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戲假情真

【如果是其他人，我根本就不會管這件事。】

要說他們的咖啡館之行也並不是一無所獲，至少他們找到了三個嫌疑人。一個是靠窗素描的男人，一個是對著窗外發獃聽音樂的學生，還有一個是對著窗戶坐著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的女人。

「到底是哪一個呢？」趙嶺有些犯難。

簡少鈞並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晃了晃了手機：「我們去外面拍個合照。」

趙嶺眨了眨眼：「簡律師這算不算侵犯肖像權？」

「侵不侵犯肖像權得看趙秘同不同意了。」

趙嶺原本不明白的，但當他被簡少鈞拉到咖啡廳外面，簡少鈞將手機對著他們二人調成自拍模式時，趙嶺旋即明白了簡少鈞的意思，只因鏡頭裡除了他們兩個人，剛好能拍到臉沖外的三人，雖然臉因為反光有些模糊不清，但放大看還是能辨別出人的。

趙嶺心中暗暗罵道，老奸巨猾。

簡少鈞拿著手機抓拍了幾張，結果就捕捉到了趙嶺臉上的小表情，當即道：「你是不是擱心裡罵我呢？」

見簡少鈞眼睛一眯，趙嶺暗道不妙，趕緊做乖巧狀：「我擱心裡誇你呢。」

「誇我什麼？」簡少鈞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趙嶺絞盡腦汁地琢磨了一個既不違背良心又能保命的說法：「我誇你像某種有靈性的動物。」

靈性……

簡少鈞冷笑一聲，伸手就在趙嶺臉上狠狠掐了一把：「狐狸是夸人的話嗎？」

「狐狸有什麼不好？」趙嶺登時就不樂意了，理直氣壯道，「狐狸又聰明，又是行走的荷爾蒙。」

「我怎麼不知道狐狸還是行走的荷爾蒙呢？」

「你看看，妲己迷得商紂王團團轉，聊齋志異裡面那麼多迷倒書生的狐妖，這都是你優秀的狐狸前輩。」趙嶺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已經開始跟簡少鈞開從前絕對不敢開的玩笑了，或許潛意識裡篤定簡少鈞並不會因此生氣。

但趙嶺忘記了，簡少鈞雖然不會生氣，但是卻會藉此漫天要價。

「所以你是商紂王還是書生？」

「那我當然是要當皇……咳咳咳……」趙嶺這一次學聰明了，剎住了車，一本正經道，「我自然是正經人，那種不會被狐狸精誘惑到的正經人。」

「是嗎？」簡少鈞的聲音意味深長，趙嶺只覺得脊背陣陣發涼，他、他他他該不會搞什麼幺蛾子吧？

想起簡少鈞搞過的幺蛾子，趙嶺的腦子裡突然湧現了很多的畫面，不管是哪一個畫面里，自己都是穿得西裝革履但卻都是任人宰割，而簡少鈞卻……

不不不，趙嶺趕緊甩頭，把自己腦海里不該有的畫面趕緊驅逐出去，他們是來抓犯人的，不是來談情說愛的！更何況他們根本沒有情愛可以談！

但趙嶺這麼想的，周圍來咖啡廳打卡拍照的小姑娘可不這麼想，不知不覺都停下了討論哪個角度拍照更好看的聲音，豎起耳朵專心致志地聽著趙嶺和簡少鈞的談話。

因為周圍格外的安靜，簡少鈞很快就停下了話頭，小姑娘剛想欲蓋彌彰地說上幾句話，卻聽見簡少鈞說了一句：「您好。」

趙嶺拽了拽簡少鈞的衣袖，想讓他不要那麼嚴肅，都是一群小女孩，犯不著跟她們較真。再說他們現在做的事也沒比偷拍好多少。

殊不知他的動作讓一直關注她們的女孩差點尖叫了起來，磕到真的了，磕到真的了！

簡少鈞卻沒有如趙嶺想的一般，反而是笑眯眯道：「能不能麻煩你用單反幫我和我的朋友拍一張照片？」

那個女孩圓眼微睜，驚詫之後就是狂喜，連連點頭：「好呀好呀。」

女孩調試設備和光影的時候，簡少鈞仔細看了一下他剛剛自拍的照片，確定了三人的位置。於是他收起手機，沖那個女孩道：「麻煩您多拍幾張。」

女孩瘋狂點頭，內心狂喜，拍幾張算什麼，拍一個下午都沒有問題。平常一個帥哥都難求，這下天降兩個大帥哥，而且還是那種天然型精英帥哥，更別提這兩個帥哥親密且曖昧。

簡少鈞輕輕在趙嶺耳邊道：「等等配合一下我，有個人故意把臉藏在你身後了。」

他沒注意到女孩的快門鍵此刻已經在瘋狂的按壓了。

趙嶺不知道簡少鈞的配合是指什麼意思，但當簡少鈞用原本搭著他肩膀的手向上扳住他的臉頰時，他明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簡少鈞不要臉他還要啊，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另一個男人貼臉臉呢？

哪怕這個男人是他睡過的那也不行啊！

這記貼臉殺不僅驚得拍照的女孩差點尖叫出聲，更是驚得身後那個素描的男人手中的鉛筆掉落在了桌上，恰好被鏡頭捕捉得一清二楚。

咖啡館外寒風蕭瑟，但趙嶺只覺得自己的臉都在發燙，只有和簡少鈞貼在一起的地方有一絲涼意。滾燙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再汲取一些涼意，當女孩提醒他們可以換一個動作的時候，趙嶺這才意識到簡少鈞扳著他臉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了下去，但趙嶺卻還維持著之前的動作。

「別動。」

就在趙嶺即將惱羞成怒之時，簡少鈞扳著他的肩膀讓他面向自己。趙嶺看著簡少鈞近在遲尺的臉，一時間有些結巴：「怎、怎怎麼了？」

「鼻尖上沾到雪粒了。」說著，簡少鈞伸出拇指蹭掉了趙嶺鼻頭的雪粒。

等趙嶺雙目重新對焦，看清簡少鈞蹭下來的雪粒，好嗎……可不得趕緊蹭嗎？再晚點就該化了。

趙嶺狠狠踩了一腳簡少鈞的鞋尖，簡少鈞卻只是好脾氣地笑了笑，隨後走到那個女孩面前：「可以把照片發我郵箱嗎？我的郵箱是……」

後面的話已經被趙嶺重重摔上的咖啡廳的門隔絕在外，趙嶺氣惱地回到座位，但有些事情能騙得了人，但有些事情騙不了人。比如他此刻即將脫軌的心跳，他生怕再和簡少鈞站得近一點，會被簡少鈞聽出什麼不對勁來。

趙嶺用力揉搓著自己的臉頰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心道，簡少鈞果真是狐狸轉世，哪怕是男狐狸精呢，已經足夠讓人神魂顛倒了。

「怎麼就走了？」簡少鈞這次沒有坐在趙嶺的對面，而是坐在了他身旁，輕聲道，「我不是在撩那個小妹妹，但是託人幫忙總得給個笑臉對不對？」

趙嶺微怔，簡少鈞這是在解釋？他想說沒有必要，他根本就沒有誤會，但心底湧上的暖意卻又讓他說不出這樣的話。

「簡少鈞……你這樣我會容易誤會的。」

「誤會什麼？」

「誤會你——」趙嶺拖著長音道，「誤會你是妲己化身，打算滅我大商。」

「你——」簡少鈞也學著趙嶺拖著長音，「不會的，按照你這兢兢業業的架勢，商朝能再興盛五百年。」

趙嶺被逗樂了，捶了他一下子：「你當我妖怪呢。」

「那不是剛好？」簡少鈞微微一笑，「和我這個狐狸精蠻配。」

那也是哦，趙嶺這麼一想，覺得不錯，確實般配。

兩人又科插打諢了幾句話。

簡少鈞瞄了窗邊一眼，貼著趙嶺的耳邊輕聲道：「差不多了，那個人疑心應該已經消下去了。那個小姑娘的照片也已經傳到我郵箱了，我們可以撤了。」

趙嶺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簡少鈞一反常態與自己這麼親昵，原來是為了打他們懷疑的人的疑慮。

也是，不然還能是什麼呢？

趙嶺深吸一口氣，捂住自己耳朵，把簡少鈞的臉往一邊推：「做戲不如走全套？不如我假裝生氣，然後你來追我？剛好找個理由離開。」

沒等簡少鈞說話，趙嶺已經離開了座位上。

不管簡少鈞怎麼叫他，趙嶺都沒有回頭，簡少鈞只好追上去，追出咖啡廳也沒見趙嶺停住腳步。

簡少鈞眉頭微微隆起，趙嶺在生氣？可他在氣什麼呢？難道是氣自己未經同意，就強行和他貼臉照相？

看著趙嶺快步走向馬路對面，簡少鈞看著銀萃大廈只得苦笑，他都忘記了這裡對面就是銀萃的大樓，趙嶺不願意在這樣的地方和自己過分親密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了，是自己思慮不周。

正想著要不要追上去的時候，簡少鈞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看見來電顯示的一瞬間，簡少鈞的表情瞬間沉了起來，眼底劃過了一道寒光。

等手機鈴聲第二次響起時，簡少鈞這才按下了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薄唇輕啟——

「父親。」

趙嶺走的時候確實帶著氣，但他向來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而且被蕭瑟的寒風一撲，也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

本身簡少鈞就是在幫自己，也是因為擔心自己打草驚蛇才放下工作趕了過來，雖說趙嶺不喜歡這種被迫配合演出的感覺，但是現實情況也不允許他們事先對戲。

而且，就算簡少鈞是演的，但趙嶺卻也相信，如果換做是另一個人站在簡少鈞面前，簡少鈞根本不會做出這樣的犧牲。

想通了之後，趙嶺又開始懊惱自己太衝動了，而且頗有幾分恩將仇報的意味。想著等等該怎麼解釋自己的離開，還是說應該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就像剛剛那段就是自己突發奇想加的戲碼？

趙嶺杵在銀萃的大門口腦內演練了好幾種方案，正琢磨該用哪種方案時，突然意識到簡少鈞怎麼還沒過馬路？

可等眼前的車流量過去后，趙嶺才發現對面的馬路空空如也，咖啡廳門口一個人都沒有。

難道他生自己氣了？

趙嶺深吸一口氣，但呼吸卻緊接著急促了起來，他強迫自己不去細想，但心口的難受和湧入腦海中破碎的畫面卻強迫他面對這一切。

一切都被他搞砸了。不管是互利互惠的室友關係，還是默契無雙的朋友關係，似乎都被自己搞砸了。

——都是你的錯。

——都是因為你。

——你就是喪門星，誰都不會喜歡你的。

——如果沒有你，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

……

「不是的……不是的！」趙嶺緊緊攥起拳頭，他自言自語道，就像是在和鬧中的那些隻言片語做鬥爭。

「趙嶺！」

新鮮的空氣突然間就這樣湧入了趙嶺的鼻腔，那雙無形中鉗制著趙嶺的手突然間被這道從遠處傳來的聲音斬斷了。

趙嶺猛地抬頭，就看見簡少鈞的車停在路邊，深吸一口氣大步跑了過去，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密集的小雪粒，雪粒拍在了趙嶺的臉上，掛在了他的頭髮絲和睫毛上，但趙嶺彷彿對此沒有絲毫知覺。

「我臨時有點事得離開一趟，這兩天可能不在家。照片我比對之後跟你說，這兩天你別去那個咖啡廳了，要是不放心你就找人去盯梢，有什麼事情你打我電話……」

「簡少鈞。」趙嶺打斷了他的話，他的雙手死死地扣在窗戶邊緣，「如果剛剛是其他人的話，你會和他演那齣戲嗎？」

「其他人？」簡少鈞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人，此刻的表情冷得可怕，「那我根本就不會管這件事。」

「我知道了。」趙嶺咻地裂開嘴，鬆開了緊扣車窗的手，「那你注意安全，到地方跟我說。」

簡少鈞的車緩緩啟動，看著後車鏡中越來越遠，卻仍站在原地笑著沖著自己揮手的趙嶺，無奈融化了眼底的寒霜，搖頭失笑看，自言自語道：「傻子，誰跟你說是演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