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醫務室老師:「他就住在克里斯隔壁,你找他做什麼?」

林灼隨便扯了個理由:「校長讓我來給他道個歉。」

說著,林灼不等醫務室老師奇怪她下午的時候怎麼不來,徑直走向克里斯隔壁的病房,抬手敲響了病房的門。

醫務室老師剛想說塞繆爾可能已經睡了,病房裡就傳來塞繆爾的聲音:「請進。」

聲音斯文柔弱。

好吧,他還沒睡,醫務室老師聳聳肩,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灼一個人站在走廊上,她面對著門板,垂下眼頓了幾秒才抬手,推門而入。

考慮到塞繆爾是學校的教師,醫務室這邊給他安排了一間單人病房。

林灼一進去,就看到一個亞麻色短髮的男人倚靠在床頭,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他身上,越發突顯他的單薄和瘦弱。

塞繆爾——林灼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是在狂歡之城,她趁學校放假,偷拿孤兒院某個修女藏起來的傭兵徽章去接傭兵公會的任務,想給自己賺點零花錢。

那時的她年紀還太小,實力也不夠強大,可她幸運地完成了公會的任務,還認識了一對喜歡到處冒險惹事的獸族雙胞胎。

通過交談,林灼發現這對獸族雙胞胎是自己父親從學生時代起就很要好的朋友,此前林灼從未見過他們,他們也不知道弗雷的女兒貝利爾有了另一個名字叫「林灼」。

林灼隱瞞身份和他們一塊在狂歡之城鬧騰,還在他們闖禍的時候伸出了援手,獲得了他們的信任。

那會兒的林灼年紀小進不了酒館,雙胞胎幫忙把她帶進去,在她以為自己終於能嘗一嘗酒的味道時,壞心眼地往她面前放了一杯熱牛奶。

林灼氣呼呼地喝著牛奶,看著雙胞胎跟酒館里其他人談天說笑打牌拼酒,終於在他們喝醉后,從他們口中聽到了有關自己父親的事情,以及「塞繆爾」這個名字。

「塞繆爾除了倒霉什麼都好。」

「愛替人操心也算缺點吧。」

「那倒是,心善又倒霉……但凡缺一樣,他也不會這麼早離世。」

「離世的原因?他救了一個剛出生的孩子,用自己的生命。」

「那孩子現在過得也不好,我真不懂這有什麼意義。」

雙胞胎提供的線索不多,但還是給了林灼調查的方向。

林灼返校后又問了許多人,得知塞繆爾確實是個心地善良又倒霉的人,並且還給過她父母不少幫助——

當年弗雷在毒瘴森林錯失龍骨,丟掉了拯救自己媽媽的機會,痛苦不堪的他不敢回家,險些又錯過了他媽媽的最後一面。

是塞繆爾不厭其煩的勸說讓弗雷回了家,沒有叫他留下更深的遺憾。

後來公爵離世,精靈一族的重擔一下落在剛畢業的弗雷身上。伊露麗不惜違背家族的意願也要嫁給弗雷,和弗雷一起共渡難關,這期間依舊是塞繆爾在背後給予他們支持和關心。

可以說,塞繆爾是看著弗雷在逆境中成長起來的。

「甚至就連你也不例外。」彼時已經繼承爵位的女伯爵阿達拉對一步步逼近真相的林灼說:「懷上你的過程對伊露麗而言是一場噩夢,她本不想要你,是塞繆爾讓她接受了你,可惜塞繆爾最後因你而死,不然一切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真像伊露麗所說,林灼的存在只會給人帶來不幸,那麼第一個被林灼害死的,毫無疑問就是勸伊露麗生下孩子的塞繆爾。

「晚上好。」病床上的塞繆爾合上手中的書,朝林灼打了聲招呼:「你就是林灼吧?」

林灼看著塞繆爾,心情意外的平靜。

可能她就是天生的壞種,所以在知道那一切后,她對已經故去的塞繆爾沒有任何感激與愧疚,只有恨,恨他為什麼要多管閑事,讓她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對於塞繆爾的孩子——那個從小就住在精靈公爵的城堡里,因為病弱拖了好多年才入學的男孩——她也沒有補償對方任何的關照與愛護。

要不是因為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情,這股恨意大概還會一直持續下去。

至於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她只想讓莉莉絲活過來,這期間要是能好好欣賞弗雷痛苦的模樣,她非常樂意為此去做些什麼。

「你知道我?」林灼給門留了道半掌寬的縫,隨後走到病床邊,把床邊的椅子拖到床尾,然後才坐下

塞繆爾微微一愣,他不太理解林灼為什麼要和他拉開距離,但他沒有多問,而是回答林灼:「弗雷和我說起過你。」

林灼心想果然,這個時期的弗雷跟塞繆爾的關係已經超越了尋常師生。

他們更像朋友或兄弟,因為塞繆爾的年紀比雙胞胎大,弗雷遇到困擾時也經常會來徵求塞繆爾的看法。

所以林灼在校醫務室的窗戶外面看到了大半夜違反校規跑來這的弗雷。

他肯定是聽說了塞繆爾在病房裡被窗戶玻璃划傷的事情,特地來看望他。

這可真是太好了。

「校長讓我來跟你道歉。」林灼放慢了語調,磨磨蹭蹭地說著廢話,等待弗雷繞過醫務室的老師,潛入二樓病房找到這,「要不是因為我,你不會被弗雷砸傷。」

塞繆爾的性格和其他人說的一樣,心善到了極致:「不完全怪你,我本來就受了傷,現在能好好休息也挺不錯的。」

「不過……」他的語調越發柔緩,彷彿做錯的不是林灼而是他:「你出手攻擊學生的行為確實有些嚇人——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以後能想清楚再動手,避免傷及無辜,畢竟學校還是很安全的,不需要把神經綳得太緊。」

林灼:「我原來也不在學校生活。」

「看出來了,你原本是做什麼的?」塞繆爾微笑著問。

林灼:「傭兵。」

塞繆爾點點頭,表示理解:「那確實是個危險的職業。」

林灼跟塞繆爾聊著,終於在耐心耗盡之前,透過自己留的那道門縫,看見了一抹悄悄靠近的身影。

一切都跟林灼預料的一樣,她微微垂下頭,免得被塞繆爾看到她臉上詭異的笑容:「我聽說,你是在毒瘴森林受的傷?」

……

「你可以明天再來。」同樣在大半夜被打擾的古爾薇格打著呵欠讓茶壺給弗雷的父親——精靈公爵克洛里斯沏了一杯茶

克洛里斯隨便往那一坐就詮釋了什麼叫「優雅霸氣」,但這無法掩飾他的不滿:「我的兒子遭受到了來自教會的威脅,你讓我明天再來?」

古爾薇格很頭疼,上次這麼頭疼還是在去年弗雷被水妖咬傷腿的時候,當時還在跟兒子鬧彆扭的公爵大人不肯去醫務室探望傷患,跑來她這喝茶,還輕飄飄扔出一句:「我覺得鏡湖對學生而言太危險了,不如填了吧。」

當然她駁回了克洛里斯慘無人道的建議,但這足以看出克洛里斯在護兒子方面根本沒有底線。

古爾薇格:「沒有證據證明那隻無核龍是沖著弗雷來的。」

克洛里斯:「無核龍攻擊學校的時候,我們的聖子殿下在學校嗎?」

古爾薇格:「……」

不在,不僅巴德爾不在,原本應該在教室里上課的阿比斯也因為教會有事需要巴德爾,而跟學校請了一下午的假。

巴德爾和阿比斯是同一個人的秘密克洛里斯並不知道,古爾薇格也不會告訴他。

因為這個秘密對教會影響太大,公爵掌控的議院又與教會不對付,所以哪怕她和公爵夫人關係匪淺,她也不會把學生的秘密說出去,讓那個學生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古爾薇格輕嘆:「我這就叫人把弗雷帶過來,你跟他好好說說,讓他撤回參加校外活動的申請。」

克洛里斯:「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

正在交談的兩個人並不知道,經歷過下午巨龍襲校的弗雷大半夜不睡覺,偷跑去了校醫務室。

沒耐心等到明天——這點父子倆還真是格外的相似。

弗雷憑藉多年來違反校規的經驗潛入二樓病房,剛靠近塞繆爾所在的病房門口,就聽到了林灼的聲音——

「我聽說,你是在毒瘴森林受的傷?」

她怎麼在這?弗雷感到意外和煩躁,林灼下午說的那些話至今還影響著他,或許他大半夜非要來一趟,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跟塞繆爾吐吐有關林灼的苦水。

弗雷警惕地看了看走廊兩邊,想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等林灼離開再進去找塞繆爾。

「我也去過那。」準備藏到隔壁病房的弗雷還沒來得及抬腳,就聽見林灼說,「雖然危險,但好東西不少,我就曾經在那弄到過一塊雷龍龍骨,可惜後來遇上意外又被搶了。」

塞繆爾感到不可思議:「雷龍龍骨?你確定?」

林灼:「當然,雖然我也不知道那個地方為什麼會出現龍骨,但我想這次跟著學校再去一趟,說不定運氣好,還能弄到什麼值錢的東西。」

弗雷定定地站在病房門前,此刻的他腦子裡就剩下一個念頭——

他要去毒瘴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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