住的書冊,書頁時不時翻動著,他知曉書頁上頭的字想來都不曾被瞧過。

還有桌案旁被籠在身上的墨色的蒲團,快要入夏了,蒲團裡頭還攢了棉,也不知道安記不記得換上竹編的。

良久,江逾白不自覺道。

「原也不是不行。」

聲音恍若平靜如月的岸邊簌簌的潮水,悠揚低沉卻有力。

蘇嫿嫿眼皮子正墜著,冷不防聽見身後長案處江逾白沒頭沒尾的聲音,身形隨之一頓,而後又聽見他說了一句:

「可這樣的事,似乎頗費氣力。」

至此,蘇嫿嫿才明白,江逾白說的是她方才不能說出口的話。

他應她了。

蘇嫿嫿一時不及應,腦中倏地從渾噩中清醒了大半,而後緩緩迴轉過身,滿眼的不可置信。

她望著端坐在長案前的江逾白,墨色珠玉一般的眸子半掀著,分明是深不可測的模樣,屋外的陽光想是正要西落,竟穿過冗長的距離,將柔軟的橙色的光星星點點落在他的肩頭。

驟然一瞧,他好似肩披了熠熠煙霞,周身發生昏黃卻游弋不止的光暈。

像……九天上的神。

蘇嫿嫿頓了許久,彷彿才從那夜夜要帶著墜入不見五指的深淵的恐懼才能入睡的夢魘中清醒過來,她是害怕的,口中說著「無礙」,只有她自己心裡知曉她的恐懼,她害怕躺下去便再醒不過來,她怕某一天會如昨夜那般,妄圖求救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蘇嫿嫿磕磕絆絆道。

「這樣……這樣的事體自然頗費氣力,我……我……」

蘇嫿嫿絞盡腦汁,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她有什麼是拿得出手的。

可是好像沒有,她藏得很好的秘密少師先頭彷彿是瞧不上的,也難怪,修道之人哪裡會喜歡那樣旁門左道的東西。

江逾白望著不過短短的一瞬面上已形色萬變的蘇嫿嫿,眼下正焦急無狀,生來涼薄的視線下意識落在了長案之上先頭擺食盒的地方。

遂啟唇道。

「便讓拂絮每日多做我一份吃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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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道大佬總覺得我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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