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在縣衙交代了番布局,陸熠就離開了。

清靈縣民心浮動,災患已經非常緊急,沈安知道陸熠的謀划是此地唯一的生機,是以他一刻都不敢怠慢,在裴縣令的協助下,立刻在府衙旁邊開設粥攤,開始接濟災民。

擁堵在縣衙門口哀聲叫罵的大批災民,見到官府搬出了大量的糧食補給,又被好生安撫了一番后,大部分人情緒都漸漸穩定下來,開始排著隊接受粥米的施救。

幾個時辰過去,百姓們吃飽了肚子大都離去,只剩下為數不多的人依舊圍在府衙周圍,拿一雙戒備的眼睛,時不時地往衙內瞄。

裴縣令按照陸熠的吩咐,悄悄派人盯著這些留下的人,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前來稟報。

布局好了這一切,裴縣令悄悄往沈安一側站了站,還有些遲疑:「沈大人,這些圍在縣衙四周的人,真的有問題嗎?」

他看著這些人的面相,都與清靈縣當地人的面容並無不同,怎麼會和遠在北疆的突厥有牽扯呢。

聽說突厥人長相粗陋,很是彪悍兇猛,可這些百姓的面容都是江南長相,一點都沒有攻擊性。

沈安倒沒有他這麼憂心忡忡,只道:「既然陸將軍有此猜測,我們不妨一試。」

「是,是,沈大人說得對!」裴縣令一想,悻悻地閉了嘴,走投無路之下,陸將軍的法子是唯一可以救清靈縣百姓於危難的了。

沈安又在粥攤暗處留心觀察了一會兒,見周圍布局妥當並無異常,又吩咐了裴縣令幾句,徑直從後門走出了縣衙。

沈府的小廝慶德正在後門候著,見到主子出來,連忙迎上去:「主子,咱們今日去哪裡?」

沈安望一眼逐漸灰沉下去的天空,轉身就上了馬車:「去榴園,要快!」

陸熠已經來了清靈縣好幾日,在這樣的小地方,兩人沒有迎面撞上已經十分難得,他一定要阻止霖兒出門,等到本地災患清除、陸熠離開再讓她現身於人前。

否則,霖兒現在懷著身孕,要是被陸熠得知真相,後果不堪設想。

慶德打小跟在主子身邊,自然知道住在榴園裡的那位在主子心裡頭的分量,他將馬車趕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停在了榴園門口。

沈安撩袍下了馬車,徑直入內沒走幾步,遠遠就見到顧霖被藍溪攙扶著在院子里散步。

他眉眼裡的焦急之色立刻被沖淡,腳步也忍不住放緩下來,只靜靜站在遠處望著那抹纖瘦的身影,彷彿在欣賞一幅再美不過的畫卷。

就這麼站了好一會兒,顧霖在院子里轉了大半圈,一抬頭,就見到沈安遠遠地站在一側角落,臉上都是柔和的神情。

她朝對方露出抹笑容,叫了聲:「沈家哥哥來了。」

沈安方從怔忡中回過神,如夢初醒般,他咳嗽了一聲,掩去那種被人發現「偷窺」的不自然,應了聲:「嗯,看到你正散步,便沒有打擾。」

顧霖並未在此事上糾結,將人請進廳內坐下,又命藍溪下去沏茶。

見沈安眉宇間的憂愁焦慮之色比從前淡了些,她問:「沈家哥哥這幾日一直在縣衙中忙碌,水患盜匪的災患可找到解決之法?」

剛才紫雷稟報,縣衙門前的流民已經散開,龍大娘那邊的施粥也進行得很順利,三日之內,民心應當會穩定。

只是,過了三日後,縣內無毒的米糧用盡,不知道官府會不會調來新的白米供應上。

沈安信任顧霖,將今日縣衙內的情形大致跟她講了一遍,讓她暫時安心。

末了,他躊躇了會兒,才道:「霖兒,此次朝廷下派的京都大員是……陸熠,他已經於幾日前到達清靈縣,今日才遲遲在縣衙內現身。」

他甚至都覺得,要不是縣衙被憤怒的百姓圍困,陸熠至始至終都會躲在暗處不會露面。

這麼想來,倒應該感謝這場圍困,否則霖兒就會時刻有暴露的風險。

本以為顧霖會因為這個消息大驚失色,再不濟也應該面露不安,沈安沒料到她卻一派平靜。

她的眉眼很靜,白皙的肌膚在黃昏的光線下也明亮的驚人。沈安看著她的桃瓣杏眼微微撩起,眸中清澈無比,直直地望進他的眼,讓人有種不可自拔的沉迷。

「沈家哥哥,其實幾日前,陸熠就已經見過我。」她輕嘆,倒也無甚低落的情緒,「甚至,他邀我進入馬車,與我一同分析米商處的大米染上毒鼠藥一事。」

「什麼?!」沈安驚駭起身,臉色陡然大變,「他有沒有對你如何?有沒有威脅你?」

按照陸熠殺伐狠絕的行事風格,他想要對霖兒做什麼,霖兒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沈安腦中忽然閃過無數種立刻帶霖兒逃離清靈縣的法子,當地百姓如何,水患如何,盜匪如何,乃至北疆的戰事如何,他統統都顧不上了。

霖兒受了這麼多的苦,險些命喪懸崖,好不容易脫離定國公府,難道又要重蹈覆轍,被困到那座曾帶給她無數痛苦的牢籠中去么?

不,他絕不允許!

他臉上的震驚懼怕太過明顯,顧霖連忙起身扯住他的一角衣袖,讓他先坐下:「沈家哥哥不用擔心,陸熠他……他沒有認出我。」

「陸熠身邊的徐達曾私下尋到榴園,告知我陸熠曾於我墜崖時,也一同墜落崖底險些喪命,醒來之後就失去了近幾年的記憶。現在對他來說,我就是一個陌生人。」

頓了頓,她瞧見沈安臉上一瞬即逝的不自然,心裡頭的疑惑更深,問:「那日我墜崖,沈家哥哥有沒有在四周搜尋過?」

其實,徐答並無理由撒謊騙她。

也許,陸熠的確於她一同墜下懸崖,只是墜落的方向不同,沈安在救自己時,並沒有發現陸熠?

沈安迴避開顧霖的目光,心底有些發虛,只模稜兩可地回:「也許……也許是當時見到你受傷,我方寸大亂,沒有發現陸世子。」

顧霖點點頭,沒有再深究此事,又道:「撇開我與他的從前糾葛,陸熠在朝中能力的確卓著,既然聖上將他派來清靈縣,當地的災禍解決之日應當不遠了,等到他返回京都,我這個陌生人也不會再留在他的記憶中。」

「即便是如此,陸熠畢竟不是凡人,這幾日你先不要出門,免得與他再碰上面。」沈安還是心中擔憂,恨不得兩人從此之後再也不要碰面得好。

顧霖搖頭,烏黑髮上一支紫色琉璃簪流蘇微晃:「陸熠他……就住在榴園旁邊的森園內。」

「那……那你立刻搬走,」沈安說著又要起身,「搬到一處離他最遠的宅子,我這就命下人……」

「兩座園子一牆之隔,他是個疑心很重的人,」顧霖依舊搖頭,「如果我有任何異樣舉動,勢必會引起他的注意,再惹得他派人去查個中緣由會更加麻煩。倒不如依舊住在這裡,只當自己是個與他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罷了。」

聞言,沈安只得止住動作,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其實霖兒說得一點都不錯,陸熠此人疑心頗重,一旦他察覺到異樣,命隱衛徹查霖兒的身份,當年的時再現於人前時,不知道陸熠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更何況,顧氏一族還困在大理寺遲遲沒有被判罪,一切都是未知數。

這次倒是他沉不住氣了。

想到自從來了清靈縣自己就在霖兒面前頻頻失策,沈安心裡不是滋味,咳嗽幾聲強掩尷尬:「霖兒考慮得周全,是我心急想得少了。」

「沈家哥哥已經幫我頗多,霖兒感激不盡。」顧霖露出抹笑,將二人的關係拉得遠了些,「作為報答,霖兒會繼續與陸世子商談龍大娘粥鋪的事,他既然已經失去記憶,只要我平時小心謹慎,不會出什麼岔子。如今清靈縣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已經牽扯到北疆的戰事,我不能袖手旁觀。」

「霖兒,我不要你的報答,其實我……」

「沈家哥哥,無功不受祿,我不能平白受你照拂。」顧霖打斷了沈安亟待說出的話,清澈的眸子沒有一絲雜質,平靜地回望過去。

那裡面,除了真誠的感激,沒有半點男女之情。

即使沈安心底對二人繼續接觸很是抵觸,但見到顧霖堅定的神色,終歸將勸阻的話咽了回去。

他很想對她說,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贏得她心中的一席之地,並不需要她任何報答。可他也明白,霖兒始終都在迴避他的情意,分寸拒絕得如此明顯,他甚至都不敢再更進一步,怕真到了捅破窗戶紙的那一天,霖兒會徹底遠離自己,連靠近都無法了。

沈安寬大的袖口漸漸垂落到身側,手指下意識地去觸碰腰間那隻靛藍色的荷包,思忖著再等等吧,也許再等一些時日,霖兒會改變主意,能夠接受他的心意。

……

沈安將陸熠到達清靈縣的消息帶到榴園后,又囑咐了幾句保護好自己的話便離開了。

顧霖站在廳前目送他。直到那道略顯清瘦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榴園外,她才轉身慢慢往室內走。

肚子里的孩子月份漸大,身子更加笨重,加上之前墜崖身子虛弱,才站了沒多久她就覺得有點吃不消了。

藍溪小心翼翼地扶著小主人往裡走,她是個直性子,忍了又忍,還是沒把心裡的話憋回去:「姑娘,屬下覺得沈大人對您是真的好,比那勞什子陸熠可溫柔多了,姑娘為何不試著接受他?」

在她眼中,姑娘一個人住在這榴園裡,即使有百名死士暗中守護,但終歸是冷清了些。

等到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再拉扯一個襁褓嬰兒長大,也著實辛苦。

倒不如接受了沈大人,兩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處,既不用怕定國公府的人前來為難,夫人和孩子也有了一個堅實溫暖的依靠。

她相信沈大人的為人,一定會將姑娘的孩子視如己出的!

顧霖望了藍溪一眼,原本溫和清澈的眸子,此刻卻換上了嚴肅:「藍溪,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藍溪被她的目光看得一怵,垂頭喪氣地應聲:「屬下知錯。」

姑娘從來沒有用這麼嚴厲的目光注視過自己,不用想也知道,姑娘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她在心底嘆了口氣,看來姑娘是鐵了心不與沈大人進一步了,只可惜了二人有緣無分。

顧霖被攙扶著慢慢走到室內坐下,伸手添了一杯茶遞到藍溪面前。

藍溪受寵若驚,連忙擺手:「姑娘,屬下怎能喝您倒的茶!」

哪知道顧霖強行將茶盞塞入她的手中,拉著人坐到自己面前。

她的嗓音很輕柔,卻透著股莫名的堅定與倔強:「藍溪,沈大人是沈太傅唯一嫡出的子孫,前途不可限量,沈府滿門也都對他寄予厚望,我身份如此尷尬,現在這般隱姓埋名依附於他,已經讓他陷入危險之中,又怎麼能恩將仇報,將他及沈府陷入困境?」

「更何況,我對沈大人,至始至終都沒有男女之情。」

藍溪聽得心裡難受,不明白像姑娘這般好的人,為什麼命運會如此艱難,她又隱隱聽出了這話里隱含的意思,猶豫地問:「姑娘的意思,是要與沈大人告別?」

「嗯,」顧霖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仰起臉去看窗外霧藍藍的天,「還有一月左右,這孩子應當會降生了,等孩子出生,清靈縣的水患解決,我就與沈大人道別。從此,他回京都好生走他的仕途,擔負起振興沈府的重任。而我,也該暗中探一探大理寺的消息,並且去尋找母親的屍首。」

「可沈大人會答應嗎?」藍溪不認為這道別會這麼輕易完成,「沈大人一直往京都派人打探消息,是鐵了心要跟姑娘您統一戰線的。」

「正是因為如此,才更要讓他斷了這個念頭,再也不要插手顧氏的事了!」顧霖柳眉微蹙,顯然也沒有想出萬全的方法,「京都官場水很深,連父親這樣浸、淫朝堂幾十年的老臣都一朝覆滅,沈大人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泥淖,他不可以再沾惹半點顧氏的事了。」

沈安已經為她付出足夠多,沈府也暗中對顧氏多加照拂,她更應該當斷則斷,不讓有恩於自己的人與家族時刻踏在險境的邊緣。

——

森園書房

夜已經很深,外頭的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一顆星子也無。

陸熠獨坐在桌案前,案上的一大堆密信已經被一一閱覽過,在角落堆得有半人高。

男人卻沒有離開,而是沉默地坐著,脊背挺直,修指一下又一下,緩慢而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悶悶的「篤篤」的聲響。

他的鳳眸很冷,漆黑得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湖,讓人看不懂裡面究竟醞釀著怎樣詭譎的籌謀。

此刻,那雙幽邃的眸光正緊鎖著桌案上的物件——一隻鑲了金的紫潤靈鐲,以及那隻他一路佩戴的淡青色荷包。

望著眼前二物,他的腦海中卻不斷閃現沈安腰間那隻靛藍色的荷包,雖只是粗略掃過一眼,可莫名的,陸熠覺得這荷包刺眼得很,要不是自己當時刻意剋制,那隻荷包恐怕已經被他手中的劍划個粉碎。

那一刻的怒氣來得詭異又迅速,連他自己都尋不出原因,好像這種強烈的憤怒是早已隱藏在內心深處,只等一次刺、激就可以完全爆發。

可是,為何他會因為這樣一隻平平無奇的荷包動怒?

男人的劍眉緊緊皺起,眼裡漸漸浮現出疑惑。他長指一挑,將淡青色的荷包捏在手中,細細地拂過上頭並不縝密的紋路,有幾處花紋甚至因為綉制者技巧不佳,被硬生生打了幾個醜陋的結。

這樣的荷包,竟然被自己珍藏在瀾滄院的書房密格內,縫製荷包的主人一定對自己來說頗為重要吧。

想到此處,陸熠高聲喚人:「徐達。」

下一刻,書房門被打開一條縫,徐達閃身入內,恭敬地朝座上的男人行禮:「世子有何吩咐。」

「這隻荷包的來歷,你可知道?」男人將手中的荷包往前推了推,置於桌案邊緣。

徐達應聲上前,目光只在荷包上停留了片刻就飛快挪開,後背早已冷汗淋漓。

這讓他怎麼說?說荷包是世子夫人當初新婚時所綉?

只要這話一出口,不僅京都的老太君會將他的皮剝了喂狗,隔壁榴園的世子夫人怕是也會找他的麻煩。

他還盼著世子爺能夠多接觸幾回夫人,繼而可以想起從前的一切再與夫人繼續前緣呢!

現在世子夫人對定國公府的人唯恐躲避不及,世子爺又一點都想不起來從前的事,甚至世子夫人都與他屢屢碰面、與他同乘一輛馬車獨處了,世子爺還是沒絲毫想起來的跡象。

這個節骨眼,兩人從前的恩怨糾葛種種,怎麼也不該由他一個侍從來提。

萬一說出來,世子爺頻繁騷擾,世子夫人一氣之下再次跑得遠遠的咋辦?

到時候,世子爺會不會也要扒了他的皮?

光是這麼一想,徐達就覺得身上痛得很,彷彿自己已經遭受了那扒皮酷刑。

於是,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兩眼一閉否認道:「屬下,屬下不知。」

陸熠冷瞥了眼徐達緊張的神色,將淡青色的荷包重新別掛到腰間,又將紫潤靈鐲放回漆黑雕花木盒中,這才開口:「上次要你查的沈夫人的身份,有無消息?」

隱衛的動作向來迅速,要查個人的底細幾個時辰就可完成,這次卻是整整過了幾日還沒有消息,他只能自己開口詢問。

徐達眉頭一跳,只好硬著頭皮回道:「回世子爺,隱衛查了幾天,所得的消息都與沈夫人之前的說法一致,而且,沈夫人似乎與刺史沈安大人來往甚密,沈大人今日白天還特地去了榴園拜訪,只不過呆了一會兒兒就走了。」

嘴上說得小心翼翼,徐達心裡頭卻在不斷腹誹:世子爺,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沈安大人在京都時就對夫人有非分之想,這會兒趁著您失憶,夫人孤立無援,行為更加沒有遮掩。您再不恢復記憶,可真就要被人家搶了老婆了!

「沈安?」陸熠果然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不禁神色晦暗起來。

一個初到江南治理水患盜匪的刺史,和一個失去丈夫、身懷有孕的婦人來往甚密,怎麼看都覺得奇怪。

今天白日圍困住縣衙的百姓剛被安撫住,沈安就扔下縣衙嚴峻的形勢,迫不及待地去榴園尋沈夫人,難道是有比水患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對方?

陸熠的心更加沉下去,鳳眸中閃爍著暗光,兩人都姓沈,可他卻從未在京都聽說沈安在沈府有一個出嫁喪夫的妹妹,那麼這位沈夫人與沈安又是什麼關係?

他唇角抿成一條直線,本就不甚紅潤的唇色,更加泛出一絲冷白。

「繼續查,注意別暴露。」陸熠嗓音沉沉,將目光落到沒有燭光照射到的黑暗角落,「還有,你去一趟縣衙,將沈安今日隨身佩戴的靛青色荷包取了來。」

徐達正要領命,可腦子裡把世子爺吩咐的任務咂摸一遍,一下子沒轉過彎,脫口而出一聲「啊?」

世子爺什麼時候瞧上人家的荷包了?這是讓他去取么,這擺明了就是讓他去偷啊!

陸熠神色很是平靜,沉冷的眸光挪到他身上:「怎麼,很難?」

「不,不難!屬下立刻就去。」徐達頂著那道極具威壓的視線,大著膽子一言難盡地看了主座一眼,轉身又出了書房。

徐達離開后沒多久,又有一名通身漆黑的隱衛入內,那隱衛臉生,表情非常嚴肅,臉上就跟覆蓋了層冰一樣。他上前先是恭敬行了禮,后將袖中的密保呈上去:「世子爺,今日徘徊在縣衙門口遲遲不離去的人底細都已排查清楚,除開幾名偷雞摸狗的小混混,其他幾人的確與突厥有過聯絡。」

「可有易容?」陸熠接過密信打開,一目十行地看過,將之扔在一邊。

「因對方防備心太強,我們派出去套近乎的人都沒能近身,」金林面無表情,「不過那些人入夜時分已經從縣衙離開,屬下已經派人暗中跟著,究竟是易容成清靈縣百姓的突厥姦細,還是被突厥收買了的當地百姓,今夜就會見分曉。」

「好,做得不錯。你且去盯著,有任何風吹草動,即刻派人稟報。」

「是,世子爺!」

書房門重新被關上,帶進一陣涼風。

陸熠推開靠椅,緩緩踱步到窗前。夜色很沉,從他站著的角度看去,榴園的屋舍內一片漆黑,只有廊下幾盞風燈顫巍巍地亮著,帶來些微弱的暖黃色燭光。

只可惜圍牆高聳,擋住了大片的視線,讓人看不分明園內的情景。

他微眯了眯鳳眼,凌厲的目光落在那礙事的高牆上,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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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夫人帶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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