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7章 第7章

薛霖茫然地回到薛家,就被薛老太太堵在了堂屋。

「回來啦。」薛老太太早早就候在這兒等著孫子。

「嗯。」薛霖隨意地應道,心思早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薛老太太見孫子這副愛答不理的邋遢樣兒,也是有些惱火:「整天這樣的邋遢,這大鬍子也不知道剃一剃,真當自個兒還是山匪呀?」

薛霖摸了摸心愛的大鬍子,聽著奶奶的碎碎念,也不說話。

薛老太太見他連身上的馬褂也穿不整齊,很是來氣:「改明兒去見何家少爺時,可不能這麼邋遢了。這扣子全給我扣上。」

「見何家少爺?」薛霖一面聽話地扣上了衣領最上面的兩個盤扣,一面奇怪地問道。

「上回何夫人說他家兒子喜歡什麼『自由戀愛』來著,就說讓你倆先見上兩面,再定下親事來。」

薛老太太對這安排還算滿意,就怕她這有些不著調的孫子會掉鏈子。

「自由戀愛……」薛霖皺著眉頭將這詞兒在嘴邊琢磨了一下,也沒弄懂是啥意思,摸摸腦袋就準備往自個兒的房間走去。

「啊呀,你先別走。這兒還有張何家少爺的照片,是我讓媒人好不容易弄來的!」薛老太太想攔住孫子,讓他瞅瞅這未婚妻長得合不合他的心意。

薛霖卻不在意的擺擺手:「下回見面就知道他長啥樣了。」

薛老太太嘆了口氣,蒼老的手摸了摸那張黑白老照片,這可是她花了整整三十兩才從媒人手裡買來的。

照片的少年看著才十來歲,身穿一身長袍,臉上還帶著稚氣,笑容燦爛。

若是薛霖看到照片,便會認出這少年的眉眼與那俏少爺如出一轍。

……

何府。

何夫人見下人抱著一堆珠釵回來,很是疑惑,詢問后才知道又是小兒子惹了禍。

原來,何溫陽放學回家后便吵著要去東街找泥人師傅捏泥人。何溫言就遂了他的意。

沒想到這小子在大街上也不老實,險些被大馬踩死,好在馬只掀了別人家的攤子,這皮猴倒沒出什麼事。

何夫人見受驚后的小兒子,眼睛哭得紅腫,小臉上還掛著淚珠,她是又氣又憐,說道:「這回帶著你大哥出去瘋,還好意思回家哭」

她抱過何溫陽,掏出絹子給他擦眼淚和鼻涕,看他還傻愣愣的,便軟下心來,也不捨得罰他。

何夫人嘆了口氣,就讓丫環們將那堆珠花分了分,罰了何溫陽身邊的下人們三個月的月俸。

可等何老爺回來知道了這事,卻不像何夫人這般心軟,何溫陽不僅沒逃過打手板子,還被罰跪祠堂小半個時辰,若不是何溫言給弟弟求情,何溫陽怕是要跪到半夜。

飯桌上,何溫陽哭哭啼啼拿著勺子吃飯,一家子早就見怪不怪了了。只有何溫言覺得弟弟哭得可憐,替他夾了幾筷子菜。

「言兒,你就別寵著他了。他就是要吃點苦,才能長點記性。」

何老爺對小兒子再了解不過了,何溫陽從小到大沒少給他惹事,若不是這回差點丟了性命,他也不會重重罰他。

何溫言看著可憐巴巴望著他的弟弟,也收回了夾菜的手,只留何溫陽一人哭唧唧。

何老太爺吃完了飯,端起茶抿了口,對大孫子說道:「言兒這些年在海外應該學到了不少東西,今後在金寧有什麼打算嘛?」

「我原先想在金寧開一所西醫醫院,可這醫院的設備還要從海外購買。」何溫言同何老太爺說了自己的計劃。

何老太爺點了點頭,西醫雖與中醫不同,但同樣是治病救人,現在西學盛行定是有它可取之處。

何老爺見大兒子需要器械,便同何溫言說道:「改天你將需要的器械列出個單子,爹幫你去買來。這醫院想蓋在金寧哪兒,爹幫你將地買下來。」說完,何老爺又給大兒子夾了塊肉。

一旁的何溫陽看著眼熱,只能用勺子扒著碗里的米飯。

「既然言兒現下無事,不如先來祖父的醫館幫幫忙。」何老太爺笑著捋了捋下頜的鬍鬚,雖說孫子學了西醫,卻也不能忘本,這中醫畢竟還是何家根本。「祖父還能再多教教你,也省得你弟弟整日拉著你出去玩。」

年僅八歲的何溫陽只覺得受到了全家人的針對,默默地擦了擦眼淚。

飯後,何溫言想起來他還從國外給爹娘和祖父帶了禮物。

給何老爺的是一枚鑲鑽的翻蓋懷錶,翻蓋內側和錶針上都鑲嵌著細小的碎鑽,何老爺向來喜歡這些精密的儀器,立即將何溫言送的懷錶貼身攜帶,替換下了從前的舊懷錶。

何夫人得到的則是一條祖母綠項鏈,橢圓的祖母綠吊墜被璀璨的鑽石和無暇的珍珠串聯,看上去就很昂貴。這條項鏈被何溫言從一個沒落的英吉利貴族手中買下,上頭的鑽石都是從南非挖掘來的。

何夫人喜愛地將著串項鏈戴在脖子上,又有些擔心地問大兒子這項鏈是否太過搶眼,不太適合她這歲數。

何溫言卻撫著何夫人肩膀,笑著說道:「娘,您這歲數哪裡老啦?若只看外貌,外人還以為您是我姐姐呢!」

何夫人一面說何溫言沒規矩亂說話,一面被大兒子哄得開心收下了項鏈,準備下回同其他貴婦人聚會時戴著。

而何老太爺則收到一株足有幾十年的西洋參,是美洲產的野山參。雖說與人蔘的藥用有很大不同,但也是及其珍貴的。

何老太爺滿意地收下了禮物,卻見大孫子還呆在他這兒,沒準備離開,便笑著問道:「言兒,可是有什麼疑惑想問爺爺?」

何溫言見祖父慈眉善目地注視著他,咬了咬唇才張嘴回道:「爺爺,當年您讓我出國留學,學習西方的醫術回來為國貢獻。可我一朝回國,這大慶朝都成了前朝,現下雖是民國,國家卻四分五裂。我這身醫術又有何用處呢?」

「言兒,你狹隘。」

何老太爺笑著搖搖頭,看著迷茫的孫子撫著長須說道:「北宋范公有言:不為良相,便為良醫。你雖不能為良相,使這天下太平,卻能為良醫,造福一方百姓。又有何不可呢?」

見何溫言依舊似懂非懂,何老太爺接著道:「醫者,仁術也。我們這些作大夫的,不過是以仁愛之心、中醫之術治癒百姓罷了。你瞧這株西洋參,來到了我國就救不了人了嘛?你再看外頭的百姓,剪辮易服從慶朝人變成民國人,難道就不是我國的百姓了嘛?」

何老太爺像兒時那般摸了摸何溫言的腦袋,感嘆道:「爺爺只願你所學皆有所用,這一身的醫術盡能造福一方百姓。」

「謝祖父教誨。」何溫言恭敬地鞠躬行禮,一如兒時。

何老太爺笑著點了點頭,示意大孫子可以出去了。

待何溫言離開,何老太爺關上了房門,獨步來到書桌前。

紅酸枝造的方桌正面雕著蘭桂齊芳圖案,蘭花花瓶上刻著「平平安安」四個大字。何老太爺一手在花瓶處摸索,將最後一個「安」字按下去。

只見書桌側面彈出一層隱藏抽屜,拉開抽屜,裡頭藏著一沓子書,封面均未題詞。

這是何家世代相傳的行醫記錄,裡頭既記錄著幾代遇到的疑難雜症,更記錄著歷代皇帝用過的藥方子。因此向來是被何家先輩妥善收藏的。

何老太爺小心翼翼地取出這幾本藏書,蒼老的大手撫摩著早已泛黃的封皮,抬眼望向何溫言離去的方向,心裡有了幾分成算。

第二日上午,吃過了早飯,何溫言就被何老太爺帶去醫館。

大清早來醫館看病的患者並不多,都是些小風寒小感冒,抓了幾副中藥就完事了。

何老太爺讓何溫言先櫃檯幫忙抓藥,順帶著考考他的基礎還剩多少。

「言兒,這桂枝的藥性如何?」

「本草綱目中提到,桂枝味辛、甘,而性溫。常用於風寒感冒,發汗解表,散寒止痛。又常佐以杏仁與半夏來應對風寒的咳嗽。但懷孕之人切忌服用,有墮胎的危險。」

何溫言一面提著葯戥子稱了三錢桂枝,一面從容答道。

何老太爺聽著何溫言的回答,還算滿意,面帶微笑點了點頭。他剛剛下的方子是來自傷寒論的桂枝湯,基於患者癥狀增減了劑量。

一旁坐診的大夫聽這倆爺孫一問一答,也覺得有趣,便問道:「何老,這可是您新收的小徒弟?」

「這是我的大孫子。小時候跟著我學了四五年的中醫,後來去了海外學了西醫。」何老太爺笑道,語氣中卻隱藏著驕傲。

「這老祖宗留下的中醫不好好學,怎麼跑到洋人那兒學什麼西醫呀?」

這位老大夫十分看不上洋人的醫學,西醫的產生與興盛才不過短短几百年的歷史,怎麼可能比得上中醫近兩千年的傳承與發展呢?

「李老,你這是固步自封。睜眼瞧瞧,這大慶朝都亡了,你咋還是□□上國的老觀念呢?」何老太爺一聽這糟老頭說他孫子的不對,性子上來,就要和他掰扯個是非曲直來。「我孫子這是師夷長技,知己知彼,方能發展華夏醫術。」

「洋人的堅船利炮是比我們厲害,可論起醫術,西醫可不見得比中醫厲害。」李老大夫學了大半輩子的中醫,自然不肯認輸,低洋人一等。

就在倆老頭吵得熱乎,醫館門口又來了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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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礦商人的留洋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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