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伯爵的宴會】04

伯爵的宴會在每天傍晚五點三刻開始。

祝爻提著裙子，在001的指引下走去宴會大廳。

【好奇怪，路上我都沒看見什麼人影。】祝爻努力眨眼，還以為是自己視力障礙太嚴重的緣故。

001平穩道：【不用找，路上沒人】

祝爻：【001，我現在在想主線的事情。你覺得我的另一個隊友，他的身份會是萊斯特伯爵嗎？】

001：【按照以往的玩家身份來看，也不是沒有可能。】

祝爻「嗯」了一聲，其實他還是比較希望另一個玩家可以拿到伯爵的身份，如果不是時間緊迫的話，他其實可以先在更衣室裡面算一卦的。

一般來說占卜的問法比較特別，像是做判斷題一樣，可以問隊友是或不是伯爵，但是不能直接問隊友的身份是誰，這樣不會得到答案。以前他在求生副本里算通關出口的時候也是這樣，一般都是他花幾天的時間，一個一個地方試出來的通關出口。

這麼想的話，他以前好像還挺能苟的。

001好像看透他心中所想，說：【其實你也不是非組隊不可】

對於這個祝爻還是很理直氣壯的，回道：【還好吧。我以前身體不好，體能比不上其他玩家，但是我玄學技能特別有用，我和他們換，他們只要保護我就好了。很公平的啦，大家都是為了能快點通關嘛】

001：【那這麼看的話，其實你也沒有惡魔說得那麼笨哦】

祝爻：？【他才笨呢】

剛剛那間更衣室是在城堡的二樓，宴會廳是在一樓大堂。城堡比較大，因而這一段距離也讓祝爻走了有一段時間。雖然一路上001都有意和祝爻聊天分散注意力，但他還是覺得有些莫名心慌。

這是來自他算命小先生特別準的第六感，太詭異了。

為什麼四周一點動靜都沒有？

除了掛壁時鐘每隔半個小時就一定會響一次的鐘聲。

祝爻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終於，這種令人心慌意亂的詭異感，在他踏入宴會大廳的那一刻得到驗證。

原本喧鬧的大廳，在祝爻走入的瞬間全部安靜下來，緊接著是嘩然，空氣中透露出波詭雲譎的氣氛，滯得祝爻心臟狂跳，瞳孔驟然放大下，他幾乎下意識地就想往外跑。

腦中001冰冷電子音提示道：【別慌】。

宴會大廳內所有人的臉在這一秒全部轉向祝爻！神色異常，然後七嘴八舌開始討論起來。

祝爻眼前模糊什麼也看不清，大廳內氛圍過於怪異，但有001的安撫，祝爻就好像是吃了一粒定心丸，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但他的第六感一向是非常準確的，因而腦內越發緊張起來：【……大家，為什麼突然都變得這麼奇怪？】

001：【確實很奇怪。】

他手心裡直冒冷汗，即便視線不清，也清楚地感受到大家的在他身上的聚焦。他依稀看見宴會大廳約莫有十幾個人，除去幾個身著西服或者燕尾服的男性，其餘的就全是穿著各色裙子的女孩子了。

祝爻：【她們看起來，好小。都是貴族家的小姐嗎？】

001：【不，不是。他們不是女孩子。】

祝爻被001這句說得一頭霧水，外化在臉上就是緊張地抿唇：【？可她們都穿著裙子。】

001電子音尤其平穩，但在這種怪誕的氛圍中，卻帶上了莫名陰森的味道：【你也穿著裙子。】

這一瞬間祝爻身上像是淌過電流般一激，饒是他再反應慢現在也想到了——所有來參加宴會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貴族家的小姐，而是男孩子們打扮成了貴族小姐們的模樣，前來參加今晚的宴會。

就連他自己，也是在npc的授意下做了這副打扮。

事實上，宴會廳里穿著裙子的少年們很容易就能被人認出來是男扮女裝，只是祝爻受視力障礙影響，沒發現而已。現在經001一提醒，他努力聚焦，也能看出來那些少年們背後其實並沒有長頭髮，也就肯定了，他們的確都是男孩子。

美麗的少年們在夜色中消失。人類只不過是他們的玩物……

祝爻腦子裡浮現當時主系統播報的這句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他迫使自己不要想太多，現在最重要的是在宴會中找一找是否存在其他玩家。祝爻輕輕晃一下腦袋，問001：【他們還在看我嗎？】

001語氣毫無起伏：【沒有了。應該是因為你看起來很像一個女孩子，一個女孩子出現在一群男孩子的宴會中間，會顯得很突兀。待會兒趁沒人注意把蝴蝶結摘掉吧】

祝爻這才意識到原來是自己蝴蝶結的問題，他【嗯】了聲，路線也逐漸偏離了宴會廳中心，轉移到一個不起眼的小圓桌旁邊。

伯爵還沒有出現，看起來大家都是在等他。

宴會廳中間靠里的位置是一座黃金切割的迴旋式上升樓梯，幾個西裝燕尾服的男人站在那邊聊天，餘光卻時不時往祝爻這邊瞟。

祝爻對此毫無察覺，只安靜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等巴蒂斯特過來。

[嗞溜嗞溜！我老婆好乖]

[巴蒂斯特那狗比遲到啦！老婆別等他了！來和我跳舞吧！！！]

[嗚嗚我寶真美，剛剛進門一下艷壓全場有沒有！！]

……

一開彈幕又全是這樣的評論，祝爻看得有些奇怪，問001：【為什麼他們都叫我老婆？】

001：【可能比較喜歡你吧】

祝爻對這個說法將信將疑，但是再看一眼直播間的打賞總額，他就又信了十之八i九了。他終於在宴會廳中放鬆下來，臉上露出一點開心的神色，對001說：【那我們就一直開著彈幕吧，我看一看也不那麼緊張了】

001：【好的】

宴會大廳不知何時就放起了音樂，非常久遠的留聲機的聲音，祝爻以前都沒聽過。隨著音樂而來的，是一陣皮鞋踢在地上的「踢踏」聲，從裡面的迴旋樓梯上傳來。

「萊斯特伯爵！」

祝爻隱約聽到人群中有人叫這個名字。

[哈哈哈哈哈這個萊斯特伯爵好騷啊，出場方式居然是跳著踢踏舞出來嗎救命]

[淦！巴蒂斯特這狗和萊斯特站一起都顯得滑稽起來了呢]

[笑死，直播間畫風瞬間鬼畜hhhhhh]

[俺現在唯一的願望是萊斯特大叔千萬別看見我們瑤瑤嗚嗚嗚]

[哇哦！這下要來父子戰爭了嗎！！我喜歡斯哈~]

……

看直播間的描述，哪怕祝爻視聽不清，也大概知道前方迴旋樓梯上是個什麼情況了。他站在人群後方，默默觀察偌大階梯上幾個男人恭敬站好，等著副本中提到的主角——萊斯特伯爵，一步幾踢踏地從樓上舞蹈下來。

迴旋式的階梯幾乎擋住了萊斯特的身形，他看起來好像個子不大的樣子，只有當他拐過樓梯的最後一個弧角，這才將真容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舞會快樂！我親愛的孩子們！」

一個清脆的巴掌聲拍在半空，這正是萊斯特開始整個宴會的信號。

[靠！這伯爵怎麼回事啊？？吸血鬼嗎？多大年紀了怎麼還是一副十幾歲的樣子！！]

[卧槽牛啊！！這伯爵真是吸血鬼？？不是他兒子不都二十多了嗎？？他自己看著才十幾？？]

[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伯爵和瑤瑤一樣，是玩家扮演？？]

[操！我又可以了！！]

祝爻也在彈幕的討論聲中集中注意力在那位剛剛登場的伯爵身上，看身形的確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只是比宴會廳里的穿裙子的男孩們高了一點點而已，而且身材非常瘦小的樣子，和祝爻想象中的伯爵形象一點也不相符。

該不是真被他猜對了，其實另一個玩家的身份就是萊斯特伯爵吧！

祝爻突然覺得，或許他在這個副本的目標可以稍微提高那麼一點點了——不限於活著通關，說不定還可以聯手另一個玩家理清楚副本主線呢！

他一想到這個就忍不住地開心，一雙細白手掌撐著下巴，連眼睛都笑成月牙彎似的形狀：【對了001，如果玩家破解副本主線的話，系統評級一定就是s級對吧？】

001應了聲【對】，隨即又提示道：【巴蒂斯特來了。】

祝爻沒察覺到男人已經停在了自己身後。當一隻乾淨有力的大手從後面撐到祝爻桌前時，他心裡還被驚了一下。

「是在躲我？」男人清冽的氣息充斥而來，像是某種無形的威壓，弄得祝爻立即從放鬆狀態變得警覺。

巴蒂斯特的體型比祝爻大了不止一圈，現在正是從後邊將他整個人都圈在懷裡，而渾身上下充斥的凜冽涼意，無不告訴懷裡的人，他剛剛，確實是沖了不短時間的冷水澡。

祝爻有些無語，巴蒂斯特該不會是故意的吧？讓他知道自己剛剛沖了冷水澡是有什麼好處嗎？

他現在一想到自己的清洗技能可能根本沒有起到懲罰的作用就有點生氣，連嘴巴都有所感應地疼起來了。

舞廳里其他人已經在音樂聲中成雙成對跳起了舞蹈。穿裙子的人很明顯少於穿西裝和燕尾服的人，很奇怪——沒有男伴的是真正再和另一個「女伴」享受舞蹈，反倒是有男伴的那幾個，舞步都走得不穩。

祝爻看不清他們的神色，但從凌亂的步子也能猜出，那些人心裡現在一定和他一樣慌張。然後他就往桌子裡面躲了躲，並不是很想靠著後面那個男人的胸膛就是說。

「怕我？」男人再一次貼近，語氣也完全聽不出任何情緒，但是明顯帶了層威脅的味道，「你知道如果在這個宴會上你不和我跳舞，會有什麼後果么？」

[狗還是巴蒂斯特狗哇！誘哄不成改威脅？？]

[老婆別上當！！巴蒂斯特老狗比了]

[卧槽卧槽！巴蒂斯特這是逮著機會就占我腦婆便宜啊！！這嘰嘰都快蹭我老婆背上去了吧！！！]

[卧槽牛哇！我還是得誇一句巴蒂斯特好君子哈，就這個距離，我不直接變零為負？？]

[哈哈哈讓我來幫這狗翻譯一下哈，咱就是說，瑤瑤你要不跟我跳舞，我現在就拿嘰嘰爆炒你]

[玩還是巴蒂斯特會玩鵝鵝鵝]

……

祝爻被人圈在懷裡威脅，001傳話還算是修飾了的，他臉上都還又羞又憤，不過這次可不是巴蒂斯特說了什麼惹他生氣了，是他真的，真的感受到抵在自己後背上的那個東西。

太沒有禮貌了。

他一雙眼睛彎彎的立時又蓄滿的水光，完全不知道，這小模樣落到男人眼裡，又是想把人吸出水來了。

在巴蒂斯特真干出點什麼之前，001再一次提示道：【和他跳舞吧】

祝爻一張小臉愁得皺起：【嗚嗚我不會跳舞】真的不是耍小脾氣不想和npc跳。

001：……這是我沒想到的。

原先看祝爻在衣帽間答應得那麼快，001還以為這個玩家至少會跳舞的，沒想到這傢伙到現在才想起來自己根本不會跳舞。

但真到了這種時候，看祝爻一副委屈模樣，001安慰道：【沒關係，原主是賤民出身，也不會跳舞，你不算暴露的。不會的話就如實告訴巴蒂斯特吧，要不然他生氣的話就不太好了】

祝爻表情鬆了一瞬，覺得001說得有道理，隨即仰頭，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也全神貫注凝視巴蒂斯特的臉龐，小聲解釋道：「我、我不會跳舞。」

這個回答像是在巴蒂斯特意料之內，男人在親耳聽到祝爻軟著嗓子說自己不會跳舞后反倒是有些愉悅，一雙手摟住他的腰，幾乎是將人從角落裡抱到宴會廳中心，嗓音沉沉道：「作為伯爵家的准養子，怎麼能連舞都不會跳？」

巴蒂斯特帶著祝爻跳的是那種最簡單的交誼舞，只不過兩人身高差太大，中間有好幾次，祝爻被男人摟著腰抱起，一隻手緊緊扒在男人肩膀上，另一隻手卻被男人牽著往上托，這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巴蒂斯特手上的玩偶一樣，一點也不像是舞伴。

舞蹈期間，祝爻多次向階梯上坐著觀賞舞蹈的伯爵大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如果那個伯爵是玩家的話，他應該會看懂祝爻的眼神的。

但是令人氣惱的是，祝爻每一次分神都被巴蒂斯特敏銳地捕捉到，然後懲罰般地，按著祝爻又細又軟的腰往自己身上貼，舞步動作間兩具身體緊貼著磨蹭，巴蒂斯特身上什麼熱燙的東西每次不經意頂在祝爻肚皮上，隔著布料都覺得難受。

祝爻被巴蒂斯特這樣弄了幾次，渾身都乏了力氣，整個人都是借著巴蒂斯特的力才勉強站穩，嗚咽著問001：【這個宴會還有幾分鐘結束啊嗚嗚】

001看了眼時間：【大概還有一刻鐘】

祝爻人都傻了，他覺得自己還能不能在巴蒂斯特手上活到那個時候都是個問題，整個人泄了氣的氣球一樣，趴在巴蒂斯特肩膀上徹底放棄抵抗，口中低低哽咽道：「……我不跳了。」

[老婆連耍賴都這麼可愛嗚嗚嗚嗚嗚]

[小可憐，你這哪裡是跳舞啊，這是給巴蒂斯特腹i射呢]

[啊啊啊啊救命俺想要老婆足i射！！！]

[可憐笨笨腦婆根本不知道你們這些人在說什麼斯哈斯哈]

[咱就是說，跟著巴蒂斯特這狗比能聞著肉味兒哈]

……

本來祝爻是不知道彈幕在說什麼的，但是有一些詞真的是讓他忍不住多想，一張臉紅透了更不想讓直播間的人看到自己是什麼樣子，也太沒有面子了……

於是他將臉埋在巴蒂斯特頸間更深了一些，秀挺可愛的鼻尖蹭一蹭，再次耍賴道：「我不想跳了，我沒有力氣了，我想離開宴會。」

趕緊離開，宴會開始之前那種另他發慌的第六感又漫上來了。他一直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事實是，他這種玄學師特有的敏銳直覺也曾多次在逃生副本中救過自己的命。

祝爻不知道的是，他這就近乎於撒嬌的耍賴正中巴蒂斯特下懷，男人抱著他便從大廳偏門離開了宴會。而在長長的走廊的盡頭，原本應該音樂婉轉的方向，傳來一陣騷亂的喧嘩，類似於某種……狩獵場上被獵取的生物發出的哀嚎。

「噓，別出聲。」

在祝爻驚恐的目光中，巴蒂斯特捂住他的耳朵。

時間持續得有點久，大約就……

一刻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