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31章

第31章第31章

陸熠動作瞬止,俯身握住她顫抖的肩膀:「你怎麼了?」

顧霖痛得唇色發白,口中嗚嗚咽咽,湊不成一句完整的話,最後竟身子一歪昏了過去。

陸熠臉色大變,快步上前抱起地上蜷成一團的人兒,就往正屋內趕:「來人,請李名醫!」

──

正屋內煙霧裊裊,燃的是安神香。

下人都被遣散出去,陸熠半抱著昏睡中的顧霖靠在床榻,其前一道淺青色的紗幔隔著外頭,只露出小姑娘一截白皙的手腕。

李名醫坐在外頭,正凝神閉目細細診脈。

半晌,他眉頭一舒,起身恭賀道:「恭喜世子,夫人這是有喜了。」

「有喜了?」陸熠愣住,片刻后從心底綿綿流淌出異樣的感覺,那感覺尤其奇妙,不似喜也不似怒,倒像是一隻爪子在心口輕輕一撓,酥酥麻麻讓人如上雲端。

而後,他整個人神清舒暢起來,語氣中帶著微末急切:「當真有喜了?」

不知為何,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他心中竟期待不已。

李名醫恭敬點頭,又無不擔憂道:「只是夫人身子孱弱,前陣子又多次受風寒襲擾,這胎孕像不夠穩妥。」

想了想,許是對自己醫術的自信,他又補充:「若老夫診得不錯,夫人前幾日就將風寒葯停了,導致風寒之症拖拉未愈,此乃大忌,不知是否是因為尋不到『安規』?」

眼下整個京都,這味草藥查無蹤跡,如果真的遍尋無果,倒真的麻煩了。

帷幕內的男人鳳眸凝起,便喚徐答進內。

徐答也是一頭霧水,拱手回道:「世子明鑒,『安規』存量充足,葯院那邊日日按照李名醫給的方子送葯,且是直接送到靈月姑娘手中的。」

自從林嬤嬤的事被徹查,瀾滄院早就換了一批人伺候,別說那些人根本沒膽量做手腳,草藥是他親手送到靈月姑娘手中,又怎麼會出差錯。

他看向李名醫,想問問是否判斷錯誤,可對方卻無比篤定:「不可能弄錯,老夫行醫多年,有沒有用藥一診便知。」

「世子,要不要叫靈月進來問問清楚?」徐答心裡也吃不準,難道問題出在靈月身上?可靈月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主僕感情甚好,怎麼會作出這種事?

陸熠凝神思索一番,臉色不太好看:「不用,你先下去,此事不可聲張,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是。」徐答領命出屋,也是一頭霧水。

李名醫繼續說道:「世子,夫人如今染著風寒,胎像又不穩,老夫會另開一張藥方,根除風寒的同時,也有安胎養身的效果。今日夫人暈倒,應當是氣血逆行,情緒激動所致,接下來幾日務必保持心態平和,不可傷心動怒。」

「有勞李名醫。」陸熠將話一一記下,就命徐答帶著人去耳房寫藥方。

懷中的人依舊沉沉睡著,那張嬌美如花的臉龐帶著些虛弱的蒼白,就像一株在風中飄搖的海棠花,美則美矣,就是看著分外脆弱。

他長指曲起,觸碰小姑娘細膩柔嫩的臉頰,輕輕地喟嘆一聲,這麼單薄纖弱的人兒,竟然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睡夢中的姑娘被攪得不太舒服,反抗似的挪了挪位置,不滿地嘟囔:「和……」

「想要什麼?」陸熠眸光瞬間放柔,原本幽邃冰涼的目光也帶著點暖意。

「和離……」顧霖不知所覺,夢中也一心想要逃離這座牢籠,「我要和他和離……」

男人眸中的柔和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凌冽霜寒。他怎麼忘了,剛才在書房這小丫頭正跟自己鬧和離!

他長指揉揉緊皺的眉心,隱隱的頭疼又密密麻麻泛上來,忍著怒氣將昏睡的人兒掩在被中躺好,他起身向外,坐在了梨花木軟榻上。

徐答拿著藥方進屋,低眉順眼地雙手呈上:「世子,這是李名醫新寫的方子。」

陸熠接過,細細看了幾遍,沒看出異常,將藥方遞迴去:「就按此藥方抓藥,切勿出疏漏。」

徐答正色應下:「是!」

「還有,」男人單手輕叩桌案,沉思了會兒,悠悠開口,「夫人有孕一事不要外泄,也不要對夫人提起。」

徐答想起剛才二人的爭執動靜,心領神會地點頭:「屬下明白。」

……

顧霖睡了很久才醒,屋內燭火正盛,隔著窗扉能看到院子里黑漆漆的夜空。

淺青色的紗帳隱隱約約映出外頭正伏案疾書的身影,她眼眸一暗,撇過頭去。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又回了正屋,只記得在書房時男人淡漠又沉冷的眼深深鎖著她,告訴她,如果想要離開,就拿整個顧氏的命來陪葬。

再後來,就是自己腹痛難忍倒在了地面昏了過去。

顧霖咬著唇,心中只恨自己沒有翅膀,飛不出這固若金湯的牢籠。

絕望蔓延至四肢百骸,她頹然靠在軟枕上神思恍惚,這個男人權柄滔天,翻雲覆雨,整個大黎都掌握在他手心,就算能僥倖離開定國公府,自己又能逃到哪裡去?

如果他執意不肯放人,除了死,沒有其他法子。

小姑娘心中咯噔一下,死?

這念頭一出來,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不能死,怎麼能死呢,爹爹娘親還在府外等著她團聚,她一定要好好活著!

外頭的陸熠聽到動靜,已放下奏章踏步而來,窸窸窣窣的紗幔撩起,清冽的松木清香縈繞入內。

男人撩袍坐在榻上,面目溫和:「醒了?你睡了一天,想不想吃點東西?」

顧霖本不想搭理,也不想細究他態度為何轉變如此之快,可心裡又擔心他真的會拿顧氏開刀,只能轉過身子朝他搖頭:「我不餓。」

陸熠難得耐心,柔聲又問:「李名醫已經診過脈,說你因幾日沒有用他開的風寒葯,病勢纏綿,才會突然腹痛暈倒。定國公府里哪樣藥材沒有,為何不吃藥?」

說完,他捏住小姑娘被褥下的手腕,緩緩地揉娑撫慰。

顧霖整個人如遭雷擊,渾身一僵,臉色也白了,不過她立刻反應過來,強行又將這種震驚壓制下去,低垂下腦袋,掩飾住心虛:「沒有,我一直都在喝。」

她感覺一道凌厲又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緊抿著唇不肯吭聲,生怕在男人面前露出馬腳,只是心口還是抑制不住地狂跳起來。

她怕,她怕暴露沈安,也怕陸熠雷霆手段,因此遷怒在朝堂呈出那封握著爹爹把柄的密報。

「那你抖什麼?」陸熠擰了劍眉,握著她手腕的指搭在脈上,觸摸出指下凌亂的脈象。

心如擂鼓,是在說謊。

雖看出了小姑娘沒說實話,他還是記著李名醫的囑咐,不敢引她畏懼動怒,遂將人抱在懷裡,「好了,也許是李名醫診錯了,以後按時吃藥,嗯?」

顧霖連忙點頭,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推推他:「世子,我……我又困了。」

陸熠看出她不想見到他,也不強求,深深看了她驚魂不定的臉色,忽然問:「那隻鐲子呢?」

顧霖沒料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不甚在意道:「這鐲子太過貴重,我讓靈月收起來了。」

「收在哪兒?」男人眼角淬上了些許不悅,沉著嗓音,「你從前日日戴著也不覺得甚麼,怎麼如今覺得此物貴重了?」

「興許在裡頭的柜子里吧。」顧霖模糊地回了句,收到這鐲子時,她的心境早已變了,不再在乎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也就不再留戀他送的東西。

所以,她只是命靈月將鐲子收起來放好,並不知道放在哪裡。

頓了頓,她道:「世子想要這鐲子嗎?我命靈月去取。」

「不必,」陸熠徑直起身,他身形挺拔高大,燭火中,投射而下的陰影將小姑娘整個身子籠罩,就像是一座無形的牢籠將之禁錮,逃離無門。

顧霖似有所覺,單薄的肩膀瑟縮一下,往後退了退。

男人深深望了她一眼,轉身去了內室,他像是知道鐲子的存放之處,很快就拿著黑漆漆的雕花木盒返回床榻。

「這鐲子既然打造得如此精美,就是要戴著才不覺可惜。」他無視小姑娘略微的掙扎抗拒,將鐲子套在她白皙纖瘦的手腕上,這才滿意地讚歎道,「很好看。」

顧霖不敢跟他爭執,只好忍著不適收下,她轉過身子往被褥中一倒,聲音已經帶上睡意:「我……我困了。」

「好,你好好休息。」陸熠其實公務纏身,沒再多留,替她掩好被褥,起身離開。

屋門「吱呀」一聲關上,顧霖從夜色中睜開眼,眸中的睡意消失得乾乾淨淨。

迎著皎潔的月光,她抬起手,任由紫潤靈鐲散發出瑩潤的光澤,從前萬分喜愛珍稀的鐲子,如今華美更甚從前,可她卻再也提不起興趣。

就像是個累贅,想扔又不能扔的累贅。

就像這看似奢華的府邸,別人看著羨慕垂涎,而自己卻呆得無比煎熬。

意識漸漸混沌,終於有睡意瀰漫上來,顧霖枕著軟枕閉上了眸子。睡過去前,腦中一閃而過某種不安,又抓不住關鍵。

還沒等理清思路,她就已經墜入了夢鄉。

──

陸熠離開正屋后,並未回書房處理政事,而是命徐答連夜備車馬入宮。

寒門崛起,世族韜光養晦,雖然明面上風平浪靜,可暗潮湧動,不得不防。

他披著寒霜著急出門,卻迎面碰上了孫洛。

孫洛像是在假山附近閑逛,見到陸熠出來,臉上露出驚詫,柔柔弱弱地行禮:「洛兒見過世子。」

陸熠不欲在她身上浪費時間,點了頭就要離開。

孫洛卻上前叫住他:「世子,洛兒前幾日遇到了樁難事,還望世子解惑。事關定國公府的名譽,不得不說。」

前頭的人果然停下腳步,探究的眸一寸寸在她臉上掃過:「何事?」

孫洛上前,低聲將那日假山附近聽到的一男一女的動靜托盤而出,又著重講了那抹一閃而過的海棠花裙擺。

這幾日她左思右想,也沒猜出那和男子私通的人是誰,可是究竟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把髒水潑到顧霖身上,一旦世子對她有了猜忌,顧霖還能全身而退嗎?

這人心啊,最怕的就是背叛和猜忌了。

孫洛心中忍笑,又添油加醋道:「那日我瞧著那女子身影嗓音都像是顧家姐姐,可是顧家姐姐素來矜持,涵養頗高,她又怎麼私會外男呢。一定是洛兒看錯了。」

見陸熠面上若有所思,看不出喜怒,孫洛不再多言,提裙捐款離開:「洛兒不打擾陸熠哥哥辦事,先行告退。」

夜色寒涼,已經是後半夜,冷風又凌冽起來,刮在人臉上像刀子一般。

徐答一向看不慣孫洛這副矯揉造作的樣子,上前道:「世子爺,您別聽孫姑娘亂嚼舌根子,就看她之前買通林嬤嬤的事來說,她說的話一句話都不可信。」

原本以為世子爺會因為這番話面色緩和些,哪知男人寒潭似的眼朝他涼涼一瞥,徐答立刻噤聲低頭,當作什麼都不曾說過的樣子。

迎著寒風,男人銀色的發冠泛著冷光,他咬緊了后槽牙,面上烏壓壓積聚著磅礴怒氣。

孫洛說的那日,正是沈安尋了個不痛不癢的差事上門拜訪的日子。

而好巧不巧,他方才在內室尋找紫潤靈鐲時,正看見那件海棠花紋的衣裙被團成一團扔在衣櫥里,與孫洛描述得一模一樣。

他記得,那日沈安離開書房后,隱衛稟報,顧霖也曾離開過瀾滄院一段時間。

所以,他們二人真的私下見面了?

陸熠掌風凶煞而出,下一刻,左側那片假山就倒了一大片,在寂靜長夜中發出轟然聲響。

徐答臉色大變,喏喏不敢言。

男人駐足原地良久,終究什麼也沒說,快步離開了定國公府。

──

此後接連幾日,陸熠一直都沒在瀾滄院露面,只是命隱衛嚴加看守瀾滄院,除了必要的拿葯採買,其他人一律不得與外院聯繫。

雖然喝著葯,可顧霖身子一日比一日虛弱,她也懶得出門,是否被禁足也沒甚要緊。

而且,只要陸熠不再強迫自己與他親密,顧霖甚至覺得這樣枯燥的日子也並不十分難以忍受。

風平浪靜了幾日,靈月悄然帶進來一個消息:「姑娘,沈大人在定國宮府內。」

顧霖原本鬆弛的弦一下子繃緊,問:「他來是否因為公事?」

「聽說是陸老國公身體抱恙,沈老太傅讓沈大人來代為看望,」靈月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沈大人想見你。」

顧霖當即搖頭:「不可,上次見面送葯已經驚險萬分,又漏出了馬腳被人看見,母親的事已成,他不能再擔風險了。」

別人許是不知陸熠的殘酷狠厲,但她是見識過好幾回的,如果被他察覺沈安私下幫她相助顧氏,絕不會輕輕放過。

靈月急了:「可是……可是沈大人已經跟奴婢說好了,他說今日一定要見到姑娘,否則不能成事。」

顧霖更加疑惑,直到靈月附在她耳邊解釋幾句,她眸中漸漸澄明,還是忍不住擔憂:「這太過冒險,現在瀾滄院內外隱衛多了好幾撥,其實此計沈安不必與我見面。」

「也許沈大人想來一個聲東擊西,」靈月一心想沈大人與主子再續前緣,堅持勸著,直到顧霖勉勉強強點了頭。

靈月面上雀躍,一遛煙兒就出了瀾滄院的門。

院門口守著隱衛,見到來人,把長劍一攔:「何處去?」

「我們姑娘的葯撒了,恐量不夠,差奴婢再去葯院拿一份。」

隱衛仔細打量了幾眼這個眼熟的婢女,果真放行。

只因世子吩咐過,除了夫人不得出院子,瀾滄院中缺什麼,儘管去府中各處取用。

靈月離開沒多久,沈安就上了門,客客氣氣道:「在下禮部侍郎沈安,前幾日向世子稟報公務時,不甚將隨身的香囊丟失在了院內,煩勞諸位行個方便,讓我進去尋一尋。」

聽到對方名諱,守門的隱衛立刻如臨大敵,拒絕道:「不可,世子有令,任何外人不得進入瀾滄院內。」

沈安早就料到似的,面上沒有絲毫惱怒,依舊是溫潤柔和的樣子,在門口說著好話。

隱衛正被糾纏得不耐煩,想要厲聲將人驅走,院門卻「轟隆」一聲開了。

顧霖穿著淺藍色蝶翅裙衫,裙擺上吊墜這一溜淺黃色的小花,就像是流連花叢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她上了妝,氣色白中透粉,在漫天的雪白背景下,如仙女下凡。

沈安看得愣神,好一會兒才客客氣氣拱手:「世子夫人安好。」

顧霖便笑,水眸彎彎,流露出璀璨光芒:「沈大人安好。」

二人寒暄幾句,隱衛正想著勸夫人回屋,就聽裡頭仙人一般的姑娘朝他們笑笑,道:「世子命我不得出這瀾滄院,我出了嗎?」

隱衛到嘴的勸說被噎住,硬生生咽下去:「是,夫人。」

顧霖勾唇,眼底閃過幾分狡黠,從袖中拿出個簇新的藏青色雲紋香囊,遞過去:「沈大人找的是這個香囊嗎?前幾日我在院中閑逛,無意中撿到,還以為是世子的。」

「是。」沈安神情柔和地回望過去,眼底溫情流轉,汨汨不絕。

此時,靈月拿著大包小包的草藥回來,朝二人行了禮,不動聲色地進院。

顧霖也不再逗留,朝沈安笑笑:「天色不早,沈大人早已回府,記得路上小心,別被積雪滑了腳。」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身往院內走去。

零星的幾點雪花落在她的身後,襯得那抹藍色的窈窕身影亦真亦幻,美麗如斯。

沈安怔怔看了會兒,目送著那身影進入屋內消失,這才戀戀不捨地轉過身欲離去。

只是,他才轉身,就見到了身後不知何時歸來的男人。

對方神情被寒霜覆蓋,目光沉涼,眼底隱隱積蓄著巨浪,整個人被一股戾氣覆蓋。

沈安後退一步,恭敬行禮:「見過陸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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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夫人帶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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