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第291章 謀者,賭徒也
第291章謀者,賭徒也
登基大典上旨意一下,朝野嘩然,滿城震驚。不過三日,大羲開國以來第二位異姓王誕生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大羲。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極人臣尚嫌不夠,竟還封了異姓王,上一個異姓王可是當今新帝的生父神武帝……咱們這位新帝到底是何意?」
「還能是何意?其意昭昭,那位帝師不願封后,要一半江山!」
「嗬,咱們這位新帝是真是不愛江山愛美人吶!」
「那可不是什麼美人,是手握兵權和天下皇商的權臣,咱們這位新帝的皇位可是有這位帝師一半功勞。要我說,這道聖旨說不定是出自誰手呢。」
「確實,天底下哪個皇帝會將皇位分出去一半,多半是被迫——」
「嘖,慎言!若傳出去了,你這腦袋怕要搬家了。」
「唉,這京城怕是又要亂了……」
東迎樓內一牆之隔的包廂內,謝珩靜坐桌前聽着從暗洞傳來的隔壁包廂的聲音,抬眸看向坐在窗邊的那人,「東迎樓為欽天鑒和皇室所掌控,如今既已易主,帝師為何還要任由此處妄議朝政?難道就不怕有人藉此煽動民心?」
「不至於。」秦觀月倚著窗枱斜坐着,右手托著腮,眼睛雖看向外面街道,目光卻十分渙散,很是心不在焉,「這幾日朝堂上如何?」
登基大典那日後她一直稱病在帝師府,沒有去過早朝,目的是為了暫避鋒芒,不過卻不是她的主意,而是越聞天的。
他原話說的簡單,只三個字:交給我。
秦觀月聽完那句話第一反應是並不需要避鋒芒,她並不覺得自己對付不了那些視自己為仇敵的雍州部將。但越聞天卻說,「我知道你有辦法,但你沒必要浪費這個時間,你哪怕去東迎樓喝喝茶也好過與這些人周旋。從前你只有一個人,現在既然有我在你身邊,為何還要浪費這個時間呢?你明明不喜歡和那些人打交道。」
秦觀月聞言竟是怔了一瞬,張口想說什麼,又覺得腦海里一根神經陡然通了一般,心說是啊,現在不是以前了,已經沒人再威脅她,就算那幫人反對自己封王,越聞天又不會改變主意,她又何必去操心?
況且,還有越聞天呢,那可是越青離的兒子,是她當年親自選中坐上這個皇位的人,既然敢下這道聖旨必然是有底氣的,可不能小瞧他了。
於是她點頭答應了,並且確實出來找老朋友喝茶了,心情確實不錯,這種背後有百分百可靠戰友的感覺果然讓人上癮。
她兀自想着,不自覺勾起嘴角,眼裏也漾起笑意。一旁謝珩將她神色看在眼裏,回道:「朝堂上亂的很,自你封王聖旨下來后,那些舊臣們以鳳相為首個個都選擇了站在您這邊,雍州部將自不是這些玩弄慣了權謀的人的對手,加上還有有陛下出手——」
秦觀月扭頭看過來,饒有興緻地問:「他做了什麼?」
「……」謝珩看着她立馬換了副表情,不由有幾分無言,「陛下將康趙二人謀逆一事正式提審,而後順勢挖出了文昴歌那些陰私手段,奪了他的追封,撤了他的賞。接着又下令徹查康趙二人謀逆同黨,那些雍州部將立時便噤了聲。」
秦觀月眼中笑意更深,倒是她天真了,以為皇位上坐着的還是當年那個執拗純良的越氏三公子,卻不想對方的手段竟已如此老道高明。
「陛下年少,卻已深諳帝王手段,不愧是野心勃勃的越氏之後。」謝珩說。
他語氣平平,但他向來少說這種無用感慨,故而秦觀月聽出了點別的意思,「我與謝大人也算半個朋友,有話不妨直說。」
謝珩道:「若只是半個朋友,便更不必開口。」
秦觀月揚眉,「謝大人是要勸我什麼?」
謝珩避開了她探究的目光,半垂眸道,「善謀者勝,遠謀者興,帝師是遠謀之人,當知道權力會改變一個人,信任一個坐在皇位上的人着實是短視之舉。」
「犀利。」秦觀月拍了兩下手掌,故作詫異道,「你可不是勸我,你這是在罵我,罵我目光短淺,居然信任一個坐上皇位的男人。」
「不過,目前為止,你是我身邊唯一一個對我和越聞天之間提出質疑的人,你知道為什麼嗎?」不等他回答,她便繼續說道,「因為他們了解我,正如我了解越聞天。」
「善謀者謀勢,不善謀者謀人。謝大人如何斷定,越聞天不是我在遠謀之下的選擇呢?」
「若帝師謀錯了呢?」
「謝大人當初投入我麾下,難道是篤定了我能贏?」
謝珩一默,自然不是,他那時半是心存期盼半是必死之心。
見他表情秦觀月便瞭然,飛揚的鳳眸斂起戲謔笑意,緩緩道:「謀者,賭徒也。九分謀,一分賭,其中一分天命九分人。須知天下從無必勝之局,正是遠謀者的第一課。」
謝珩定定望着她,半晌收回目光低頭喝了口已經涼透的茶,輕聲道,「帝師就沒想過自己坐上那位子嗎?」
「沒,太累了。」秦觀月仰頭靠在厚絨鋪好的椅子上,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坐那張椅子的。」
謝珩看着她略顯寂寥的瘦削側臉,心道那位新帝應當也不是喜歡坐那張椅子的人,否則又怎會將椅子的一半分出去。這二人若少了其中一個,那龍椅上怕是乾脆會空無一人。
「謝大人下午可有空?」
「但聽帝師吩咐。」
「去京城唐門鏢局找一位叫唐馨馨的姑娘,我曾託付給她一個人,有勞謝大人將那人暗中接來皇宮。」
「是。」
她懶洋洋地伏在窗枱,身後房門打開又關上,花勿空看着她趴在窗台上的懶散背影,抱着胳膊氣樂了,「我在外面辛苦奔波,你卻趴在這兒吃茶賞景?」
「占羽閣你是閣主,你是在為自己打工,這樣一想是不是舒服多了?」
「我是在為自己打工么?」
花勿空扔給她一根指節大小的竹筒,眉眼有些倦怠,「大夏那邊最後一個探子,拚死把消息傳出來了,人沒了。」
秦觀月臉上愜意一收,打開竹筒拆開密信,眸色陡然一凝。
花勿空本就時刻注意着她的神色,見狀身子不由繃緊,「嗯?」
將密信捏進掌心,秦觀月偏頭看向窗外,目光落在遠處的飛燕坊上。
「紫薇帝駕崩了。」
(本章完)