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2

《逢火》/chapter2

紀煙在街角買到了護眼檯燈，老闆用塑料袋套起來遞給她。

出門左拐，她走了幾步，垂眸看了眼手背，剛剛煎荷包蛋時濺了油，現在那裡紅了一片。

不遠處，只有一家小超市和藥店還亮著燈。

快到超市時，門口出來一人。

提著一罐可樂，步伐散漫，高挺的背影拐進了藥店。

紀煙怔住，遲疑著跟了進去。

他似乎是常客，藥師一見到他便起身，「是阿烈啊，葯又吃完了？」

陳烈扯下衛衣帽，露出鋒利分明的下顎線，黑髮有些凌亂。

他懶懶「嗯」了聲，含了根煙低下頭，攏著手點火。

紀煙進去后就走到葯架後面，他應該沒看見她。

陳烈斜倚著門框，呼出一口煙，淡淡出聲：「那包沖劑的換一種，我媽怕苦，不喜歡。」

紀煙摸藥盒的動作微頓。

「行，我找一下…」藥師從後面貨架上找出一盒膠囊，「這個，效果是一樣的，就是貴點……」

陳烈輕抬下巴，打斷他，「就這個。」

他抬手接葯時，紀煙窺見一抹暗紅，有些顯眼，他卻毫不在意。

陳烈沒停留，付了錢就走。

—

紀煙出去時，一眼就看見了昏暗路燈下的身影。

黑髮黑衣黑球鞋，滿身冷氣，懶散又孤戾。

她很快收回視線，轉身往回去的路走。

前方的垃圾桶旁，一隻黑色的土狗繞著圈嗅尋食物，不時抬頭警惕地觀察四周，見紀煙走近，立刻夾著尾巴跑遠了。

路燈被四季蒙了層灰，紀煙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一直蔓延到看不清的遠方。

風掃過她的臉，髮絲輕晃。

有一瞬間，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面再一次在腦中上演。

紀煙眼眶乾澀，閉了閉眼。

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轉過身。

「呲——」

修長的中指穿過拉環，微微發力時手背突出幾道筋骨，除卻那道突兀的傷，這隻手宛若藝術品。

汽水沫爭先恐後地蔓延出來。

陳烈仰頭，脖頸處脈絡起伏，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

路燈忽明忽暗，他耳骨處的黑色十字架耳釘被渡上一層冷感的金屬色。

「這個。」紀煙將手裡的創口貼遞過去，指指他手背的傷，「不快點處理的話，傷口可能會發炎。」

陳烈單手插著兜，面無表情地捏癟空易拉罐，手腕一動，落入馬路對面的垃圾桶。

漂亮的拋物線。

紀煙知道他聽見了。

兩雙影子在風裡交纏。

陳烈終於斜過身，低頭睨了眼那片創口貼，又轉到她臉上，表情冷淡。

「你閑的？」

紀煙抿唇，避開他視線，只說，「你受傷了。」

他笑，「可憐老子啊？」

紀煙聽出他話里的嘲諷，垂著眼，「……不是。」

陳烈盯著她黑茸茸的頭頂，無端火大，沉下眸，「地上有錢？」

「……沒有」

「那就抬頭。」

一隻手忽而伸來，紀煙下巴被人捏住，抬高。

這一刻，光與少年的身影一同湧進眼帘。

紀煙不適地眯了眯眸，胸膛的鼓動聲快刺破耳膜。

她後悔了，無論出於什麼原因，她都不該管這個閑事。

他是個危險的人。

陳烈俯身，幾根漆黑的發戳著冷硬眉骨，眸里是化不開的濃稠。

「怕我？」

嗓音如浸了冰，嘶啞低沉。

他背對著光，周身都被攏了層橘色光暈，但依舊抵不住少年渾身戾氣。

陳烈拇指在她下巴處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

風從後面繞過來，卷著兩人的衣衫。

那雙水眸里的波動太明顯，絲毫不差地入了眼

陳烈眼裡的嘲意愈發濃。

紀煙皮膚起了層疙瘩，她忍住心底的戰慄，盡量平靜道：「你先鬆開。」

只一句，下巴力道倏重，紀煙疼得皺了下眉。

「怕我。」

這回是肯定的語氣。

不用回答，這副眼神，鬼他媽都知道答案。

陳烈舌尖颳了圈上顎，點頭，收回手站直。

他從兜里掏出煙盒，倒了根出來含進嘴裡，攏手點煙，火機蹦出的焰苗在黑眸里跳躍，襯得他眉眼愈發冷。

創口貼早落在誰的腳邊。

紀煙在他收回手時就迅速後退拉開距離，呼吸稍重，喉嚨也乾澀地出不了聲。

是。

她的確是怕他。

陳烈立在風口中，衣擺晃動，指間的火光也明明滅滅，他呼出一口濃煙。

聲音被風清晰地吹來。

「收起你自以為是的善心。」

「紀煙。」煙絲無聲燃著，他目光譏嘲，「老子不稀罕。」

「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