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批發大戶

第33章 批發大戶

於對方驟然緊縮的瞳孔之中,歲奮看見自己的倒影,與魔頭一瞬間似是不可置信般的神情。她沒有再順勢多說些漂亮話,只是掀起眼皮望向黑雲散去、逐漸放晴的天際。

腳下傳來淅索動靜,原來是陸樞行撐在一地血泊中想要爬起來,他直勾勾地盯着歲杳,開口道∶「你剛才說……」

下一秒,白晝日輪的第一道光籠罩在他身上。頓時,魔頭神情中劃過一絲暴戾,低聲罵了句什麼。

這個長夜終於過去了。

歲杳緩緩吐出一口氣,看着那人眼中的陰暗面隨猩紅色彩而褪去。

直到最後一刻,魔頭依舊死死盯着自己的臉。說實話,要不是他現在用得是這張帥哥臉,就魔頭那種眼神,歲杳會以為他想要生吞個人。

不過,魔頭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光影交替之間,他變回了五行峰上的大師兄。

陸樞行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歲杳渡劫過後的那副狼狽樣子,當即匆忙想要爬起來,「師妹!發生何事,嘶……」

下一秒,他原封不動地跌回地上,這才注意到自己胸口破開的那個大洞,以及渾身劇痛難忍的各種後遺症。

生生挨了十九道雷劫的身體彷彿被碾死過去一次,加諸各種契約咒術的限制,魔頭能夠撐到白天陸樞行醒過來才失去意識,也算是一種奇迹。

「我這是……」

話未說完,陸樞行直直地向前栽倒進自己流出的血泊中,竟是陷入身體保護機制下的自動昏迷了。

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麼狡辯的歲杳"……"

就,不得不承認,早年陸師兄的體質確實比不上皮糙肉厚陸魔頭。

她低下頭,有些犯難地瞅瞅地上那一大坨師兄,雖說修者普遍身體素質非凡,但現下剛渡完雷劫的歲杳顯然沒這個餘力,去扛個快一米九的大男人走完幽林。

又瞥了幾眼無知無覺的陸樞行,上手將人翻了個身,起碼別嗆死在自己的血中,歲杏暫時將他放在一邊,運轉靈氣檢查自己嶄新出爐的金丹。

自從她開口罵了人之後,作為天道意志的那幻化聲音便消失不見了。

歲杳不知道「它」之後會如何利用規則與劇情來對付他們,可眼下,盤踞在自己體內的這顆金丹,卻是鮮活存在的。

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能讓人安心。

歲杳將靈氣分出幾縷,順着身體每一處重要脈絡走了一遍,確認雷劫沒給自己造成什麼不可逆轉的損傷。

現在的修為是,金丹初期……臨界點。差一點,就能夠上結丹中期。

"……"

綳了一晚上的神情終於露出點笑意,歲杳反覆查看着自己新結的金丹。到後面,那神識府中的金丹小人被看得脾氣上來,叉著腰沖她吐舌頭,一屁股轉過去表達閉門送客的決心。

身體仍處於可怕的酸痛之中,歲杳卻從未如此舒心過。

上輩子直到死,她的修為一直卡在築基瓶頸。

或許是因為她飄蕩在大陸上太多年,吸收了天地間散余的能量,或許某種意義上,她真的得感謝魔頭,是她從對方的痛苦與仇恨中攝取養分,直到位面奔潰的那一天,歲杳以斷舌發聲,說出那句【昨日重現】。

那也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言靈真正的力量。

言靈並不是什麼雞肋的、歪門邪道的把戲。那是足以改變世界的天賦。

歲杳逐漸退出自己的神識府,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靈氣走完一圈各大經脈之後,原本身體的不適感也因此減輕了許多。

不再多浪費時間,利落站起身,行至先前被雷鳴轟開的深坑前。

寶劍出鞘,沿着巨大妖獸屍體下七寸的位置,一點點挑開堅硬鱗片,刨出枚血淋淋淋的內丹。九劫妖獸、還是人面螣蛇的內丹,那是跟九琉星草一樣,可遇不可求的珍貴玩意。

歲杳仔細將內丹包好收進自己空落落的儲物袋,正在這時,便聽見掌心的劍一顫。「擦擦,拜託你,以後都記着點好不好,劍身會生鏽,會生鏽的。」

歲杳無言片刻,「你還在啊雷劫的時候你一言不發,我還以為你已經不在了。」

聶嵐的魂魄沉默一瞬,似是自知理虧。"……我現在只是一把劍而已,做不了什麼的。"

歲杳"嗯,所以本來也沒指望你。"

長劍顫了兩下,緊接着,像是想要極力證明自己有用,在歲杳即將路過凹陷深坑之際,他又急忙道"等等,那下面,下面還有東西"

聶嵐道「人面螣蛇內丹屬陰,極陰之勢,長期盤踞地底,此地縫隙見血,是陰陽交戰之凶爻,因此,這處地界不僅有人面螣蛇這一隻九劫妖獸。」

歲杳「那還不趕緊跑」

她恢復了一些體力,剛想要扛起陸樞行往外圈逃,卻聽見聶嵐語氣中竟有不加掩飾的興奮,「別跑,不用跑!"

"大陸上本就少見極陽屬性的九劫妖獸,而既然人面螣蛇長期佔據地底為王,說明那下面的定然不會是另一隻妖獸,不然它們之間早就戰得不死不休了。」

聶嵐篤定道「如今我還有求於你,定不會害你,你若是信我,便下去試探一二。若是實在警惕,也不強求,我……"

歲杳才沒空跟他搞這種信任問題把戲,當即開口道∶【持續塌陷。】

她拖着陸樞行將他放在旁邊平坦的地面上,自己則行至轟鳴作響的塌陷深坑邊緣,探頭往下看。在人面騰蛇巨大蜿蜒的屍體之下,先前路過的那處極焰魔猿族群的巢穴深處,竟真的有明滅光芒在廢墟中閃爍。

「果然是這樣」

聶嵐語氣高昂起來,「你看,我沒騙你吧,與極陰九劫騰蛇伴生的極陽屬性地寶,那是……」

熾火玉。

歲杳提劍翻身下到被徹底毀壞的地下河廢墟中,趟過一地湧出的河水與小型妖獸屍體。她步行至傾塌大半的巢穴邊,那裏結滿了整整一片散落的火結晶,而結晶體的最中央,有一枚通體透紅,明滅著螢火的玉石。

誇張的是,歲杳甚至能夠聽見聶嵐哧溜哧溜吸口水的聲音。

歲杳"……咱也不是沒見過市面的人。"

「哦,哦抱歉,失態了!」聶嵐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如果他現在有實體,想必直勾釘著那熾火玉的眼神中定是一片痴迷。

「歲小友,」聶嵐勉強穩住自身情緒,「你當初靈根檢測,是何屬性的?」

歲杳∶「五靈根。」「啊…」

五靈根相當於一無所有的廢柴,屬於啥都能練、也啥都練不成的概念。

東璃派這種大宗門,在招新時一般只看重那些極品單靈根或是雙靈根的天才,歲杳當年能擠進名額中,是因為她引氣入體的進度堪稱驚人。

歲杳從引氣入體,到練氣五層,只花了半年的時間,這比一些內門弟子的天賦都要好了。招新的管事弟子實在不捨得淘汰一個練氣五層的年輕新人,又心知她的雜靈根在將來無法有所作為,但最終還是決定給歲杳一個機會。

聶嵐唔地沉吟了一聲,「你這種情況……」

這樣機緣多半是不屬於自己。

歲杳已經預料到聶嵐接下來的話,她並無多少遺憾,因為本來就沒抱什麼期望。畢竟某種意義上她真正的依仗還是言靈,對於自己的雜靈根,早在上輩子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不再耗費太多精力來關注了。

她伸出特質的煉丹匙,小心地將那塊熾火玉收進自己先前裝九琉星草的腰袋中,心道,這種好東西起碼也能拍賣到九百萬上品靈石的價格吧。

卻聽下一秒,聶嵐在自己的腦海中突然發出一道以掌拍腿的清脆聲音。

「小友,」長劍再度顫了兩下,「你有沒有興趣,走一下』全面發展』的這條路」

"……"

歲杳瞳孔微微放大。

……

再與聶嵐確認了一些相關細節之後,歲杳收斂了先前一時有些沒控制住的情緒,重歸平靜。

改變先天性的靈根天賦,這玩意是相當漫長的持久戰了,畢竟就連當初以極品單靈根入道的陸樞行,要想抑制住靈根暴動的隱患,也得費好大一番力氣。

而自從聶嵐經歷了那場鍛造爆炸的事故,一魂一魄附着在曾經的作品上之後,他的記憶似有部分殘缺。

歲杳剛與之達成的初步合作中,第一條就是,她要協助聶嵐重新回到那副被保存在聶家祠堂冰櫃中的軀殼裏。作為回報,聶嵐會在這段時間內儘可能地給予能力範圍內的幫助,並且回歸身體之後,他將親自替歲杳製造出能夠同時修鍊五種雜靈根的法器。

雖然歲杳一度懷疑,到底有沒有這種道具,但是聶嵐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證有熾火玉就能做到,她只能對此存疑。

反正不管有沒有報酬,歲杳本來也是要把這聶嵐從自己的劍里弄出去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了,幾乎綁定在一起的前提下,別說魔頭的存在有幾率暴露,她與天道之間的紛爭矛盾恐怕也會被察覺。歲杳唯一慶幸的大概就是聶嵐像個笨蛋,是那種一旦沉迷於鍛造中便失去其他自理能力與生活技能的人,所以對事物的感知能力並不敏銳。

她將劍收回儲物空間,附着在劍上的聶嵐也在兀自搗鼓着他的圖紙為以後做準備。

歲杳彎身扛起躺在地上的陸樞行,終於順着路途一步步走出幽林。

……

「……師妹」

在出口處附近的一處雜亂灌木植物地界,歲杳迎面撞上了幾支眼熟的隊伍。一共六人,三組小隊,此刻候在距離出口不遠處的地方,明顯是在等人。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怎的如此狼狽"

因歲杳是將陸樞行面朝下硬背在背上的,幾名弟子看不清他的面孔,還以為那是與歲杳一組的劍閣弟子。

「師弟沒事吧都傷成這樣了,就別逞強了,萬一弄出人命該如何是好」

衛二貌似急切地注視着渾身是血的兩人,"師妹啊,我知你好強,但是如此硬撐著不按放棄令牌,師弟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因此落下殘疾甚至殞命,這個責任你可擔當得起?切不要因一時爭強,而耽擱了同門性命啊"

有不斷摸到出口位置的弟子們聽聞此話,紛紛回頭看過來。他這話說得好像是歲杳殘害了隊友性命,幾人的目光變得怪異起來。

"……"

歲杳並未停下腳步,只是在與衛二擦身而過的瞬間,回頭看了對方一眼。

她面上與身上沾染儘是陸樞行胸口滲出的血,面無表情回頭看人的時候,顯得詭譎又危險。

大概是與魔頭待得太久了,歲杳也學到了對方的精髓,此刻以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彎起嘴角,輕聲卻一字一句地在對方耳邊道∶

「再給我耍手段,殺了你哦。」

"……"

衛二怔愣著看向她離去的背影,明明在月余之前,她還是那個山頭上沉默寡言、毫無存在感的師妹。

如今卻有哪裏變得不一樣了。

衛二驀地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

「杳杳」「歲杳師妹」

宋黎彎與羌有同時朝她快步趕來,望着歲杳身上的血,皆是面色凝重。

"……都是我不好。"羌有突然死死握拳,"若不是我的眼疾拖了隊伍後腿,你也不至於經受如此遭遇。」

"行了,我沒事,等會再說。"

歲杳制止住他們還欲開口的趨勢,背着陸樞行快步朝考核結算位置走,「現在有幾組已經出來了,我們可還是前十之內?」

宋黎彎神情卻有些沮喪,「我是第七名,你跟羌有現在出去報道,應該是排在第九位…」歲杳安慰她,「是前十就行。」

「抱歉啊,杳杳。」宋黎彎抿起嘴唇,「我聽說了你跟羌有的情況,但是……但是我的隊伍出來的時候,用儘力氣才勉強找到了三枚火結晶,我們沒有多餘的……可以,給你們。抱歉。」

羌有在一旁也是面色沉重。

歲杳開始還當是什麼事,真情實感地擔憂了那麼一會。

聽到這話后,她嘆了口氣,拉着羌有,一步步走到了設置在終點的結算點。

「考生,五行峰歲杳、劍閣羌有,總共用時六個時辰一刻鐘。」計分長老寫下數據,抬頭望向兩人,「現在將獲得的火結晶上交記錄。」

羌有緊緊握拳,在長老的又一聲催促中,將兩枚攥得死死的火結晶擺放上測試儀器。

"歲杳師妹,是我對不住你……"

他嘆道,卻見下一秒,手邊竟是傳來一陣嘩啦嘩啦的動靜。

羌有「……」

歲杳拖着個中型牛皮袋,倒豆子似的將滿滿一大袋沉甸甸的火結晶傾倒上測試儀。那巍巍的托盤平時都是一顆一顆測量的,何時見過這般批發般的架勢,多餘的火結晶便滿溢出來,足足淹沒了桌案上的計分表格。

不只是周圍暗暗圍觀的弟子們瞠目結舌,連那計分長老也幾乎從椅子上蹦起來。

「這這這……」

長老抖着手指看向歲杳,對方卻依舊一臉「咱也是見過市面的」淡定臉,將長老看得都有些老臉掛不住。

「火結晶的數量,也是會影響到之後的青雲獎評選吧。」

歲杳拿開空了的牛皮袋,「勞煩長老,將這裏的數量清點核算一遍了。」

長老還是有些不可置信,隨手拿起一塊結晶體便使用測試儀器進行分析。核實出來的結果無疑是真品,他又一連驗了好幾塊,皆是貨真價實。

不知不覺中,所有完成考核的弟子們都圍聚過來,聚精會神地看着長老核驗那滿滿一桌的成果。極端震撼過後又狂喜的宋黎彎興奮地拉着歲杳想要說什麼,而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終於發現了歲杳出現的時候似乎並不是孤身一人。

「啊,這是誰啊」

宋黎彎看着被暫時安置在樹下的昏迷男子,覺得有些眼熟。

歲杳「你說,陸師兄如果失蹤了,宗門要多少時間會發現?」

宋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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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說你三更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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