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斯騰格拉篇·第十八節

烏斯騰格拉篇·第十八節

中間平台的宮殿內並沒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沒有屍鬼，也沒有寶藏，倒是那些噴火機關挺討人厭。不過它們也沒能夠為兩人造成多大困擾……這樣的說法也不是很對，因為它們在造成足夠大的麻煩之前，便已被失去耐心的愛麗絲用大範圍的雷暴給轟成了再也無法使用的機關殘片了。

「所以說，這些就是全部了？」

站在宮殿的盡頭，愛麗絲看着王座上已經變成了碎骨快的那堆骷髏殘骸，感覺有種一拳打在空氣上面了的感覺。

她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呢——坐在這樣宏偉的一座古諾德宮殿裏面，旁邊又有這許多骷髏守衛。再加上地宮前兩層的那些強力屍鬼，在看到宮殿盡頭那位沉睡着的骷髏王時，愛麗絲原本以為等待着她的將會是一場苦戰。

哪知道，這隻骷髏王居然如此的不經打？僅僅是一發用作試探的冰槍便輕易地擊碎了它的支撐脊柱，一下子就把它打成了凄慘的碎片。完全就是死的不能夠再死。

「或許埋葬在這座宮殿裏面的人只是地位很高，自身的戰鬥能力並不強大？」米妮有些不確定地咬着手指。

「就像是那些寵臣，或者占星術士之類的？也有可能是宮廷女官？」

「大概。」愛麗絲撇了撇嘴，從王座旁邊的銅座上撿起幾個深棕色的瓶瓶罐罐——那裏面或許曾經裝着某種珍貴的煉金藥劑。然而歷經了上千年的時光之後早就已經干成了一團藥渣。就算還有藥效，估計也變質了。

她放開手，棕色的瓶子隨即滾落在青條石的地面上，發出骨碌骨碌的摩擦聲。

「這裏沒有什麼好停留的。我們走另一邊吧。」愛麗絲掃視了一下周圍，確認這裏沒有什麼暗道或者隱藏房間之後便做出了決定。

這一邊的探索已經結束了，那麼，剩下的便是另外一邊了。中央平台上面一共有三條路，一條通往地下樹林，愛麗絲和米妮才在那邊呆了一整個晚上。一邊通往宮殿，也就是兩人現在所站立的地方，而剩下的路則是一條幽長的石橋，通向了黑暗中的某處隱秘所在。

現在，必須得到那座橋上去了。

「如果那座橋是斷的，或者橋後面還是死路該怎麼辦呢？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從原路返回去了。」環顧著空悠悠的巨型石窟，米妮有些擔憂。

愛麗絲聳聳肩，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色。「沒辦法，我們又不會飛。實在不行我就從山壁上鑿一條路出來，從上面的大空洞裏面出去。」

「欸……這樣的話，豈不是要很多年……」

「不會有你想像的那麼久的。」愛麗絲打量了一下從地下到穹頂空洞的位置，心中稍一盤算便得出了結論。「只是一次性的通道的話。用魔法估計兩三個月就能夠搞定。反正這下面有水，有食物，就算住上幾個月也不成問題。」

「就我們兩個一起住上幾個月？就在這裏！？」米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彷彿接受了某種極大的衝擊性事件，她的呼吸變得不規則，臉色也有些發紅了。

「這種地方……這種地方……和你……這麼臟……」她緊緊絞着手指，像是陷入了一個邏輯死結一般。

愛麗絲瞟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那只是最糟糕的可能性而已。這地方又不差，即安靜，也不骯髒。雖然沒有你的房子舒適，但是住一個月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隨即不再管米妮，徑直朝着大橋的方向走去。

「欸，我指的不是那個！」米妮突然跳了起來，她抬起頭，卻發現愛麗絲已經走到了宮殿的門口。

她連忙提着裙子跑了過去。

「請等一下！」米妮一邊跑一邊喊道。

然而在聽到了她的聲音之後，愛麗絲卻並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是更進一步的加快了。

或許，是有些生氣了吧。

………………………………

直到離開宮殿，穿過平台，走上那座狹長的大橋為止，氣喘吁吁的米妮才勉強跟上愛麗絲的腳步。她一邊小聲的喘息著，一邊試圖向和愛麗絲解釋一些什麼。然而很可惜的是，她的這番解釋並沒有起到多大效果。

「愛……愛麗絲小姐。我的意思不是……不，不是，說和你呆在，在這裏太糟糕……」她彎著腰，一邊扶著膝蓋一邊努力地平復呼吸。大概是因為太急的緣故，她的臉紅撲撲的，額頭上沁出了一抹薄汗。

「哦，那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和你……啊不，我們應該找一個……一個更加舒適一點的地方度過在地下的幾個月……」

愛麗絲轉過頭，淡藍色的雙瞳緊緊地注視着眼前的兩點金紅。她一字一句地回答道：「這和之前我的看法·一·點·差·別·都沒有。」

「你大可放下心來，這裏肯定有能夠上去的路。你最多只需要兩天的時間回到你那溫暖舒適的大床上，再也不會落到這種破地方也再也不會看見你眼前的這個臟丫頭。尊貴的艾利西斯夫人！」

她不帶一絲感情地說道。就這麼看着眼前這張俏麗的面容由通紅迅速地轉為蒼白，便再也沒有給米妮解釋的機會，就這樣邁著大步踏向大橋另一側的黑暗之中。

【啊……借題發揮到這種程度應該就可以了吧。】

愛麗絲一邊走，一邊暗中留意著身後的動靜。直到背後重新傳來了那有些沉重的腳步聲之後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她當然知道米妮不是那個意思。一個人的想法和日常的言行是不可剝離的，如果米妮真的厭惡她，那麼在之前她便能夠輕易地感知到。

然而，米妮卻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厭惡。即使是當她做出了脅恩圖報的事情，強迫性地要求米妮摘下了那面寧肯被獸人侵犯也不願意摘下的面紗之後，米妮也沒有對她產生半點惡感。

不，不止如此。愛麗絲可以感覺到，米妮對她的感情正在變化，正在逐漸地轉變為了某種她不能夠理解也不願意去理解的東西。那份情感的實質究竟是什麼她已經懶得去想。然而她卻知道，如果米妮將這樣的情感維持下去，那麼她們二人之間的距離將會更加的接近。這樣下去，會發生的事情只有一樣。

愛麗絲，會殺了米妮。

心中的破壞衝動從未止歇，只要看到米妮，她便想要傷害她，殺死她，吞食她的血肉，將她容納為自己的一部分。愛麗絲不明白這份衝動的原理，但她卻知道，自己越來越難以控制這份衝動了。

不能夠這麼下去。

那麼，必須在離開這裏之前，將關係劃分清楚才行。

她有預感，在這座大橋的盡頭，有着通往地上世界的出口所在。

【那麼，就這樣吧。】

愛麗絲提着長劍，漠然地步入黑暗中的更深處。而緊緊地跟在她身後的米妮也彷彿陷入了某種不佳的心緒之中，一路上一言不發。沉默的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前行着，直到走到橋樑的盡頭，幾名試圖攔截她們的骷髏弓箭手被冰之槍貫穿的時候，這份沉默也並未消褪。

大橋的盡頭，是一座小型的平台。除了幾名沉睡的骷髏士兵以外，便只有幾塊會發出紅光的小型立石和一扇由數座鐵欄構成的巨大鐵門——當愛麗絲路過一塊立石的時候，在立石發出紅光時盡頭的鐵門也發生了變化，用於構成門戶的部件進行了一連串複雜的機械活動。

很顯然，這是一個機關門。當合適方位的立石被激活的時候，通往前方的道路便也會開啟。換做以往，愛麗絲或許會等米妮將這座機關破解，然後堂堂正正地從正門進入。然而這一次，她卻並不打算這麼做。

她來到鐵門之前，伸出了手。

「金屬支配。」

下一刻，巨大的鐵門便悄然融化，一個足以通過一輛馬車的大洞被愛麗絲的力量所開闢出來。而她也再不遲疑，向前便踏入了門后的石宮之中。

大地，搖晃起來了。

在愛麗絲踏入鐵門的那一霎那，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地下湖泊，以及架設在湖泊中央的一道石橋。而當她的腳尖落到地面的那一霎那，湖泊中的冰水便如沸騰一般翻滾。

「什麼！？」她下意識地抬起手，便將跟在她背後的米妮擋在身後。然而她很快便發現這是多此一舉。因為，出現在她面前的並不是陷阱機關，而是……

一個歡迎儀式。

在石橋的兩側，一個又一個的圖騰大柱轟然升起。它們像是南海的蛟，也像是巨大化的鰻魚，它們有着類似於龍的形態，但卻擺出了恭迎的姿勢。而在橋的盡頭，一座巨大的石棺正等候着她。

「好大的場面，這便是這處地下宮殿的主人了么？」愛麗絲冷笑一聲，就那麼提着劍朝石棺的方向疾沖。她的動作很快，或許石棺中的沉眠者還未來得及爬起便會被她一劍擊破！

然而，直到她來到石棺的面前，也沒有任何突然冒出來的東西試圖襲擊她。出現在她面前的，只有一張放置在石棺上的便簽。

她抬起手，拿起了那張薄薄的紙。

「喚風者的號角我已取走，想要的話請到溪木的沉睡巨人酒館面談——一個朋友……什麼亂七八糟的？」

愛麗絲皺起眉頭，將那張紙翻來覆去地看。她知道溪木鎮有一個沉睡巨人酒館，但是喚風者的號角……那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是留給別人的信息嗎？」愛麗絲心想道，將字條放了回去。然而就在她收回手的時候，她卻發現，這張便簽似乎……太新了一些？

【有人最近來過？】

愛麗絲猛地轉過頭，幾具倒斃在地上的屍鬼屍體便立刻被她注意到。那些屍鬼附近有着許多戰鬥的痕迹。而這些痕迹卻都指向了一個方位——一扇隱秘的石門。

【這裏……是出去的路？】

她猛地一斬，便將眼前的石門劈開。一個幽長的通道隨即出現在她的面前。而隨着通道的洞開，迎面便傳來了一股微風。

一股清涼的風，新鮮的風，地上……的風。

這裏，通往地表！

她偏過頭，便要招呼還在朝這邊趕過來的米妮。然而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腰側傳來了一陣細微的刺痛。彷彿就像是被一根針扎了一下似的。

【有點……麻……】

少女眼前的世界旋轉起來了。迎接着她的，是無窮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