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篇·第十節

首先得調查一下周圍的廢墟，或許海爾吉的記憶出了點問題，她的那個玩偶娃娃並沒有放在地下室裏面也說不定。

然後再要做的事情便是詢問住在這附近的鄰居，看看有沒有人在愛麗絲離開莫薩爾的這幾天裏面來過這座廢墟——或許某個膽大的小孩來這裏探險，然後把海爾吉的玩偶娃娃當做冒險的戰利品帶回去了也有可能。

再然後，就只能夠看運氣了。

愛麗絲用十五分鐘做完了第一件事。而第二件事花費了她將近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然而很可惜的是，做完這兩件事之後，她依舊是一無所獲。畢竟那只是一個不值錢的玩偶，就算被人拿走了也不會引人注意。她隨便找了個借口拜訪了火災廢墟附近的居民們，卻並沒有什麼有意義的情報落入她的手裏。

『沒注意到。』『沒怎麼在意。』『好像是有誰進去過。』——從鎮民口中獲得的消息可謂是千篇一律。一點營養價值都沒有。

陷入困境了啊。

「我可是才做出了承諾，怎麼可能就這麼放棄掉？」少女低嚷着，很快便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別人未必做不到。畢竟是外鄉人，就算自己在交流中並沒有抱有一絲惡意，也未必能夠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人們總是這樣，寧願相信態度惡劣的鄰居也不願意對友善的陌生人報以信任。

那麼，既然自己做不到，那麼去找有本事打聽出情報的人來解決問題就行了。

愛麗絲活動了一下雙肩，背帶上的負擔提醒着她行囊裏面的重量——她在烏斯騰格拉裏面弄到了不少戰利品，就這麼留在身上可不是什麼方便行動的策略。

「也是時候去找一趟阿芙洛了。」

………………………………

當時鐘的刻度偏移了一小格，溫度適宜的陽光均勻地灑下，將夜星月商會的掛牌鍍上一層微亮的金色光輝之時。莫薩爾夜星月商會的主人，阿芙洛·夜星輕輕眨了下眼睛，杏仁色的瞳孔流轉出一抹溫潤的光彩。

對於眼前少女的來訪這件事而言，她並沒有感到絲毫意外。

因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狩獵愉快，有什麼事我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在她開口的時候，商會中的閑雜人員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而在愛麗絲還在迷惑她在唱哪一出的時候，阿芙洛未說完的下半句話便給予了愛麗絲震懾性的一擊。

「……尊敬的龍裔女士？」

愛麗絲嚇了一大跳——她幾乎真的就要跳起來了。

「你，你怎麼知道的！？」少女的瞳孔急劇地收縮起來，裸露在外的雪白手臂在轉瞬間便進入了緊繃的狀態。

她輕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是小亞？」

「以西羅帝爾的血脈使用本應只屬於古代諾德英雄的吼聲力量，除了預言書中記載的龍裔以外我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阿芙洛放鬆地倚在靠墊上，十指在胸前交叉著好整以暇地說道：「Feim－Zii－Gron——是這個發音吧。遁入虛空，將物質界的實體轉化為虛無……啊，如果不是閱讀過相關的記載的話，我也不會相信呢。」

阿芙洛的雙眉舒展着，友善地看着面前的西羅帝爾少女。

「我沒有惡意喲。」她輕快地說道：「事實上，在剛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可是嚇了個半死。本以為是一顆正在崛起的新星，卻沒想到竟然是朝陽這種等級的大人物呢。」

愛麗絲微微垂下頭，在最初的驚詫過後，冷靜的情緒便逐漸地返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當然知道阿芙洛沒有惡意，如果有的話就不應該這麼直截了當的把牌掀開，而是應該採取一些更加謹慎，也更加隱秘的手段。但阿芙洛並沒有那麼做，而是就這麼直接的把掩藏着的事實揭露了出來。那麼這個有着罕見橙色頭髮的女人所想要表達的意思也就很清晰了。

第一，我沒有惡意。

第二，我有事情想要拜託你。

第三，你的身份已經藏不住了，至少在某些人眼裏已經不是秘密了。

她鬆了一口氣，端起桌上的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

「你能夠為我提供怎樣的幫助呢？」愛麗絲回答道。「亦或者商會長閣下你為我準備了什麼新奇的任務嗎？」

「啊，那這可就很多了呢。」阿芙洛微微點頭。說：「首先讓我們先結清一下之前的交易。」

她彎下腰，從椅子底下拿出一個裝飾精美的小箱子。箱子打開，濃郁的魔能氣息便從箱子的內容物中散發出來。愛麗絲隨即偏轉了一下視線，便在箱子裏面看見了一堆長條形的晶塊。

深紫色，半透明，縈繞着純粹魔能的稜柱晶塊。

「靈魂石？」愛麗絲疑惑地問道。「拿這個出來幹什麼？」

「這是滿充白色靈魂的標準靈魂石，」阿芙洛解釋道：「它們的市值非常穩定，數百年來一直保持在兩千賽普丁一塊的價位。而且也很方便保存，就算在倉庫裏面放上幾十年也不會有絲毫損耗。所以在大額的資金流動中，我們通常使用靈魂石來付賬。」

「按照事先的約定，夜星月商會將為您提供戰利品更換為金錢的服務。」阿芙洛優雅地撥動這暗紫色的稜柱體，舉手投足間滿是對自身財富和能力的自信。說：「讓我們先把這件事情解決掉吧。」

愛麗絲點點頭，默不作聲地拿出了安洛澤摩之盔放在桌子上。一臉期待地看着阿芙洛。

「………………」

「………………」

阿芙洛臉上的微笑凝固了。就像是一片水波蕩漾的大湖，突如其來的寒風將水面上的波紋和小小的浪花在轉瞬間盡數凍結。愛麗絲能夠仔細地觀察到她的嘴角，那掛起的笑容和唇角皮膚的皺褶就像是一塊無機質的石雕。

「啊，是我的錯。」阿芙洛眨了眨眼睛，不動聲色地把那個裝滿靈魂石的小盒子拿開，然後換了另一個裝飾更加華美的箱子上去。

「像您這樣的大人物，自然也不會看得上那麼小家子氣的玩藝。」她的視線駐留在那件黑色的頭盔上。略帶生硬地將話題岔開了。

「這是安洛澤摩的套件，湮滅之門時期遺留下來的魔族造物，十分堅固，輕巧，並且還有種種強大詭秘的附魔效果……如果不是最近在莫薩爾裏面出現了它的消息，大概我也是認不出來的吧。」她有些艱難地將視線從烏黑的頭盔上移開，看向愛麗絲。

「您為什麼不自己留着它呢？」

「這個么？」愛麗絲微微搖了搖頭。「我不穿重型盔甲的。」

「咳咳，」阿芙洛有些失態地咳了兩聲。

「我見過為了一把家傳寶劍放棄研習了十數年奧法的巫師。也見過為了一具鋼煉盔甲相互捅刀子的傭兵戰士。而現在一件說是價值連城也不足為過的魔族遺物在你手上，您卻因為不喜歡重型盔甲而要把它賣掉……我該說真不愧是您嗎？這樣的……呃，本錢雄厚？」

「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愛麗絲搖頭，回答道。被別人這樣子說她也感覺相當的不自在，原本想要將話題延續下去的心思也都沒有了。

「這個先放到一邊，我有一項私人的任務想要委託給你們商會。」

「是怎樣的事項呢？」阿芙洛問道：「雖然我們夜星月商會在亞爾邊境還能夠說得上幾句話，但如果是太麻煩的事情……也是會力不從心的。」

「喔，那並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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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后，帶着一堆特大靈魂石的愛麗絲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阿芙洛很爽快地答應了幫忙打聽消息的委託——無論是關於火災廢墟的還是失蹤的賈米拉的。而她從烏斯騰格拉那裏弄來的戰利品也都很好地處理掉了。

——雖然她並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賺是賠。

除此以外，愛麗絲還獲得了一張請柬。一張從莫薩爾領主大廳裏面傳出來的，經由阿芙洛的手特意送到她手上的請柬——亞爾邊境的合法所有者，預見之人，睿智的依格蒙德·老烏鴉夫人邀請她在閑暇時分參與領主大廳的茶會。

愛麗絲不知道這個茶會的背後有何意義。對於依格蒙德·老烏鴉夫人她更是一點都不了解。但是她知道自己這一次最好還是乖乖地去一趟，聆聽一番那位老婦人的高見。不然的話，估計又要弄得像是在雪漫那樣被到處通緝追殺了。

愛麗絲已經被暗殺得夠多了，她一點也不想再弄出個新敵人出來。

「也罷，」少女收起請柬，離開了夜星月商會的前廳。「之前從來沒有去過什麼茶會，現在去見識一下也無妨。」

【不過這樣的話，龍裔的身份估計是要完全暴露了……另一個我會做出怎樣的應對呢？】

愛麗絲將心中的擔憂暫且壓下。然後，向著鍊金術士小屋的方向走過去了。

在和龍正面抗上之前，還是先把事先計劃好的藥劑準備好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