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36章

第36章第36章

為了不引起寒門注意,陸熠特地換了輛不起眼的青帷馬車,離開繁華熱鬧的花燈街市,一路往顧府的方向而去。

顧府門庭冷落,往日的榮光早已不再,顧霖被護著走下馬車,站在昔日無比熟悉的朱紅銅門前,心中一陣唏噓。

因提前被打點過,他們一路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穿過照壁,進入內廳,顧博正立在門前等著他們。

這個曾經在朝堂叱吒風雲,一度與陸熠平起平坐的高門勛貴,此刻一身素衣,面容滄桑,短短時間,看著像老了十多歲。

顧霖鼻子一酸,喊了聲:「爹爹。」

顧博緩緩抬頭,渾濁蒼老的眼裡混沌不堪,而後浮起壓抑不明的情緒,顫抖著聲音向面前的人伸出手:「霖霖,你……你回來了?」

「是,女兒回來了。」顧霖掙脫開陸熠的手,往前小跑幾步撲到了父親的懷中,她覺得父親老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心裡酸澀哀痛,眼眶裡的淚珠兒便再也止不住,落了滿腮。

顧博連忙用衣袖去擦,安慰道:「哭什麼呢,回來不是件喜事么,不要哭。」

哪裡知道,顧霖一聽,哭得更加厲害,纖弱的肩膀一顫一顫,任誰看了都心中動容。

這是將她從小寵愛到大的爹爹,從未讓她受過半分苦楚,可現在卻因為她,落到了這種潦倒的境地,她怎麼能不哭,怎麼能不傷心懊悔?

陸熠擔憂她的身子,上前將小姑娘從顧博的臂膀中拉出來,攬入自己懷中,輕輕拍撫。

他眉宇里幽邃陰沉,一雙鳳眸淡然疏漠,好像任何事物都不會牽扯到他的情緒。

顧博眯眼看了陸熠半晌,愣是從那深不見底的眼中看出了些柔和,那是對顧霖的心疼。

再看自己女兒被陸熠牢牢護在懷裡的樣子,顧博心中一動,面上卻沒有顯露半分,上前行禮:「罪臣見過陸世子。」

陸熠側身避開了他的禮,嗓音疏冷:「霖霖心繫顧夫人的病情,不知尊夫人身體如何,可方便相見?」

「內子的確身體抱恙,可她心中也一直記掛著霖霖,我這就命人帶她去見。」顧博伸手一請,「陸世子請移步花廳。」

陸熠點頭,目送著顧霖跟著府中族人往內院走,直至那抹銀白色的身影在拐角處消失不見,才轉身跟著顧博進了內廳。

沒有了顧霖在場,二人說話也開始少了避忌。

陸熠在靠椅上坐下,眼眸深處那點僅有的柔和也涼了下來,他飲了口茶,將茶盞握在指尖把玩,語氣玩味:「這幾日顧大人很忙吧?」

顧博坐在他對面,故作疑惑:「陸世子這是何意?罪臣已經失去所有,還有什麼可以忙的?」

「十日前,你開始私下聯絡各個世族,不管是入獄獲罪的,還是僥倖在朝中繼續留用的,全部都被你遞了帖子。」陸熠似笑非笑,冷峻的面容乍然流瀉出冷意,「顧大人想起來了么?還是需要我再提點提點?」

顧博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咬著牙道:「世子的隱衛果然厲害。」

他以為這事已經足夠小心謹慎,沒想到還是被陸熠察覺了。

「不是我的隱衛厲害,而是那些世族都被嚇破了膽,不敢再與你有任何的交易,」陸熠將茶盞放下,目光森然,「聖上從小就能力極強,勝過其他皇子不知多少倍,既然已經登基,顧太妃就再也翻不出什麼浪花,顧大人還是趁早死心的好。」

這話說得尤其直白,老謀深算如顧博也愣了一瞬,沉默片刻,他又忽然笑起來:「陸世子特地來破落寒舍一趟,原來是給我這個手下敗將忠告的。」

「這些話,要是被霖霖聽到,也不知她心裡會是什麼滋味。」顧博眯起眼,滿意地看著陸熠寒冰般的眸子里有一瞬間的裂痕。

從陸熠帶著霖霖進入府中時他就看出端倪,這個看似無情心冷的陸熠,似乎對他的女兒已經情根深種,雖然已經極力剋制,但舉手投足細微處的動作卻瞞不過他的眼睛。

雖然不知道陸熠對顧霖的態度為何會有這麼大的轉變,但這對他,對顧氏一族來說,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只要他在乎霖霖,一切就都好辦了。

顧博腦中飛快地盤算,渾濁的眼中精光畢現,他笑:「多謝陸世子提醒,這些話自然是不能讓霖霖知道,她一個從小被我嬌養在府中的小姑娘,是承受不住這些重擔的,陸世子以為呢?」

陸熠並未回答,轉而說起另外一樁事:「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況顧夫人為顧府日夜操勞,勞苦功高,顧大人還是不要拿她的性命當兒戲。」

顧博臉色發白,強行穩住,靠在圈椅上的手也陡然用力抓住木架。

不可能,那事只有他和夫人知道,陸熠不可能察覺的。

就算他察覺了異樣,也一定沒有證據,更不會知道自己究竟下一步如何做,這個時候,他慌亂,免得露出馬腳被對方抓到把柄。

想到這裡,顧博心中稍稍鬆了口氣,強行露出個笑容:「這個自然。」

──

顧霖一心想見母親,可真正站在母親的房門前,卻無論如何也不敢推門進去。

裡頭若有似無飄出湯藥的味道,還伴隨著一聲高過一聲的咳嗽。

她心裡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壓抑得透不過氣,鼻子一酸,眼眸里就蓄滿了淚水。

靈月見狀,趕緊上去扶住主子,安慰道:「姑娘別哭,您心心念念想著見夫人,夫人肯定也想念姑娘,快進去吧!」

顧霖點頭,終於鼓起勇氣推門進屋。

沒有了屋門的阻擋,屋子裡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顧霖身子有孕對氣味尤其敏感,一下子蹙緊了眉頭。

靈月扶著她一路往裡,終於瞧見躺在榻上、面色蒼白,了無生氣的人。

顧夫人瘦得脫相,此刻緊閉著雙眼,嘴唇乾涸開裂,明顯已經被病情拖垮了身子。

「母親。女兒來遲了。」顧霖心痛地撲到床頭,握住了母親的手,那手已經瘦得不成樣子,枯黃的一層皮膚包著骨頭,裡頭的青筋根根明顯。

聽到動靜,顧夫人手指動了動,勉強地睜開眼,她眼裡血絲遍布,已經很難凝神,見到顧霖,那雙灰敗的眼睛終於綻出半點光亮,顫抖著問:「是……是霖霖嗎?」

「母親,是我,是霖霖來看你了。」顧霖哽咽著,不停地抹淚,「母親,您怎麼病得這麼重,大夫來看過了嗎?」

還有,陸熠不是已經送了大量的「安規」嗎?為什麼母親的病情依舊這麼嚴重?

顧夫人艱難地反握住女兒的手,說出的話極輕,帶著看破一切的淡然:「大夫來看過也無用的,霖霖,母親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她將目光落在女兒滿面淚痕的臉上,其中蘊含的情緒複雜難言,最明顯的便是有濃烈的不舍。她多想繼續活下去,繼續守在霖霖身邊,就算以後日子清苦也無怨無悔。

可她不能,為了整個顧氏,她也不能再苟且活下去了。

一滴淚從顧夫人的布滿皺紋的眼尾落下,女兒嬌美的容貌在眼前漸漸模糊,她連忙眨眼將淚水除去,掙扎著想要起身。

顧霖哭得不成樣子,腦子裡亂成一團,見到母親想坐起身,連忙和靈月一起將母親扶起。

顧夫人劇烈咳嗽起來,顧霖又立即替她撫背順氣,緊張地問:「母親,還有哪裡不舒服?我們再去叫大夫好不好?我知道京都有一位李名醫,醫術很好,他一定可以治好您的病。」

「霖霖,不用擔心母親的病,一切都有定數。」顧夫人抓著女兒的手,用力握了握,眼中閃過一陣不自然,「好孩子,記住母親的話,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不管父親讓你做什麼,都不要去聽,不要去做。你儘管做你自己,不要再牽扯到顧氏的事情中去。」

「父親?父親會讓我做什麼?」顧霖目光茫然,剛才在廳堂見到父親,父親也是一臉憔悴潦倒,眼看就要到顧氏全族被流放的日子,還會發生何事需要她也參與?

難道是母親不願意讓自己跟著顧氏流放吃苦嗎?

顧夫人卻不再多言,從懷裡拿出一隻極小的機巧,塞到顧霖懷中:「霖霖,不要再問,這些事交給你爹爹去做,你只需要在定國公府保護好自己,這機巧是我娘家的物件,一旦啟動就可以發出一隻精巧的鳴鏑,還會跟隨著散發出紫色的煙霧,它會召喚出百名效忠於我的死衛。如果你遇到危險難以脫身,可以召喚出他們護你周全。現在,這些死衛是效忠於你的了。」

「母親!」顧霖聽得懵怔,燙手般想要將機巧退到母親手裡。

母親今日為何這麼奇怪,還要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她,聽著像是臨終託付……

她不要,她什麼都不要,她只要母親恢復康健,和父親平平淡淡地安度晚年。

顧夫人瘦骨嶙峋的手此刻卻力氣極大,她摁住顧霖的手,強行將機巧塞入她的袖中:「聽話,這是母親最後能為你做的事。」

見到女兒灰敗絕望的眼神,她終究是不忍心,又改口道:「霖霖,照顧好自己,母親我也會照顧好自己,好好吃藥將身子養好。只有你安好,我才能安心養病不是嗎?別哭,只要我們都好好的,以後總是還會相見的。」

……

從母親房中出來的時候,顧霖整個人都是虛浮的,她心裡很亂,亂得像一團麻。

她的頭開始隱隱的痛起來,疑惑在腦海中升騰翻滾,卻始終尋不到答案。

為什麼母親今日說的話,有些她聽不明白?她想要追問,母親卻又不肯繼續再說,反而故意將話題扯到另一處。

爹爹究竟要做什麼,還會將自己牽扯其中?

她懵懵怔怔地往前走,根本沒有心思看前路。走了幾步,靈月都沒來得及阻止,就一頭撞進了沉冷帶著松木香的胸膛。

顧霖倏然回神,一抬頭就與男人幽冷的目光相觸。陸熠鳳眸里的擔憂直白明顯,她下意識地避開,將視線落在遠處白茫茫的雪堆上。

「怎麼了?」陸熠替她理順被風吹亂的髮絲,敞開狐裘,將小姑娘摟緊懷裡,只露出一顆腦袋,「夜已經深了,你身子弱,我們回府休息了好不好?」

顧霖猶豫了下,回眸又去看母親的院子,那院子的暗紅色門已經關得緊緊的,一絲縫兒也未留。

母親病成這副樣子,她怎麼能離開?

她囁嚅著,剛想要開口求一求陸熠讓自己多幾天,忽然凌空一聲「嗖」的銳響,一支羽劍破空而來,直直就要襲向相擁的二人。

此處是空地,周圍除了幾棵大樹,一點遮擋物都沒有,是極好的射擊點。

顧霖還沒反應過來,陸熠已經迅速將她用狐裘兜住,在空中連轉好幾個圈,堪堪躲過了這一陣箭矢。

可還沒等她鬆口氣,更多的箭從不遠處射來,耳邊無數聲「嗖嗖」劃過,陸熠攬著她的腰肢左躲又閃,最終飛身到一處廊柱落下。

男人鬆開她,推她到一棵二人才能合抱的樹后躲好,又匆匆往外飛躍,去捉那些暗中放箭的人。

顧霖戰戰兢兢地躲在粗壯的樹榦后,探頭往外瞧。沒過多久,放暗箭的人已經被揪出大半,與陸熠帶來的隱衛混戰在一起,空中時不時劃過銳利冷箭,看得她整顆心都懸在半空。

隱衛畢竟經過嚴格訓練,很快雙方漸漸分出勝負,埋伏的人穿著黑衣,都已經死了,有些被抓住活口的,眼看逃走無望,竟然咬破嘴裡的毒藥自殺身亡。

陸熠一身肅殺,周身散發著痕迹狠厲殺伐的氣息,正站在一眾隱衛之中,指揮著收拾殘局。

這樣嗜殺冷戾的陸熠,顧霖是第一次見到。她忍不住害怕地往後躲了躲,卻不料踩住了地上的一截枯枝,身子失去平衡直直往後倒去。

她下意識地驚呼,余光中見到遠處正沉穩處理殘局的男人猛地抬頭,而後寒潭深眸里露出從未有過的慌張。

「嗖嗖嗖!」又是接連三聲銳利的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響,顧霖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目光所到之處只有蒼茫灰敗的天空,以及遠處時不時爆發而出的璀璨煙火。

她甚至想,如果那三支箭射在自己身上,能徹底奪去自己的性命就好了,這半生她已經錯得太多,害了太多人,就用這條命去贖罪吧。

她閉上了眸子,等待著長箭穿胸而過的痛楚。

可是,等了許久,那痛都沒有到來。一滴滴溫熱的液體落到她的頸側,帶著濃烈的血腥味。

顧霖迷茫地睜開雙眼,看到了面前陸熠放大的俊毅臉龐,他將她牢牢地護在懷裡,半跪在地做出懷抱的姿勢,三支長箭鮮血淋漓,穿過他的胸膛,正不停地冒出濃稠的血液。

見到她睜開眼,目光茫然又無措,陸熠竟然露出了個笑容,忍著疼艱難地安慰:「別怕,那些弓箭手已經被誅滅了。」

顧霖想要問他一句「你疼不疼」,可張了張嘴,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陸熠緊緊護著她,不停地跟她說「別怕」,可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虛無,最後終於支撐不住,整個人頹然一松,壓在了她的身上。

徐答清理好現場,正要帶著隱衛查看主子強勢,目光觸到箭矢的那一刻,忽然臉色大變:「快,去宮裡請林太醫,這箭上有毒!」

──

陸熠身受重傷不宜挪動太遠,顧府又不夠安全,徐答便將主子帶到了附近的一處暗樁。

這院子極其隱蔽,且守衛森嚴,對方想再得手幾乎不可能。

因為平時沒人居住,這院子里沒有丫鬟婆子,只能由隱衛擔起伺候的活。

林太醫已經被快馬加鞭送入房內,此刻正忙碌地替陸熠解毒療傷。

顧霖坐在房中的小榻上,看著隱衛端著一盆盆血水往外倒,依舊驚魂未定,臉色煞白。

就這麼折騰到半夜,林太醫才起身開始收拾藥箱,對一旁的徐答道:「餘毒已清,再輔以湯藥即可,只是世子連中三箭,傷勢頗重,能否醒過來還猶未知。」

徐答一臉肅容,恭敬道謝了幾句,帶著林太醫前去抓藥。

經過顧霖時,他停了停,拱手懇求道:「夫人,屬下隨林太醫去抓藥,世子爺重傷昏迷,辛苦您照看一會兒。」

顧霖猶豫了一瞬,見徐答一臉哀求地望著自己,又看了眼榻上昏睡著的人,最終點點頭。

徐答感激地謝過,急匆匆地走了。

很快,除了顧霖,屋子裡的人都離開了。

她靜靜在小榻上坐了一會兒,而後慢慢地一點點挪到了榻邊。

陸熠臉色蒼白,唇上沒有一絲血色,他昏昏沉沉地睡著,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可就算是這樣,這個男人還是一樣的俊毅好看,只要他不睜眼,周身凌厲的氣場就消失了大半,她對他的畏懼也不再那麼強烈。

剛才在顧府時,他明明還是一副運籌帷幄、殺伐果決的模樣,轉眼間就已經中毒昏迷、生死未卜。

顧霖環顧四周,房間里空空蕩蕩,除了昏睡著的陸熠,就只有她一人。

忽然的,她動了殺念。

這個男人害得自己沒有了家,害得顧氏全族流放,還害得母親在獄中重病遲遲得不到醫治,她恨不得殺了他為所有人報仇。

就是現在,他手無縛雞之力,重傷昏迷,便是絕好的機會。

「嘩」的一聲,她抽出屋中的長劍,寒光一閃,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陸熠依舊昏睡,根本沒有察覺到已經到來的危險。

顧霖沉默地站在榻邊,水眸里漸漸有複雜情緒劃過。從前二人糾纏的一幕幕閃過腦海,最終定格在顧府中,男人身重三箭仍舊堅持護著自己的臉。

他那時候渾身是血,胸口被箭矢貫穿,一定很疼吧?可是他卻硬生生忍著,笑著讓她不要害怕。

手中的長劍在燭光下泛著銀光,顧霖握著劍柄站了許久許久,久到連手腕都開始因為動作的停滯而酸痛。

最終,空蕩蕩的房間內發出極響亮的「噹」的一聲,顧霖手中的長劍倏然落地,劍身劇烈地顫抖幾下,而後慢慢恢復平靜。

顧霖慢慢坐在床榻邊,視線淡淡掃過男人沉睡中蒼白的俊臉,又快速挪開:「陸熠,這次是你救了我,我不忍心下手。如果有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會……」殺了你。

剩下的話被她隱在心頭,沒有說出口,顧霖整個人都鬆懈下來,她突然覺得好累,周遭的一切都讓她感到疲憊不堪,不知所措。

她起身想離榻上的人遠一些,一隻寬厚的大掌忽然捉住了她抵在床褥上的手,力氣虛弱卻很堅定。

顧霖身子一頓,回眸去看榻上人的臉。果然陸熠已經醒來,只是臉色還是很虛弱,原本邪肆深邃的鳳眸,此刻變得有些無神,脆弱得甚至都不是她的對手。

「你醒了。」她別開臉,用最淡漠的聲音,「你的毒已經解了,徐答在給你抓藥。」

說著,她想要甩開男人的手,遠遠地坐到小榻上去。

可握住她的那隻大掌看著虛弱,實則力氣不小,她用力掙脫了幾次還是沒成功,忍不住惱怒回瞪:「放手!」

陸熠近乎執拗地握著她,眉眼裡的受傷一閃而過,他柔著聲音:「霖霖,你別走,我傷口疼……咳咳咳……」

顧霖蹙眉看著他咳得臉色蒼白,胸前包紮好的紗布有鮮血滲透出來,終歸不忍心,咬唇問:「那你想怎麼辦?」

要不再叫林太醫來一趟?她不是大夫,治不了他的咳嗽,減不了他的疼痛。

「霖霖,我想喝水,喝了水就不咳嗽,傷口也不會扯著疼了。」陸熠說得可憐巴巴,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急咳,聽得她心都跟著顫起來。

顧霖再受不了,轉身端來一杯熱茶,遞過去:「喝吧。」

陸熠眼底極快地閃過幾分笑意,撐起身子,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

溫熱的茶水入喉,他甚至覺得,今日的這口茶,竟然比瓊漿蜜釀還要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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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夫人帶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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